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年冬

番外(一)陈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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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第一次见到李溪亭时,是非常巧合的,那个时候他母亲闹着离婚,他和母亲搬来了安县,在外婆家居住,外婆是一个很严厉的性格,对自己要求很严格,事事都要求他做到最好。

包括学习也是。

陈年很爱他的母亲。

那天他又惹母亲生气了,他想着给母亲买一束花,结果在花店里,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遇见她了。

一面之缘,他送给了她一把伞,想让她不再受风雪的侵袭。

他也没想到之后会再次遇见她。

他自搬来安县,家住南县外婆这边,外婆早年丧夫,是个较为严厉的老人,对他也十分苛刻,事事都要求他做到最好,在学习方面更是不遑多让,要求他需得争个第一回来。

这一切,都源于外婆的工作,外婆是个退了休的老教师,嘴边挂着的就是那一句“阿年,你这次考试给阿婆看看,进步了吗?”

陈年在来到安县的第一年是十分不适应的,认为外婆对他的管教太过于严厉了,他十分不喜欢这样的教育方式。

但是,有一个人却很喜欢。

她是陈年的邻居,是隔壁家的孩子,她叫南月。

自从陈年搬来后就屁颠屁颠地跟在陈年身后,叫他陈年哥哥。

后来两人一起在安县上学,在一个班,成为同桌,陈年就不让她像之前那样叫自己了,只让她喊自己陈年。

陈年对她的感觉一直都是邻居家的小妹妹,没有别的心思。

但是南月不这么想,南月对他有着不一样的心思。

陈年一直都未看出来,后来,他总算是看出来了,但是他也失去了他曾经心动过的那个女孩。

他第二次见到李溪亭的时候,是南月一遍又一遍的邀请她去江边看烟花,说每年那个地方的烟花算得上是整个县里最好看的,还说不去看才是一大损失。

陈年只想窝在家,并不想出门,无奈,外婆和南月一直在他耳边说着男孩子就是要多出去走走之类的话,就连母亲也说他要多出去结交朋友,这样性格才会更开朗。

“得得得,我去,我去还不成吗!”陈年叹了口气,穿好衣服,和南月出门。

天不遂人愿,走到江边时,天色渐晚,来看烟花的人也十分的多,拥挤的人群直接将二人分开,南月在另一边对他招着手,嘴里不断地喊着:“陈年哥哥,陈年哥哥……”

他想抓住南月的手,但是就在快要抓住的那瞬间,他忽然意识到男女有别,他改为了抓她的袖子,就是这一松开,南月又被挤入人群的洪流里了。

陈年对这也没有多熟悉,只好给南月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在江边的亭子上等她。

南月一直没回复他消息,他等得不耐烦,想要回去了。

但是临近十一点,来看烟花的人越来越多,挤着挤着,他的鞋就不小心被别人踩了一脚,他顿时来了气,心里本就有些恼火没处发泄,于是对踩他鞋的人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

“同学,你踩到我了!”

那是第一次,他用这么凶的语气对一个人说话。

但是他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她。

上次那个在花店遇见的女生,她还帮自己捡起了照片。

陈年一直都记得她,他当时还想着下次什么时候能够遇见她。

这次也算是有缘。

他见她望见自己的眼神有些陌生,似乎是完全没认出来自己,他有些失望。

看来,她不记得自己了。

他怕她不记得自己,这次主动开口:“同学,认识下吧,我是安中高三七班的陈年,你呢?”

她也笑着介绍了自己,这次,陈年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和自己一个学校的,她是七班的,文科生,她叫李溪亭,亭亭玉立的亭。

他又借机说道:“那行啊,这么巧的话,我是否有幸请李溪亭同学一起看个烟花呢?”

这是他第一次邀请女孩子一同看烟花,在说出这番话时,他心里其实是有些紧张的,甚至都不敢看她的脸色,也怕她拒绝自己。

但是好在她同意了:“好啊!”

于是,他和她看了此生最绚烂的一场烟花。

那也是他看过的最好看的一场烟火。

后来,烟花结束,南月和他一同回去,南月走到一半时还问他:“我看到你当时身边站着一个女孩子,她是谁啊?”

“陈年哥哥,你喜欢她吗?”

陈年听见这个问题,愣了一秒,“什么?”

“就是那个穿着普通,看起来瘦瘦的,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啊,我都看见了,你们两在一起看的烟花。”南月补充说。

夜晚的风有些冷,吹在脸上有些寒意,陈年掖紧衣角,脚步往前走,声音被风吹了老远,他说:“她不普通,她有名字,她叫李溪亭。”

“我喜不喜欢她跟你有什么关系?”陈年说完,快步往前走。

南月跟在后面执着得想要个答案。

陈年没有再回答。

只是记得那晚的风吹的他脸上好冷,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一个女孩子不普通,那个女孩子是李溪亭。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或许是出于本能,又或许是像南月说的那样,他真的对她,动心了。

然而男生在心动这件事上,比女生要迟钝许多的。

陈年也是。

那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第三次见面是在篮球场上,他当时在好友的怂恿下报了篮球比赛,原想着不去参加的,外婆也不支持自己,说只会浪费时间。

他想着也对,准备拒绝的。

可是后来他又想着,或许她看见了呢?

篮球比赛的规模不比从前,这次是校赛,大家都有可能看到,说不定她也会看见呢?

想到此,陈年还是参加了。

只是为了她能看到他打球的样子。

这样说来也确实可笑,一个被人夸上天的年纪第一,居然连参加个比赛都要斟酌再斟酌。

他也确实是如愿了,在篮球赛那天,他终于见到她了,只是那时的她在给别的男生送水,他抱着球站在一旁盯着那瓶水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都记住了那个男生的样子了,那个男生还没有他白,长的也不算高,甚至打球的技术还比不上他好,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喜欢那个男生不喜欢自己。

后来他去问了那个男生的名字,才知道他叫程澈,是他们队的主力,也是李溪亭送水的对象。

他不甘心,故意绕了路和她遇见,她像是沉浸在送水的喜悦里似的,走路连路都没怎么看,他也故意地往她旁边走,两人顺利的相撞。

这次,他又是最先开口的那个,“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他真的怕她不记得他了,每次他都会提前开口。

这次好在她还记得自己,比上次开朗不少,还会和自己打趣开玩笑。

但是陈年的目的不仅仅是这,他相来直白,他直接问她:“那是你喜欢的男孩?”

后者的反应让他摸不着头脑,她回答的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而是一个问句,她说:“什么?”

陈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靠在树上,懒散的回她:“我都看见了,那个男生。”他用手指了指刚刚她送水的那个男生的背影。

谁料,她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却笑了,一脸好笑地看着他,“那不是。”

这下轮到他不明白了。

“我说,他不是我喜欢的男生。是我朋友喜欢的。”她又开口解释道。

陈年看着她一本正经得解释,心里畅快了不少,幸好不是,不是就好。

他想着自己正好下午还有一场篮球比赛,也就邀请她来看自己的比赛,她同意了。

走的时候,陈年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让她来给自己送水。

她听见了,笑着说好。

陈年抱着球,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后来,他并没有等到她的水,直到那场球赛结束,他等到了最后,球场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都没有等来她。

他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在短信里面,他问她:“你为什么不来看我的比赛?说好的给我送水呢?”

她没有回他。

直到最后,来送水的是他的同桌南月。

临近回去的时候他都在生气,不断地问南月一个问题,“一个女生拒绝给一个男生送水代表了什么?”

南月想了一会回答他说:“除非是那个女生不喜欢这个男生,或者是没有将这个男生的话放在心里,又或者是两人的关系没有达到特别好的地步。”南月回答的认真,陈年听的也认真。

“是吗?”

“对啊,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他知道,她不喜欢自己。

哪怕自己成绩再好,年级第一也没用,她还是不喜欢自己。

从此以后,陈年不会时不时得想要博取她的注意了。

让他回心转意的是那天她加上他QQ号的时候,他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他企鹅号的,他也没想过她居然会主动得加上自己。

那天晚上他没通过其他人的,唯独通过了她的,他想着,或许两人以后的话就会慢慢得多起来。

那段日子里,也确如他愿,两人的话比以前多了不少,她有不会的题也会来问自己,学校里有什么有趣的事也会跟自己分享,她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无话不谈的好友。

陈年想着最起码自己与她的距离近了一步,这样也挺好的。

在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时,那天晚上他和父亲吵了架,父亲想要他回到大城市里生活,不让他在安县参加高考,还说和母亲争夺他的抚养权,他当时在电话这头举着手机发了火,嘴里一字一句都是对父亲的责骂,“你不喜欢我待在这里,我告诉你,我还就待在这不走了!我就要在这里参加高考,我也不会跟你走,当初是你对不起我妈的,你没资格争我的抚养权!”

他将最后一句话说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怒意,那一个晚自习他平生第一次逃了课去操场打球,六月的傍晚,只剩蝉鸣不停地鸣叫,在一次次的投篮中,他的怒火得到释放。

那天晚上打完球和好友回去时,遇见了刚刚下晚自习的李溪亭,她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寝室走,手里还拿着本学习资料。他注意到那是一本数学习题集,看起来很新,应该是刚买不久。

他提出要送她回去,她也没拒绝,笑地很矜持,两人始终保持着距离,慢慢往前走。

两人聊了好久,他其实是很想问问她要考哪所大学的,可是她却告诉他,看最后考多少分再决定。

陈年听到这句回答,低声不语,目光看向地面,在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地很长很长,直到交织在一起。

陈年往她那边侧了侧身子,直到两人的影子彻底融合,看起来就好像是他拥着她往前走一样。

他看着这一幕,蓦得笑了。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连她也没看见。

后来到宿舍门口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说出了心里的想法,他说:“你要不要试试南大?”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南大。

他还是怯弱了,他不敢肯定她会同意。

但是在下一秒,她的声音回应的很快,她说了声好。

然而就是那声好,让他蓦然瞪大了眼睛,她这是……同意了?!

直到回去时,他的步子都是轻快的,脑子里也不断地想着以后就要一个大学了,在大学里又能见到她了,真好。

从她同意试试南大到高考结束,陈年都没有等到她的消息,连他的生日会都没有来。

他想着两人要是考上一所学校了,他就跟她表白。

他把一切都想得很好,只要他的大学里有她就行,她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以后能时常见面也是一件好事。

那个暑假他比谁都期待分数,比谁都紧张。

可是后来生日那天,她不仅没来,他还知道了她连高考都没参加。

“为什么没参加?”

“她不是说了她要考南大的吗?”

“她明明同意了试试南大的啊!”

……

生日会那天,他一遍又一遍地问她的好友方悦为什么李溪亭没参加考试,为什么不去南大,为什么不守约……

然而,方悦只是告诉他,她家里出事了。

陈年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可是她一条也没回,她好像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陈年知道,他在安县的时间不多了,等他去了南大,他就不回安县了。

父亲和母亲商量过了,他以后就住父亲哪里,不回安县了。

这是在安县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他以为她会来的,她还是没来。

陈年将高考之前给她写的信放进了礼盒里面,那里面还有他之前写的数学习题。

方悦告诉他,李溪亭的姨妈一直在劝她复读,估计大概是会复读的。

陈年听在了心里。

他记得她之前数学比较薄弱,那天晚自习他看到她怀里抱着一本数学习题集,还是新的,他觉得那本对她没多大用,他想着把自己的这本给她,想让她的复读之路更加平坦。

没事,她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不知道她收到那封信没有,那封信里写了好多他对她要说的话,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的生好感,到最后的确定喜欢,他都是在步步试探。

他怕她不喜欢自己,在别人面前,他是考试不费吹灰之力的年级第一,可是在恋爱面前,他也只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男孩。

在那封信里,他说在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碰面,是那家花店。

花店的名字是:“好久不见。”

信的原文:

如果你也对我有几分好感在的话,那么,今天下午三点我们在好久不见花店见面,我等你,希望你能来,期待与你的相见。

——陈年2013年8月26日

那只是信的最后一段内容,他相信,她看得懂他的心思的,她也会明白的。

他那天参加完生日会后,还特意叮嘱了方悦一定要将礼盒交到李溪亭手上,方悦也保证自己会圆满完成任务,看到方悦说自己一定会交到她手上,陈年才算是放心。

二十六号那天下午,他从两点就出门了,南月看见他出门,还多嘴问了一句他去哪,他笑着说去见一个朋友,南月还屁颠屁颠地想要跟着一起去,他拒绝了,他不想南月出现在李溪亭面前,毕竟,那是他们俩的事情。

两点的太阳是很毒辣的,但是他毫不在意。他出门的心情有多欣喜晚上回来就有多伤心,那天他从两点等到晚上花店关门,又等到花店主人劝他早点回家,她还是没来。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了。

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了。

他又等了一个小时,天已经黑了,月亮也出来了,她依旧没来,手机也早已关机。

那一刻,他想起之前南月跟他说过的话,“一个女生要是不愿意给一个男生送水的话,大概就是不喜欢这个男生的……”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很亮很亮,照在他脸上,他眼里映衬出了第一次见她的模样,也是在这家花店,那是两人的初次见面。

想到之前的种种,如今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将今天要买给她的花,丢进了垃圾桶里。

那是一束玫瑰。

他此生第一次送女孩子玫瑰,花没送出去也就罢了,居然还被放了鸽子。

少年的薄愿第一次得不到实现。

喜欢二字,似乎也没多大的重量了。

后来呢,后来他和南月一起上了南大。

在大学里,他也一直将南月以妹妹的身份看待,南月对他的那片心思,他始终不知,也是到了大二他才知晓。

大学初期,南月身边不乏许多追她的人,每次她都用自己当挡箭牌,说自己是她的男朋友,陈年每次都灰着脸不应声,只有南月知道,陈年对她,并没有喜欢。

后来陈年身边的追求者也越来越多,不少妹子都想要和他在一起,他拒绝了一个又一个,每次他拒绝别人的时候,南月就会跳出来说她是自己的女朋友,让她们不要再白费心思了。

那些女生听到这里都放弃了。

陈年不止一次告诫过南月,两人之间只是普通的邻居关系而已,让她不要逾矩。

后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来两人在一起的谣言了。

他解释了无数次,大家都不信,就连母亲都说看好他们。

那年过年,他没回安县,和外婆母亲一同回了父亲那里,南月也跟着去了,只因为南月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是合作关系。

在饭桌上两家人不断得开着玩笑说想要撮合他们俩,陈年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态,他说:“我喜欢什么的女生是我的事,不要你们操心!”

可是,就在他说完那话的第二天,母亲就病倒了。

期间一直都是南月在照顾母亲,医院家里来回跑。正值过年,医院也没多少护士,南月也十分勤快,照顾母亲也不嫌累,比父亲和自己这个儿子做的都要好。

母亲不止一次在医院里拉着南月的手夸她是个好孩子,还说她要是嫁到自己家就好了。

陈年站在一旁不作声。

后来,母亲病好了,南月却病下了。

在那段照顾南月的日子里,他也莫名其妙的生出了对她不一样的心思。

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他也只是当她是妹妹来看待,所以,他学会了逃避。

后来在安中2014高考的动员大会上,他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被邀请着上台发表学习经验。

那是在上了大学后的第一次两人见面。

他站在台上,看着坐在台下的她默默地拿着一张试卷在角落的位置上写着,他没看见那是什么试卷,但在来之前,他有看过她的成绩,比起之前来说,是相当不错了。

他想,她一定会如愿的。

学校让他说些什么,给大家予以鼓励,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当初想要对她说的话,他希望她这次不要放弃,要考上自己想要考上的学校,就算不是南大也没有关系。

他说那些话时,目光其实一直都是看她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

他本是想在下台的时候去找她的,但是在电话那边南月告知他,外婆出事了。

他又马不停蹄赶了回去。

至此,两人没有再碰面。

外婆的身体本就不是很好,再加上平时操劳过多,还是倒下了,外婆已经八十二岁的高龄,身体愈发不如从前。

这一倒下,就是再也起不来了。

那年暑假,七月中旬,外婆安详离世。

她走的时候还握着南月和陈年的手说希望看见两孩子在一起,陈年这次没有拒绝,哭着说好。

外婆说她唯一的遗愿就是想要看到二人在一起,陈母在一旁直抹眼泪。

陈年开口想要解释自己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可是外婆一直张着嘴断断续续地说:“阿年,南月是……是个好孩子,外婆……喜欢她,外婆想看到你们两好好的……”

南月跪在一旁,握着外婆的手,哽咽地说不让外婆走。

陈年泪流满面,看着外婆轻声说了句:“好。”

他喜欢的女孩子不喜欢他,他得听外婆的话,要看看别人了。

或许,外婆说的没错,南月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年想。

外婆走的那天,是个雨天,七月本就很炎热,可是南月就是不厌其烦地跑来跑去,时不时得关心他的情绪,也会在母亲哭的不省人事时,跪在一旁安慰母亲……

那一幕幕印在了陈年的脑海里,也是那次,他的眼里算是真正的看见了南月的存在。

“南月是个好孩子,阿年你可不能欺负她。”

母亲在那之后将南月的手交至陈年手上时,陈年笑着说好。

这之后,南月算是如愿了,她喜欢了许多年的少年终于回头看见她了。

她等这一天,已经许多许多年了。

大二的第一个月,他在南大的学校里遇见了她。

她和一个男生还有一个女生在一起扛着摄影机到处找人拍照,似乎是在完成什么作业,他站在距离她很远的树荫下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他心里百感交集,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冲上前,对她说上一句,好久不见。

但是在看到南月笑着拿着冰激凌朝他跑过来的时候,他的内心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能再想别的女生了。

所以到后来,他始终没有勇气正视过她一眼,他怕他心里的堡垒崩塌。

那是他好不容易才筑建起来的,他得守住他的城池。

在大学里,两人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一次,一次都没有。

和南月在一起的第二年,即将毕业之际,他收到了一份毕业礼物,是一把黑色的伞。

他认出来了,是那把他曾经送给她的那把,他看着那把伞没说话,眼里有些湿润。

那是他年少的往事,如今也和那把伞一样,落满了灰尘,再也回不去了。

南月问他可不可以将那把伞丢了,他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可以。

他的青春和这把伞一样,再也回不去了。

那些年少的记忆就留在十七岁吧,他要往前走了。

再后来,他结婚了。

和南月。

那个喜欢了他很多年的女生,那个追了他跑了很多年的女生。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婚礼定在2021年三月二十八日,是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那个季节是南月最喜欢的季节。

春天,象征着生机,也象征着新的开始。

他给她发了婚礼请柬,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来,但是他知道,他算是真的释怀了。

婚后的第二年春天,南月检查出有了身孕,已经三周了,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她去世了。

癌症晚期。

他知道的那天是非常意外的,还是方悦在朋友圈里发的消息,他无意间刷到了,那个时候的他正在陪南月做孕检,看到那则消息,迟迟没有反应过来,连南月叫他的声音他都没有听见。

只是觉得耳里有片刻的失聪,什么都听不见,世界归于静默,他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洞里,在那片黑洞里,眼前不断的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可是他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他不得不承认,他好像忘记了年少时曾一腔孤勇喜欢的那个她了。

李溪亭的葬礼他并没有参加,而是一个人独自回了安县,在那天晚上去了江边,三月的晚上,江边有些冷意,他站在那里,看了会天,乌云下月亮迟迟不出来。

他转身从车里拖出了烟花,将它们点燃,看着它们一簇一簇绽放,好像那样,就算是纪念过她了。

“李溪亭,我这次是真的要忘记你了,希望…你在那边好好的。”他笑着说完,脑海里那个人的影子也从他的记忆里彻底消失。

2023年初春,他和南月的孩子顺利出生,是个男孩。

他给孩子取名为陈暮。

南月问他取这个名字的用意,他说没什么含义,只是翻字典看到这个字觉得好就用了。

只是后来起风了,吹开了日记本上的数页,在最后一页,是他写的一句话,是李清照的诗,上面写着: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