五州护军已经集结在城外,正要入城勤王,谁料两声巨响后,两束火光在空中炸开,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尘土飞扬间,是两面军旗,一面黑底狼纹,上绣“林”字,一面红底鹰纹,上绣“顾”字。
为首两名首将一黑一白,一枪一刀,朝五州护军一路卷来,万乘轻骑突分三路,从三面包抄城门口的护军。
这些护军还没有反应过来,银铠将军便从马上飞出,斩马刀横扫一片,直接揪住了一名护军马,她提着那首将立于马背之上。
“疾风军顾家传人顾清洮,特领万骑前来护主!”
那银铠提刀的将领正是盛桃,她双脚踩着马背,单手便提起一人。
她身躯不算极壮,但如此臂力也算是惊世骇俗,教众人忌惮。
那一州之护军马张牙舞爪,盛桃揪着他的后领,狠道:“让你的兵退下,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大梁之兵,宁可战死,也绝不投降!尔等逆贼,休要妄矣!”
盛桃本想擒贼先擒王,直接了结了此人的性命,没想到此人竟是根忠心耿耿的硬骨头,盛桃反倒心生钦佩,也顾不得此人效忠于谁,失了杀心。
而就在盛桃犹豫的当口,一支力若千斤的箭矢朝盛桃心口射来,盛桃反应极快,却也躲避不及,箭矢擦过她的手臂,伤了她擒人的手腕。
那护军马落在马背上,盛桃连忙踩住他的背脊,“嗖嗖”两声,只闻其声,不见其箭,可盛桃的军靴却已被剜去了皮,露出沾血的骨肉。
她暗暗吃痛,面上蹙了眉,那护军马趁机跳马,很快被其副将搭救,而盛桃此时却深陷敌阵,众骑将她团团围住,所有的刀枪剑戟全部对准了她的要害,甚至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朝她攻来。
盛桃的斩马刀横扫千军,她的四周形成一圈不可触碰的空气墙,敌军纷纷落马,可是那犹如鬼魅的箭矢又不断朝她命门射来。
盛桃终于留了神,徒手抵住那满怀森然杀意的箭矢。
掌心已然擦破,鲜血顺着指缝,沾染了袖口。
可盛桃似乎从来感觉不到痛一般,她绷紧全身的肌肉,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将箭矢狠狠反掷了回去。
比那箭射来时还要疾,还要凶。
有马中箭,马上主人持弓飞出,换马继续朝盛桃猛射飞羽,箭箭如炮,仿佛能在空中擦出火花一般,可见射箭者的力道。
这样的箭法,已然臻入化境,离宗师之力仅有一步之遥。
“可是青州护军马,谭孝?”
“尔等贼匪不配喊本将的名字!”
“谭孝,你当年也是我父亲麾下骁将,我父亲于你有提携之恩,今日我助宝庆公主申冤雪恨,为八年前血案翻案,你若还有是非之分,便立刻将道让开!”
谭孝怒斥:“闭嘴!什么你父亲!疾风铁甲何时有你这号人物!疾风将军岂是尔等逆贼能攀附的人物?你以为你冒名顶替顾家大小姐,便真能使唤得动这散于大梁各军中的疾风旧部吗!”
“谭孝,老子是看当年你与我家有源渊才跟你好好说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会儿刀剑无眼,杀了你我可不担责!”
“宵小之徒,想拿我性命,大可一试!”谭孝弯弓如满月,朝盛桃轻骑所竖的“顾”字旗射去,“疾风军的旗帜,你不配立!”
眼看那箭将射穿军旗,盛桃忽然将手中斩马刀飞出,长刀击飞箭矢,飞快旋转着又斩去了敌军一匹战马的头颅。
“有我在,谁也别想动疾风军的军旗。”
盛桃,不,顾清洮眉目森然,杀意腾腾:“我顾清洮誓与疾风军共存亡,人在旗在!敢射我顾家的旗,你想好死法了吗?”
“疯子,阵前失刀乃将领之大忌!”
谭孝话音刚落,顾清洮却已从腰间抽出一柄通体玄铁而成的宝剑。
谭孝看到那剑,心下忽觉异样。
“岚烟剑法第三式——叠翠浮清。”
城门前的沙犹如卷入了一阵温柔的风。
那风带着层层叠叠的黄沙,形状竟如层峦叠嶂,勾勒出剑风的形状。
沙风以顾清洮为中心,护着她向外飞速席卷。
温柔的风下,是冷然的锋刃。
谭孝猛射二箭,却都被沙风弹开。
“列阵!”谭孝招来护军众将士列阵御敌,可阵还未起,便被另一支黑甲军冲散,其他四州护军马见状,立刻前来支援。
可却纷纷被一杆通体银色的红缨枪隔断了去路。
“林小将军,你也叛了吗!”
林默之目光冷然,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甚至一个“叛”字的大帽子扣下来,他都丝毫没有辩解的欲望。
他只是沉默且冷静地埋头为顾清洮清除障碍。
“林默之!”顾清洮一声高喊。
林默之闻言,立刻纵马,提枪而出。
交叠拥挤的战场上,林默之和顾清洮犹如闯入无人之境,二马很快并驱而行。
马上人影一黑一白,银枪与黑剑交相辉映。
黄沙如盾,列风如矛。
眨眼间,其他四州护军已然扫倒一片,谭孝一个箭筒都射光了,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正当他重新搭弓,欲破沙墙时,他的喉间闪现了一柄玄黑剑,而他的后背心窝处则抵住了一支双钩枪头。
顾清洮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认出来了吗?”
谭孝一动也不敢动,冷汗一路顺着他的下巴,落在了剑上。
“这是……璧人双剑?不,林小将军拿的是长枪。”
“我爹娘的招式,改良了一下。”
谭孝喉间滚动了一下:“好剑,剑为何名?”
“夜渊剑。”
谭孝闭上双眼,搭弓的双手不自觉垂了下来,再睁眼时,竟是满眼热泪。
“晨晟枪,夜渊剑……你果真为顾大小姐?”
“骗你作甚?我这次来,麾下大多都为当年疾风遗士,也许其中就有你的故人。你既知我疾风军纪,见了他们总该信我。”
“我、我信!这世间不会再有人能使出将军大人的岚烟剑法了!顾大小姐……不,顾将军,属下等您归来,等得甚为辛苦啊!!!”
***
而皇宫内,却是对峙不下。
此时的禁军大统领伊唐已经赶到了,带了一群人将宫殿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
司徒忠在殿内呕血不止,太后司徒笙大喊太医,却毫无动静。
而殿内另一边,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梅星川和洛荷衣。
梁澧南就站在那二人身边,一副肆无忌惮的模样。
“你只是在负隅顽抗,过不了多久,西北军就要攻进来了。”苏宝儿冷淡地说道,目光却一刻都不敢从梅星川和洛荷衣身上移开。
“所以呢?”梁澧南无所谓地摊摊手,“我喜欢公平交易,一命换一命,公主你看如何?”
“交易?”
“你给我救司徒丞相的解药,我就还你一个人。”
“这两人的命,我都要。”
梁澧南摇着手指说道:“我说了,一命换一命。”
苏宝儿已经没有兴致同他扯皮,她手指微动,开始运气,梁澧南却忽然指着她手上的小动作大笑道:“你只要敢动一下,我就敢让这满朝文武给司徒丞相陪葬哦。”
此话一出,朝堂内果真**了起来。
“你、信、不、信,我能在你出手前,把你脖子拧断?”
苏宝儿平生最恨人威胁她,她的手指骨节发出渗人的弹响,所有的真气都凝结在了手腕上,只求一击必中。
“荼晚居士做了一个好东西,莫少庄主接着复刻出来交给了兵部,那东西威力无穷,在战场上屡获奇功,在下也甚为神往呢。”
苏宝儿闻言不对劲,念头一转已经反应了过来。
“你!”
“你猜的没错,这朝堂之下可是埋满了飞火。小公主,我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成王败寇,历史永远只能由胜者书写,可是仁爱之人,永远当不得胜者。”
梁澧南展开双臂大笑起来,笑得阴狠,笑得猖狂:“你的皇爷爷,你的父母兄长,你的那位好师父,全部都死于他们那毫无用处的仁爱之心。我就是要他们尝尝,什么叫君臣相攻,父子反目!”
“还有那顾岚之和林云烈,这两个杀我齐人无数的马前卒,我就是要他们尝尝挚友成仇的滋味!他们一个致死都认为是好友出卖了自己,一个一辈子活在骂名、猜忌和愧疚当中,是不是很妙?”
苏宝儿脊背发凉,气得浑身发抖:“为了你的大齐?”
“哦不不不,齐朝不配我如此筹谋。”梁澧南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映入眼帘的是无数丑恶如蜈蚣般的伤疤,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原来的容貌,“我只是纯粹讨厌看到君臣和睦、兄友弟恭、家庭美满等等这样恶心的场面罢了。”
“然而萧家、林家、顾家的人怎么都那么幸福啊,不仅幸福,还备受世人敬仰拥戴,你们活得太灿烂了,就会衬得我这样的人过于悲惨。小公主,你知道乱世美人活得会有多惨吗,你见到我的脸就能猜到一二了吧,可是我的过往,比你以为的还要惨上千千万万倍!”
“我对你的过去毫无兴趣,我对任何恶人的悲惨过去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可恨之人的可恨之处,他的可怜在我眼里,就像阴沟里的蛆一样,只是污秽之物上更令人恶心东西罢了。”
苏宝儿的话让梁澧南的笑凝固在了脸上,他的嘴角一点点的垮了下去,他只是随手一抬,那在女儿怀中挣扎的司徒忠便似被空气一般一指穿胸,溅了太后一身鲜血。
“啊哦,你失去了和我交易的资格。”梁澧南从怀中掏出一根小小的引线,点燃后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空炮声响,随后周身散出浓浓的灰烟,“那你们一起去下地府吧!”
此话一出,朝堂乱作一团,众大臣内侍全都尖叫着往外跑,可是外面的门却被禁军团团围住,没有人可以逃出朝堂。
梁澧南似乎要跑,苏宝儿赶忙出手,然而大臣们冲到了浓烟之中,挡在了她身前,竟限制住了她的活动,让她难以施展拳脚。
朝堂内尖叫声迭起,朝堂外马蹄声冲杀声震耳欲聋,就在这时,大殿的所有门窗全部都被外撞开,大殿廊上突然伸出无数木制长棍,长棍上拴着飏扇,疯狂旋转着将殿内灰烟吹散。
烟尘散去,殿内却毫发无损,并没有炸药爆炸的迹象。
苏宝儿越过一片狼藉向皇座上看去,便见一白衣鹤羽的男子单手持着一柄松鹤扇,扇尖的利刃上挂着一件深红色麒麟官服,那着官服的主人犹如一具死尸般被那男子一步步从偏殿小门推了出来。
苏宝儿如释重负,目光与那男子交织,便再也无法分开。
“人我替你擒住了,要杀要剐,你亲自处置。”
莫鹤生抽出松鹤扇,便见那扇尖的利刃上还有无数倒钩,差些扯出梁澧南的五脏六腑。
梁澧南的身体一倒下,莫鹤生背后便一左一右窜出了盛望山和赵海泠,纷纷按住罪人。
“脏了你的扇子,我可赔不起。”
“不,你赔得起。”
他们之间隔着无数疯狂逃命的人群,被吹得迷乱呛人的烟尘,还有因为打斗散落在地的碎屑和鲜血。
可是在他们眼中,却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因为此刻,他们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近。
——结束了。
他们相视一笑。
***
梁澧南因弑主造反,通敌叛国,杀人无数被处于凌迟极刑。
萧少玮因弑祖杀叔从皇室宗谱中剔除,为其修建的皇陵被炸毁,其尸骨则抛入乱葬岗喂狗。
司徒忠弑主造反,通敌叛国,死后不得安葬,尸身拖于菜市口鞭尸,以儆效尤。
司徒笙协同弑主造反,叛以斩刑,与梁澧南一同于菜市口行刑。
小皇帝皇位被废,贬入掖庭永世为奴。
其余所有与当年谋逆一案有关罪人全部查出,交由三法司量罪定夺。
真相大白于天下,当年所有因太子一案蒙冤之人皆被平反,废太子、太子妃亦被正名,将于明年宝庆公主萧妙琛登基后,祭于宗庙,以嗣皇帝后礼祀之,嫡皇太孙萧少珙则以“贤亲王”之封号移葬皇陵。
汴京与久泉的疾风将军府重修大整,西北军中的镇西军改换番号回“疾风”,从西北军中分离,以顾家遗女顾清洮为主帅,与镇北军互为照应。
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八年苦难,八年冤屈,八年血恨,一切都终结在了朝殿之上的烟雾之中。
梁澧南和司徒笙被处刑时,萧妙琛没有去看。
那天早朝散去后,她便不顾形象地脱了厚重的明黄色朝服,一溜烟窜上盘龙金柱,趴在檐下看那藏在缝隙中的小飏扇。
底下的内侍婢女吓成一团,纷纷在下边跳脚,求她下来。
那日,梁澧南点燃烟弹,可殿底下埋的飞火早便被莫鹤生掉了包,莫鹤生当时领着双刀二位宗师抄进偏殿,从偏殿绕进皇座之后,正好逮住了梁澧南,这才没让他奸计得逞。
不过除了莫鹤生料事如神外,更令萧妙琛好奇的还是殿檐中的各种小机关,她发现这里边不仅有小飏扇,还有喷水装置,甚至还有取暖的管道,十分精密复杂,很是有趣。
据莫鹤生说,当初这座宫殿是莫老庄主和荼晚居士一起设计的,非常巧妙,很多逃生、防火、防盗、防尘等小设计都只有皇帝本人知道,八年前宫变后,二老守住了不少秘密,这才被司徒忠和梁澧南所忽略。
萧妙琛跳下廊柱,背着手往自己的勤政殿走,朝身边的贴身女官吩咐道:“宣知闲山庄莫玄之觐见。”
“陛下,莫少庄主身无功名,不好随意传唤进宫的。”
“怎么,朕想传唤个人都这么多规矩吗?难道非要朕封他为妃为后,才能时常传唤吗?”
“陛下,便是您当真将莫少庄主纳进后宫,那也是不能随意传唤的,否则朝臣要参您色令智昏呢。”
“啊,当皇帝麻烦死了!”
萧妙琛踏进勤政殿,一看到案几上堆成小山的奏折就眼前一抹黑。
这哪里是当天下之主,这是给天下当牛做马!
“给朕传七王爷和林相国觐见!”
萧溟和林意之入殿时,便看见萧妙琛双手托腮,愁眉苦脸地批阅奏折。
她找莫鹤生给她刻了好几枚章,普通的例折盖“阅”,请她许可的折子盖“好”,狗屁不通的折子就盖“重写”,虽然省事了不少,但还是非常累,比当年被顾清洮逼着练功还痛苦。
“臣参见陛下。”
“看座。”
此时林意之的腿已经好了不少,可以微微走动,不过萧妙琛还是非常体恤臣下,让他能坐便坐。
三人对如今天下布局密谈了片刻后,萧妙琛忽然问道:“梁澧南当初突然与璇玑阁联手,第一站专挑桃仙山山脚下的庐陵常氏下手甚为蹊跷,他怎么就知道朕还活着,并藏身于南岭呢?”
“臣已审过多次,那梁澧南并未言明。”
“是他没言明,还是有人故意隐瞒?”
萧妙琛语气忽变冷厉,萧溟和林意之连忙跪倒,萧溟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你我都不是傻子,你知道朕在说什么,朕虽感激你二人的忠心与筹谋,但将无辜人命也算计在其中,甚至随意当作弃子,朕绝不敢苟同,又或许朕之仁爱的确配不上这位置。”
“臣罪该万死,陛下请别再出此言!”萧溟跪在萧妙琛跟前,虽是作态,但演得将恐惧害怕演得极真,让萧妙琛也不好真的发作。
“朕是说真的。”萧妙琛收回冷脸,苦恼地托着腮,“朕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皇位坐着实在犹如上刑,七皇叔你既然忍辱负重八年替朕筹得如此局面,可见是真心懂得帝王之术,反正朕还没正式登基,这皇位你来坐吧。”
“臣罪该万死!”这回萧溟真的动了脾气,他竟直接抬起头来直视萧妙琛,满脸的震惊与失望,“陛下怎可出此妄言!臣隐忍多年,只为扶陛下上位,为皇兄皇嫂正名,陛下如何能如此折辱臣下,如此白费臣下的良苦用心!”
萧妙琛懒得理他:“你之前绕了那么多弯,不就是想考察朕符不符合你的要求。你既已经奉朕为主,难道还想抗旨吗?”
“陛下!!!”
萧妙琛扫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林意之:“林爱卿,你也很清楚,七皇叔比我更合适这个位置,你回去好好劝他。朕只有一个要求,九歌得在朕的手上。”
萧溟已经快气昏过去了,他声嘶力竭,萧妙琛也充耳不闻,甚至叫人把他拖了下去。
殿内只剩下萧妙琛与林意之,萧妙琛将他扶了起来,问道:“荷衣姐姐好些了吗?”
“有洛大药仙,她不会有事的。”
“嗯,那就好,过几天朕去看看她。另外,朕刚给清洮郡主赐了婚,现在想来有些不妥,哪有哥哥未婚,弟弟先娶的道理?明日朕便拟旨,给你和荷衣姐姐赐婚。”
“臣叩谢陛下。”
“别跪啊跪的了!朕还有一事。”
萧妙琛把玩着印章,敲击着桌面:“林家是开国功臣,朕念在信陵侯年事已高,不宜再在前线苦寒之地受罪,朕再赐你林家食邑二千户,镇北军以后便并入疾风军麾下,林小将军赐郡主驸马,以后再按军功受赏。”
林意之眸色微变,但却并无反对之语,而是低声谢恩。
此事,林家早已心中有数,这是林意之成为相国后应付的代价——交出林家军权。
没有人可以把握住一个国家军、财、仕所有的命脉,林家子弟个个有出息,但这样还是犯了帝王之大忌。
如今边疆太平,林默之的仕途更是难走,不过萧妙琛不是绝情之人,起码并没有阻碍林默之和顾清洮的婚事,甚至更为重用顾清洮,林默之退居二线,林云烈放下军权,已是林家忠烈最好的结局。
而这段时间,萧妙琛并非什么都没做,朝堂外她扶植起六旗帮和月雁帮分刮了知闲山庄大部分对外生意,斩断了万蝶谷与知闲山庄的所有生意往来,并对第一皇商设置了更为严苛的缴税条款;朝堂内则提拔了众多中立股肱,分割了林家在朝中的势力。
萧妙琛大刀阔斧地整顿林家钱权,狠起来连自己人都砍,而且这一砍便是一条胳膊一条腿,如此狠心之人又怎会不是配得上那皇位的人呢?
她只是想偷懒。
也罢,她本就是翱翔九天的凤凰,而非困于笼中的金丝雀。
***
一年后,知闲山庄。
萧妙琛躺在山巅凉亭中看信。
是顾清洮传来的。
顾清洮的字一如既往的丑,但看在她努力写了厚厚一沓的份上,萧妙琛勉为其难地认真拜读。
信中都是一些边疆琐事,比如军中大比发生的趣闻,北狄犯贱又被她加倍打了回去,林默之多么不开窍还需要她来教,教什么她却没详说。
顾清洮还说春节时新皇登基,她因军务未来得及回京,这会儿闲下来了,趁端午节回京贺主,问萧妙琛和莫鹤生要不要到京中团聚,届时盛望山也会一同回京。
“宝儿,该吃饭了。”
莫鹤生提着食盒慢慢走了上来:“都是你爱吃的。”
“有桃花酥吗?”
“当然。”
“可惜我吃腻了,让宋师傅换点新花样。”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别得寸进尺。”
萧妙琛当即伸腿去踢他,莫鹤生一把抓住她的脚踝,一拽便将她拖到自己的怀中。
萧妙琛顺势起身,坐在他身上搂着他:“敢对公主不敬,晚上罚你、罚你亲手给我洗脚!”
“什么?洗澡?行,为夫知错,晚上一定提前给公主泡好公主喜欢的香花,帮公主洗得……”
莫鹤生调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妙琛害臊地捂住了嘴:“不要脸!”
二人玩笑了片刻后一起在亭中用餐,观赏浮云野鹤之神仙美景,谈到回京之事,莫鹤生也欣然同意:“正好,前天见信,听闻大嫂有喜,我们也该去探望一番。”
“可是离端午节还有些时日,我想出去玩。”
“你想去哪儿?”
“去青城山吧,自从张大天师被封为国师后,连带着观里香火旺得不行。听说马上是财神圣诞了,天师要办场大法事,可不得去拜拜财神爷!”
“确实得拜。”
二人说说笑笑,计划着过几天的旅程。萧妙琛风风火火,背了个小包袱,提着凤归刀便要走。
莫鹤生想乘马车,萧妙琛死活不肯。
“少年侠士,就该仗刀纵马,千里驰行,搭马车多娇气,一点都不潇洒。”
“这位女侠,我只是个文弱商贾,算不得侠士,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我?我的袍子很名贵,若是下雨弄湿弄脏了,财神爷还没拜就先得破财。”
“娇气,你爱走不走。驾!”
萧妙琛白了莫鹤生一眼,调转马头,小皮鞭一挥,一溜烟便跑没了影。
莫鹤生无奈上马,只好追去。
如今天下大定,江湖太平,日日平淡舒心,有她在侧,好吃懒做,时时娇蛮吵闹,实乃人间苦……实乃人间最幸之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