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桃将苏宝儿的双手制于其身后,一手把她的脑袋按进被子里,苏宝儿双脚乱踢,盛桃便用双腿把她不老实的脚给夹了起来,苏宝儿头埋在被子里差些喘不过气来,一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样子。
“少当家,冷静。”
莫鹤生一上船便去拉架,可惜盛桃天生神力,非天下顶尖高手哪里能够拉得动。
“她脸上还有伤,少当家莫要过火了。”
盛桃按着苏宝儿脑袋的手这才松了一些,让苏宝儿能扭过头来喘气,顺便哇哇大叫。
林默之一上船就看到一副猛汉强迫良家闺女的图景,一旁扒拉不动的莫鹤生回头朝林默之使了个眼色,林默之立刻默契地上前,扎稳马步,圈住盛桃的腰,猛地将她给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盛桃一阵莫名,脚便旋离了船板,林默之不仅把她抱了起来,还把她拉了开来。
苏宝儿一个翻身跳起,蹿到莫鹤生身后,泪眼婆娑开始假哭,呜呜嘤嘤地哭得盛桃脑仁子疼。
“放开!”
林默之马步扎得很稳,双臂更是如石头一般卡紧,勒着盛桃的腰让她喘不过气来,这回轮到盛桃张牙舞爪一阵扑腾,却手足无措。
船被他们这么一闹,摇得十分剧烈,船尾摇橹的日进只能扒着船沿,才没被甩下船去。
“少当家,你再如此胡闹便是要将宝儿暴露了,你我想走就走不了了。”
盛桃闻言才冷静下来,林默之还保持着从后紧抱她的姿势,盛桃冷嘲热讽道:“还要抱多久,你暗恋我吗?”
林默之冷脸一黑,像抱了个什么烫手山芋一样,忙不迭松开手,还倒退了好几步,以划清界线。
“暴露?”盛桃环臂抱胸,挑眉讥道,“苏宝儿,你又在作什么妖?”
苏宝儿扒着莫鹤生的臂膀,探出半边脑袋,悄咪咪地打量盛桃的脸色。
盛桃额头冒出一根青筋:“你,给我过来。”
“我不,你会打我。”
她一说完,莫鹤生还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袖子把她挡住。
“胳膊肘往外拐的臭丫头。”盛桃咬牙切齿,“莫少庄主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我答应了宝儿帮她,行商之人说话算话。”
“……”
宝儿?
虽然莫鹤生好像情急之下也曾唤过她“宝儿”,可是这一次的一声“宝儿”总给盛桃一种怪怪的感觉。
感觉……更亲呢,也更暧昧。
“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盛桃看见苏宝儿身上轻飘飘一看就漏风的纱裙,还有胸前大片的雪白,便忍不住训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苏宝儿一如既往地盛桃说一句,她便顶一句。
末了,她还不忘凑到莫鹤生耳边悄悄地说:“我们加外边的日进,四对一,不怕她!”
盛桃虽没听清苏宝儿说了什么,但看她和莫鹤生如此亲昵,手不禁有点痒——想揍人。
而莫鹤生则是心痒。
苏宝儿凑上来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侧,船舱内的温度好像即刻升高了起来,让他耳朵发烫。
她说,“我们”。
而盛桃是别人。
莫鹤生忍住嘴角的笑意,甚至看向盛桃的目光都带了一点怜悯。
盛桃敏锐地发现了莫鹤生看她的眼神,从戒备甚至敌意,逐渐变得和蔼和同情。
盛桃:?
“三位公子,可是小桃红招待不周?怎么突然没声了?”舱外传来老鸨断断续续的问候。
苏宝儿神色一凛,夹着声音娇娇地答道:“妈妈,小桃红正要给公子们唱小曲呢。”
她高声唱道:“被池香暖睡昏昏,日过高舂尚掩门。怪煞雪衣频唤起,梨花满地见春痕。江头小宴捧霞觞,风送芙蕖隔岸香。侑酒却防呼唱曲,潜邀姊妹理霓裳。”
苏宝儿本就声音清甜,唱起歌来更是清亮婉转,盛桃和林默之自听到老鸨的问候后,便紧绷了全身肌肉,生怕露馅,可宝儿歌声一亮,他二人便不知怎的,渐渐放松了下来。
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苏宝儿这样的,确实是当头牌的料。”
四人便这么两两对视,直至船驶出了船港,相对地到了无人的江面上,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我要唱哑了。”苏宝儿不高兴地撅起嘴。
莫鹤生连忙给她倒了杯茶,苏宝儿便盘腿坐在**, 美滋滋地喝茶润喉,莫鹤生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
盛桃一阵恶寒。
连林默之一成不变的冷脸都露出一丝疑惑:从来只有别人伺候二哥的份,还是头一回见二哥伺候别人。
苏宝儿修整完也不再跟他们绕弯子,直接从床底下翻出一堆东西,盛桃凑上前去看了看:“这啥,一张面皮儿上抠三个洞?”
“……人皮面具。”
说罢,苏宝儿又抖出好几套衣服,有男有女,有高有矮。
这就是近日苏宝儿猫在竹清船馆干的事。
莫鹤生源源不断地给她送锦衣玉食,绸缎食盒里边就暗藏着各式工具,都是她给莫鹤生开的单子里列的。
她白日在船馆里四处闲逛,实则是在观察船馆中都有些什么人,长什么样,穿的什么衣服,晚上回去便熬大夜做衣服和人皮面具。
“你做这些要干什么?”盛桃问。
“挑拨离间。”
四人聚在床头,埋头密谋,期间盛桃突然提高嗓门:“你说什么?绝对不行!”
苏宝儿一反平日里懒散样,正色严肃道:“你忘记我们为什么要来越州了吗?”
盛桃一愣。
“只有如此,我才能让赵帮主心甘情愿地上磨崖之巅。”
盛桃亦是罕见地沉默了。
四人商定好细节后,夜色已深,船已经驶离船艘密集之地,挑帘向外看,竟是黑漆漆的一片,连一盏灯笼都瞧不见了。
末尾,盛桃只说道:“之前跟你分开,我去了风月楼找枫箫打探到了些情报,本是那天当晚就要同你说的,谁知你为了钱,命都不要了。”
“什么情报?”
盛桃说,汪明月早年就是海边船馆里的洒扫丫头,后来长大后姿容渐丰,辗转又被卖到了风月楼,与枫箫同住。
赵海泠似乎与汪明月是旧识,常来楼里点她共度良宵。
大概是十五年前,风月楼突然换了东家,汪明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楼里,原先的妈妈只说是赵海泠把汪明月给赎走了,但没过多久,那妈妈就突然暴毙而亡。
后来再听到有关汪明月的消息时,她已经是明月夫人了,赵海泠这十几年来虽也时常到楼里花天酒地,但从不留宿,直到近几年赵海泠才不再出现。
楼中的姑娘换了一匹又一匹,如今能认得出汪明月的,也就只有枫箫这个老人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必须一提。
那就是赵海泠的义子。
在风月楼换东家之前,风月楼对面是家戏楼,而且是表面唱戏,实际卖**的那种戏楼。
戏楼里面是清一色面容姣好的男人,在越州极受达官贵人的喜爱,还时有红角儿被点名请到富贵人家中唱戏留宿,一夜千金,可比风月楼的头牌卖得还贵。
十几年前,赵绝是那戏楼里最出名的娈童,常扮旦角,容貌清艳,年纪又小,还未变声,跟个大姑娘一般,很受那些富贵人家的喜欢。
那时,他的名字还不叫赵绝,叫高珏。
“高?”
苏宝儿闻此,不禁扬眉。
高姓,前齐之国姓。
“正是,据闻几乎是在风月楼换东家的同时,戏楼也倒了,当时越州还不安稳,赵海泠尚未受抚,偶有强盗混入城中作乱,似是因口角之争,竟是将戏楼里的小倌们杀的杀,掳的掳,最终一把火将戏楼给烧光了。”
“那群强盗可有被抓?”
“未曾。”
那可真是巧了。
当初父王几次南下越州,最终于建元五年,也就是十五年前将赵海泠的六旗帮收入大梁军中。
可是最迟在建元三年的时候,父王便与赵海泠交好了。
岱东岛上父王留下的那座石碑,便是建元三年所刻,父王留下此遗迹的时候显然和赵海泠在一起,否则赵海泠也不会通过她跪倒在“九洄主人”石刻前而断定她的身份。
这两年间,他们俩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
为什么迟了两年,赵海泠才同意受抚,归入大梁水师?
苏宝儿想起了赵海泠曾同她说过,他那义子赵绝乃前朝余孽。
戏楼被烧,和风月楼换东家、汪明月成为六旗帮的女主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有猫腻。
如今的风月楼与六旗帮有关,可见戏楼和风月楼的变故必定与赵海泠有关。
苏宝儿问道:“枫箫怎知赵绝就是高珏的?”
盛桃答:“我也问了这个问题。枫箫说,两家风月之地就一道之隔,门对着门,怎么着也打过不少次照面。”
“后来赵海泠来风月楼花天酒地的时候,赵绝偶有跟同在后,他的长相和小时候区别不大,都是一副妖妖媚媚的样子,只不过跟在赵海泠身边,才觉得有些男儿气概。”
苏宝儿想了想之前偷看到的汪明月和赵绝,汪明月她见过正脸,容貌虽非惊艳的类型,但也十分清隽端丽,而且秀气之外还带着一抹英气。
赵绝倒是一直只看到了个背影,并没有一睹传说中的“妖艳”模样。
“我看过汪明月和赵绝行**之事。”苏宝儿说道。
盛桃不屑此“嗤”了一声:“烟花之地出来的男女,果然随便。”
“也不尽然。”
“明明互相猜疑,还要在男女之事上逢场作戏,也不嫌脏,不是随便是什么?”
四人在商讨接下来的行动时,苏宝儿便已概述过那二人在六蓬船上的表现。
此二人明明互有嫌隙,却还要滚到一张**去,这在男女之事上甚为单纯的盛桃眼里,简直就是惊世骇俗之举。
苏宝儿摇摇头,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莫鹤生。
她和莫鹤生其实也各有秘密,互有隐瞒,但他们也滚到了一张**。
虽未做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却也互诉好感,你来我往间的举动也甚是暧昧。
他们好像捅破了窗户纸,却又好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就那么朦朦胧胧的,隔在窗的两边往洞里悄悄地觑,可谁也不想先把手伸到另一边来握住对方的手。
四人商讨完计划,准备歇息,盛桃自然而然地坐到苏宝儿身边,把一双靴子蹬了出去,盘腿而坐,拉这苏宝儿身上啥也遮不了的裙子左看又看:“为了你,我牺牲太大了。”
苏宝儿讨好地摇着盛桃的胳膊:“桃桃,你最好了。”
莫鹤生见状,不禁蹙了眉头。
“男女授受不亲,你俩还站在这干什么,出去歇息吧。”
盛桃大袖一挥,这次为了展现她是来花天酒地的,她特意没穿那件藏青色的窄袖胡服,而是从莫鹤生那里搜刮了件朱红色的宽袖长袍。
她自认这件衣服能将她显得颇为风流潇洒,可不知外边的一众花娘子都觉着她凶神恶煞。
可是舱内在她话音落后,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最定得住的林默之却在此时率先发话:“那你拖鞋上床做什么?你是女的?”
正准备脱袜子的盛桃:“……”
这小哑巴好像很喜欢在她难堪这件事上逞嘴皮子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