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霸主赵海泠,顾名思义,他是临近大梁与东南小国海域的霸主。
他有近万人的海上军队,精良的战船和武器,数不清的财富。
权力、财富、名声,赵海泠全都拥有,唯独没有女人。
汪明月不是第一个扑向他的女人。
却是他唯一一个接受的女人。
因为她美吗?
也不尽是。
因为他猜到了,那个在越州替他招揽义士的人就是汪明月。
他和汪明月缱绻床榻的时候,发现了她藏于床后的帷帽,帷帽上缀了两根海蓝色的穗子,正是当年他落难于她船上所戴帷帽的模样,也是这几年,那越州假赵海泠所戴的帷帽。
他赵海泠此生最重有情有义之人。
她本可以当夜就与赵海泠双宿双飞,去海上做她威风凛凛的帮主夫人,但是她没有。
她选择留在了风月楼。
通过她的美貌与智慧,替赵海泠潜入风月楼内部,揪出了一个又一个前齐余孽,以及其背后潜藏在越州的势力网络。
包括风月楼对面的梨落小院。
那是一间戏楼。
一间全是男伶人的戏楼。
那是前齐余孽为了收买打探越州高官所办的,打着唱戏名号的卖**场所。
高珏便是其中颇负盛名的一名娈童。
因貌美娇柔,甚受欢迎,是越州高官常点的名角。
但他真实的身份,是前齐裕王外室的儿子,专门被培养来送上大梁高官床榻的玩物。
那些人许他的,是一场镜花水月,是事成之后的裕王之位。
高珏一直是个能忍常人之不能忍的人,也是一个野心与能力并不匹配的人。
但是他的如意算盘,毁于十七年前的大火之中。
他身份暴露,好不容易逃出火场,在逃脱的路上又被趁乱掳到了海盗船上。
越州不少海盗帮都有**以证权威等级的传统,更何况高珏如此娇柔貌美,自是一船穷凶极恶之徒共同的盘中美餐。
那是他此生的至暗时刻。
就在这时,赵海泠如同一道光,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他的六旗帮忽然出现,在他所在的船于沿海作乱的时候,赵海泠所在的黄旗船队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将他所在船上的作恶之人就地正法。
无尽之刃,在赵海泠的手中就如同画家之画笔,凌厉且惊艳。
像他这样被抢掳上船的无辜受害者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离开海盗船,回到陆地上当个平民老百姓继续生活;二是加入六旗帮。
高珏感激涕零,选择了后者,加入了六旗帮之黄旗。
虽然六旗帮在赵海泠的严厉管束下,不像海盗,更像纪律严明的军队。
但是他这样模样的少年,也极其容易在船上受欺负。
而且,他并不在赵海泠所在的主船上。
可是他自幼就在尔虞我诈中长大,他听多了赵海泠的传说,知道赵海泠是一个路见不平,必定拔刀相助的大侠。
于是他专门挑在赵海泠巡视各船的时候,设计同船经常欺负他的人,一身伤地在赵海泠面前出现。
再加上他装可怜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他如愿以偿地被赵海泠搭救,上了赵海泠所在的主船。
在主船上,赵海泠极为表现自己,包揽各种脏活累活,凡事都表现得极为积极乐观,而他也的确做事很有能力,在赵海泠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直到有一次,赵海泠的仇家来寻刺,这让高珏终于找到了机会。
以赵海泠的身手,明明可以躲开那背后刺来的利刃,但是高珏冲了出去。
用胸膛直面利刃,为赵海泠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刀。
这一刀在他的故意下,正中要害,竟是差些性命不保。
赵海泠此人有两大弱点,一是同情心泛滥,二便是重情重义。
他非常欣赏高珏对他的忠心耿耿,在他临终之际问他有何心愿。
高珏说,此生福薄,没有早日遇见赵海泠,若有来生,他还愿意为赵海泠做牛做马。
但是高珏命大,他被救了回来。
这场豪赌,他赌赢了,他赢得了赵海泠的信任与尊重,赢得了自己在赵海泠心中的分量。
等他彻底恢复过来后,赵海泠让他以义子的名义做自己的副手,并嫌弃他的珏字过于女性化,替他改名为赵绝,寓意“绝处逢生,富国安邦”。
可是,他没有想到,赵海泠把汪明月接回了帮中。
风月楼的头牌,汪明月。
也是捣毁风月楼背后势力,成为风月楼新东家的人。
那一瞬间,赵绝才反应过来。
毁了他所在的戏楼,毁了支撑着他的虚无的权力之梦,害他年纪轻轻就在穷凶极恶的海盗船上受尽凌辱的罪魁祸首,就是赵海泠。
可是,没有关系,他现在是七海霸主赵海泠的义子,未来赵海泠有的,他也会拥有。
他是六旗帮最尊贵的少主。
但是好日子还没过两年,赵海泠被招安了。
六旗帮名存实亡,所有的海盗都被打散,编进了越州水师营。
他赵绝,一个齐国宗室之子,成为了灭国仇人的马前卒,多么的可笑。
可是能人无论在哪里,都是能人。
赵海泠进了水师营后,无论领兵还是打仗,他都是独树一帜的那个,很快就爬到了游击将军的位置,而且他亲自带的蛟龙营,是整个大梁最骁勇善战的水师军队。
这样的英雄,如何让人不仰慕。
赵绝对赵海泠,既仰慕又仇恨,这让他的心态逐渐扭曲。
赵海泠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可是他却不是赵海泠最爱的那个人。
赵海泠最爱的是汪明月。
他每次看到赵海泠回到家后,和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汪明月你侬我侬时,他就嫉妒得犹如万蚁噬心一般痛苦。
于是,他开始对汪明月身边的人散播谣言,散播他只是赵海泠名义上的义子,实际上是赵海泠禁脔的谣言。
并且设计让汪明月看见自己和赵海泠亲密的模样,误会自己和赵海泠的关系。
当谣言愈演愈烈的时候,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一生正直勇武的赵海泠对此谣言不屑一顾,甚至认为柔弱能干的赵绝才是这场谣言纷争的受害者,并对他更加照顾。
赵海泠完完全全把赵绝当做了自己的儿子,当做了未来要继承自己衣钵的人,还把自己的无尽之刃传授给了他。
而在一次偶然中,赵绝得知了汪明月东瀛忍者的身份。
于是,他开始了他的挑拨离间。
他一边不断赢得赵海泠的信任,一点点利用少主身份收复心腹,一边又巧妙地给赵海泠透露汪明月东瀛人的身份,并结识了对大梁海域虎视眈眈的东瀛人,让他们去联系汪明月,利诱汪明月。
赵绝如此是非分明的人,对汪明月的嫌隙愈发深刻,但又念及二人患难与共的夫妻情谊,只得隐忍不发,旁敲侧击地警告汪明月。
蒙在鼓里的汪明月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非我族类”,她只感觉到自己心爱的丈夫莫名其妙地疏远了自己,而且和自己的“义子”关系不一般。
那时,恰逢政变,他们的好友萧渊一家蒙难,朝堂天翻地覆,赵海泠自然会受到一定牵连。
汪明月急着帮赵海泠疏通关系,坐稳越州掌局人的位置,左右逢源,急得根本来不及顾及这身边微妙的变化。
这才让赵绝趁虚而入。
“等夫人反应过来时,六旗帮中一大半都已尽归赵绝执掌,此人手段狠辣,又极有城府,帮主为人一向正直,却是正直过了头,连半分勾心斗角都学不会。”
“属下们服帮主,是因为帮主的人品和武功,可赵绝却更会收买人心,他会利用人性的弱点拿捏那些属下,等夫人回味过来后,六旗帮还是帮主您的六旗帮吗?!而这是谁造成的呢,正是您赵大帮主啊,是您放权给了赵绝啊!”
“夫人被再三猜忌,她心里认定了您和赵绝有染,悲痛欲绝,却还要为您考虑,于是假意与东瀛人合作,为的是替您铲除异己,谁料赵绝竟来与夫人‘暗通款曲’,拿她与东瀛人合作的把柄威胁夫人。”
芳洛哭得悲痛欲绝:“您以为那夜谋害您的人是夫人吗?那是赵绝雇的凶手!”
两年前,赵海泠遇刺,那人使的是东瀛忍术,赵海泠猜到是汪明月所为,心灰意冷,于是假死而逃,流落海上。
汪明月不知赵海泠生死,心中愤恨交加,面上对赵绝假意逢迎,实际上暗暗收买人心,意图为赵海泠报仇。
如此蛰伏两年,谁料赵绝才是那个真正和东瀛倭人达成合作协议,试图颠覆大梁在越州统治的罪魁祸首。
苏宝儿如此已是懂了个大概,只不过他们都遗漏了一件事。
那就是,赵绝合作的东瀛人,实际上是绣衣使者,赵绝真正合作的人,就在大梁朝堂内部。
到底谁要颠覆大梁在越州的统治?
不言而喻。
就在苏宝儿晃神间,她忽听得莫鹤生一句:“前辈不可!”
再一回过神时,便见林默之一柄长枪隔住了赵海泠拿着菜刀的手,莫鹤生则扣住赵海泠的脖子,但赵海泠是世间顶级高手,哪里能被两个黄毛小子轻易制服,自是直接将他俩甩了开去。
莫鹤生本就一手已残,又被这么一甩,撞到了门框,疼得脸都变了颜色,也死死忍住不发。
苏宝儿神色大变,抢在盛望山跟前而出,一掌劈开赵海泠持刀的手,一掌直接扇到了他的脸上。
“你发什么疯?”
赵海泠被这一耳光打得脸歪去了一边,渐渐红肿了起来,苏宝儿夺过他的菜刀,叉腰指着他的鼻子就骂:“自杀是懦夫的行为,你觉得汪夫人醒来后,看到你死了,她会很高兴吗?”
“我赵海泠,哪里还有脸见明月!”
“你确实没有脸再见她了,你就是个昏庸愚蠢的懦夫!”
苏宝儿嘴上毫不留情。
“所以你更应该向汪夫人证明,她没有爱错人。”
“你知道谁是你的敌人吗?你知道你真正该做的事吗?”
赵海泠迷茫地回过头看向她。
“你一生正直,但也一生愚蠢。可我仍敬你是个大英雄,是因为你心系百姓。”
“越州沉疴,你不想亲手改变吗?”
“那个给赵绝提供帮助的幕后指使,你不想将他手刃于刀下吗?”
赵海泠目光瞥向汪明月所躺的屋子,隔着门板也能看到他心中的担忧与自责。
“你有办法?”
“我早就答应过你了,你心之所系,亦是我心之所想。”
“我苏宝儿,一诺千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