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秘事

手起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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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那个臭丫头早就被我扔到海里喂鲨鱼了!”

李潮波气急败坏,正巧此时他的手下给他递上了一副流星锤,他一边冲着莫鹤生大吼,一边用尽全力,猛然爆发。

他好歹也是海上霸主之一,没有这么不堪一击。

只见他几步冲到船舷,他的属下比他更快跳出大船,腾于空中。

李潮波借着冲劲起跳,犹如空中飞人大迈两步,然后一脚踏在那名腾在空中的属下后背上,他的属下在他的大力踩塌下落于海中,而李潮波则借力向莫鹤生甩出长满倒刺的流星铁锤。

莫鹤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袖中祭出松鹤对扇,一柄与其流星锤相击,重击之下,流星锤往回甩去,李潮波整个人被重锤一拉,在空中扭了个一百八十度。

朝失去平衡的他迎面袭来的是另一柄松鹤扇,眼看就要被扇柄尖刀割断脖颈,折扇忽然被不知名物什弹开。

莫鹤生身边闪过一个黑影,只听得那人咬牙切齿:“这颗狗头是我的!”

李潮波腹部忽然一阵剧痛,一击重踢把他整个人踹回了他自己摇摇欲坠的商船上。

“啊——鬼啊——”

李潮波捂着剧痛的腹部,只听得身边属下正在尖叫求救,然后便是轰隆一声巨响。

李潮波朝巨响的来源看去。

竟是一道藏青色的颀长身影,携一柄黑背大刀横劈而下,此人竟只以一击,便将他的爱船从中拦腰斩断!

船裂之后只剩残木,他的手下有的滚落入海,有的扒着船舷垂死挣扎。

李潮波被溅了满脸水珠,手上的珠串也在重击余波之下震断,珠串和水珠混在一起,犹如天女散花,弹得到处都是。

李潮波就在其中慢慢朝深海中滚去,盛桃一把又将他踢到浮在海面的船舷上,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李潮波半眯着眼,只能用余光往上看。

真是好恐怖的一张脸。

凶神恶煞,阎罗在世,怕就是这么一张脸了。

只见阎罗恶狠狠地挥起大刀:“那你就给她抵命去吧!”

“且慢,先留着他的狗头,带回去慢慢凌迟也不迟!”

莫鹤生的船慢慢驶近,莫鹤生连忙开口劝阻。

凌迟??!

就不能给他一刀一个痛快吗?!

脸陷在木板里,昔日的越州黑道小老大,六旗帮分支帮主李潮波,在此二人的对话中,惊惧地流下了眼泪。

***

李潮波此时正鼻青脸肿,被五花大绑在越州会馆大院的十字木桩上示众。

会馆大院挤满了人,都是越州商会各家字号的老板掌柜,他们默契地以李潮波、莫鹤生等人为中心,以盛桃乱挥的刀气范围为半径,围成一个圈,对这些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李潮波是越州黑道不错,是曾经的海盗头子也不错,但其本质上还是以利为先的商人。

这些能入商会的老板掌柜最不差钱,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所以李潮波对于他们来说,并非十恶不赦,反倒是个非常得力的合作伙伴。

莫鹤生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莫鹤生是他们当中最精明的人,不会不懂这其中的利害。

可他还是连夜召集了商会武装,连夜以近乎五成的价给各家进了一批货,以换取商船和改造商船火炮的材料。

新型火器的初次实践十分成功,但这份成功,并没有换回他想要的人。

盛桃的刀几次都差些把李潮波挥成两半,在场的人里只有林默之能制住她。

林默之一手拦着盛桃的腰,一手拽着盛桃持刀的手腕,为了克制住暴怒的盛桃十分辛苦。

“你放开我!”

莫鹤生静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愈发惨白。

他扫了一眼盛桃,向前几步,挡在李潮波跟前,盛桃的刀尖停在莫鹤生的额间,凛冽的刀锋划破了他额间的肌肤。

半晌,血珠从伤口处渗出,沿着高挺的鼻梁缓缓落下。

盛桃咬牙切齿道:“让开,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二哥!”林默之手上狠狠用劲,卸去了盛桃手中的刀。

“你杀了他又能如何?”莫鹤生沉声道。

“杀了他后,我马上就去地下见宝儿,亲自向她赔罪!”

“你既然爱她至此,愿意为她而死,之前又怎会放任她一个人去胡闹?”

爱她?

盛桃一愣,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是把大海的水吸干,我也会找到她。”莫鹤生握紧手中折扇,手指骨节按得发白,他背过身没走两步,围观的人便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你随我来。”

盛桃逐渐冷静下来,她看了林默之一眼,林默之从背后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跟上。

可不料,莫鹤生忽然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来。

“少庄主!”

周边众人连忙去扶,林默之也顾不上盛桃,瞬间冲了上去。

莫鹤生脸色愈发苍白,他死命咬住嘴唇,却最后还是败于生理反应,“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周围大乱,盛桃脑子发蒙,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非刚才她那一刀不小心用了内力?

就在这时,会馆外围有刀剑重甲之声,会馆门口的人被粗暴地推开,玄袍武官们架着刀清开一条道。

莫鹤生丝帕捂嘴,扶着林默之的手臂循声望去。

只见其中走出的那人金纹玄袍,头戴高冠,腰系牙牌,手持佩刀。

待他悠哉悠哉地抬起头,便见他全脸缚着白绫,双眼像是熬了个大通宵般通红。

他的眼神虽然涣散,但却并没有减轻他身上一丝一毫的威压。

莫鹤生扶着林默之的手不由地用了些力,攥紧了林默之的袖子。

是绣衣使者梅星川。

同是官场中人,又皆为武将,林默之与梅星川有过几面之缘,因为此人装扮实在太过显眼,林默之想不记得他都不行。

他听莫鹤生说过万蝶谷一事,知道此人是敌人,即刻上前一步,挡住了莫鹤生。

盛桃更快,大刀已出,直接杵在二人跟前,她背对二人,直面一步步晃过来的梅星川。

“你竟能追到这里来!”

“咦?”梅星川似是这才看清盛桃,搭着下巴发出疑惑,“怎么是你们啊?”

盛桃冷哼一声:“手下败将,来这莫不是寻仇的?”

梅星川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一开始清澈如水击溪石,可没笑几声便沙哑如破风箱,十分刺耳。

“盛少当家,我可不是你的手下败将哟~”

“不必害怕,万蝶谷一案是了空和尚的任务,受罚的也只有他,我没必要因为万蝶谷的事向你们寻仇。”

盛桃恶狠狠地问:“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此处,只是因为有人报案,说越州会馆有人绑架无辜,滥用私刑,还私造武器,没想到又是你们啊。”

说完,梅星川似是才意识到什么,眼睛突然瞪大,狂笑起来:“那你们还是有必要害怕一下了!全部抓起来!”

梅星川话音刚落,他的手下便齐齐拔刀,会馆中也有些许武装,直接亮刃与之相对。

商会里的巨贾大多都是见过世面的能人,在此刀光下自乱阵脚的微乎其微,而刚才吐了一口黑血的莫鹤生,如此年轻神色却纹丝未动,他们这些伯叔辈的就更不能在小辈面前出糗,硬是挺直了腰板。

眼看着就要真刀真枪地拼起来,莫鹤生别开将他重重挡住的林默之和盛桃,手帕擦过的嘴唇还残留着一丝血染的暗红。

“住手。”莫鹤生的声音不大,气势却丝毫不输梅星川。

梅星川指着大院中央鼻青脸肿的李潮波,大笑道:“人证物证俱在,莫公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莫鹤生惨白着一张脸,缓步走到李潮波面前,问道:“李老板,我们有绑架你吗?”

李潮波艰难地抬眼看向莫鹤生,莫鹤生背对着众人,冷漠地俯视着李潮波。

他那颗看不出原样的猪头顿了顿,竟摇了一下。

盛桃哑然,她摸了摸脑袋瓜,心想:还能这样?

“李老板,那我们有对你滥用私刑吗?”

李潮波又摇了一下头。

莫鹤生冷笑一声,回身面向梅星川:“梅大人,你可看见了?”

梅星川抱着剑,歪了一下头,一双死鱼眼亮了些许,似乎觉得十分有趣,想看莫鹤生继续狡辩下去。

“至于私造武器,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知闲山庄向来受兵部库司节制,出自我莫某之手的武器图纸哪一样没上报朝廷?我不过是来临安筹集几样材料做个试验,梅大人这顶私造武器的大帽子我可承担不起。”

“照莫公子的意思,越州会馆便是一样罪责都没有咯?”梅星川慢悠悠地开口道。

“何罪之有?”莫鹤生平静地反问道。

明明事实就摆在眼前,可两人却你一句我一句,好似一切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噢~~那就打扰啦,撤了,孩儿们。”

梅星川与莫鹤生两相对视,无言良久后,梅星川才懒懒散散地将手一扬,准备收兵回府。

盛桃不乐意了,眼前这人可是害死九姜连的罪魁祸首,怎能如此就放任他离去。

她“喂”了一声,刚要挥刀,却对上了莫鹤生制止的眼神。

他捂着胸口,脆弱得仿若一片白瓷,但眼神竟在此刻震住了她,让她一时不敢妄动。

与此同时,梅星川那边也有下属对此举敢到不满,在他耳边建言道:“梅大人,这可是拿下莫鹤生的好机会。司徒丞相早已下令……”

梅星川一边听那下属叽里呱啦,一边连连点头,等他说完,梅星川食指撑着下巴问道:“说完了吗?”

下属立正点头。

“说得很好,下次不许再说了哟。”

说完,梅星川速出一掌,下属的脸当即被掀了出去,只听得“咔嚓”一声,他的头和肩膀扭出了一个离奇的弧度,随后便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都给我听清楚了,绣衣使者是天家耳目,绣衣使者唯一的主子只有皇上。”

梅星川声音不大,但目光所到之处皆如寒冰:“还不走?!”

绣衣使这才鱼贯而出,走之前,梅星川回头问道:“那个和你们一起的小丫头苏宝儿呢,我可是把她的名字记得牢牢的,怎么不见她人影?”

众人不语,盛桃更是握紧刀柄,又恨又悔。

莫鹤生紧抿嘴唇,良久才道:“宝儿被李老板掳上船后落入大海,生……生死不明。”

一阵剑风扫过,在莫鹤生话音一落的同时,他身边的李潮波已经就着身后的木桩一起,人头落地。

鲜血从脖颈处疯狂喷溅,莫鹤生折扇一扇,拂袖一甩,喷射的血水未及其扇面便被扇了回去。

而他则干干净净,身上半点污渍都未被溅到。

再见过世面的各位老板掌柜的,眼睁睁看到如此血腥一幕也绷不住了,四散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