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有酒瓶落地的声音,刹那间裂为大小不均的碎片,自然引起一阵**,不少人送去目光,随后,则是剧烈的争执声。
郭怡臻顺着熟悉的声音抬头,才发现被一群人围绕在中间的是齐楚楚。
她立刻站起身,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一群男人将齐楚楚围绕在其中,齐楚楚气势汹汹地指着其中一位啤酒肚特征极为明显的醉汉喊道:“是他先动手的,他要不莫名其妙对我搂搂抱抱,我也不会甩他一巴掌。”
醉汉的朋友们替他出头:“哪里是搂搂抱抱,他不过就是扶了你一下。”
“就是,就是。”醉汉的其他朋友们纷纷附和。
郭怡臻毫不怯懦地挤入人群,将齐楚楚挡在身后,指了指监控:“查监控。”
齐楚楚双手叉腰:“就是,查监控!”
醉汉朋友们的目光在空气中诡异地汇聚在一块,多年酒肉的默契让他们一致决定改变焦点。
其中一位穿着短T,漏出胳膊上刺青的男子先冲上前,睨了齐楚楚一眼:“就搂一下怎么了?没有人告诉过你,大晚上穿这样在这兼职就是为了让男人搂搂抱抱的吗?”
说完这番话,他甚至挑衅地走到齐楚楚身边,用一种低沉又暧昧的语气询问道:“是钱不到位?加多少钱可以让你坐我腿上陪我喝酒?”
男子伸出一只手,就要搭上齐楚楚的肩膀,却在手掌尚未得逞时被郭怡臻中途拦截,甩回原位。
他恶狠狠地瞪了郭怡臻一眼,在昏黄的灯光中辨识出她清丽的模样后,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轻佻的笑容:“怎么?是姐妹档?必须一块出台?”
那些男人纷纷起哄,其他桌的客人秉承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除了送上几枚“真有意思”的目光评价外,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两位女孩说上一句话。
而老板今晚有事没到店里,这个时段的服务员虽有男有女,但都躲在吧台处隔岸观火,生怕被波及。
郭怡臻并没有表现出一丝被调侃后的恼羞成怒,她依旧维持着脸上镇定自若的神色:“没有人告诉过你,大晚上喝成这样,就是为了挨打吗?”
那个男人见郭怡臻毫无畏惧之色,登时哈哈大笑。他伸出手一把搂住郭怡臻的腰,将她扣到自己怀里,语气佻达道:“这个妞今晚归我,太可爱了。”
郭怡臻被这突如其来的强有劲的桎梏勾起满怀怒火,在一片笑声中抬起脚猛然向他裆部踹去。
喧哗声、尖叫声、辱骂声汇聚在一块,场面一时失控。
一群男人举着啤酒瓶骂骂咧咧朝两位女生扑来,郭怡臻转身拉起惊慌失措的齐楚楚朝外跑,可终究没抵过那几位壮汉的脚步。
郭怡臻感觉到后脑勺被冰凉硬质的物品重重一击,疼痛感与晕眩感袭来,眼前是齐楚楚慌忙的模样,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径直倒了地。
耳边只剩下夹杂在混乱中的声音。
“快报警!”
“早就报了!”
“快叫救护车!”
“马上,马上!”
第二天,郭怡臻醒来时,已经是早晨九点半。
正对着病床处,挂着一个石英钟,秒针循环了一个又一个圈。
她艰难地爬起身,走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水是昨天夜里齐楚楚帮她打的,储藏在热水瓶里。但放到现在,也不再是热水,只剩温温吞吞。
她并不是从昨夜倒地后昏迷到现在。昨天,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急诊科后,她便醒了,在迷迷糊糊的意识中被包扎了伤口。
医生建议住院,齐楚楚帮她跑上跑下填好各种单据。
病房里,齐楚楚妥善安排好一切,决定租张陪护床陪伴她住院,却被她拒绝了。
为了让齐楚楚安心回家休息,郭怡臻联系了值夜班的季皓。
见郭怡臻有位看上去如此靠谱的医生朋友照顾,齐楚楚才放弃了,并对她说:“怡臻姐,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醒了过来看你,顺便给你带粥吃。你要有什么特殊情况,随时联系我。”
季皓来待了一会儿,夜间突**况多,他没法逗留太久。
郭怡臻让他别担心。等季皓离开后,她给培训班的领导发了条请假的信息后,便昏昏沉沉睡了。
再醒来时,意识恢复了不少。
一上午,下了夜班的季皓来探望她、警察来做了笔录、医生过来进行细致入微的检查。
虽然她没有照镜子,但足以想象此刻满头裹着纱布的狼狈样。
处理完不得不应对的事情后,她发了条信息给龚夕照:不好意思,临时有点急事,周末的培训要取消。
龚夕照至下午才回复了一条:好。
龚夕照心底是有疑惑的,按照之前的情况,郭小姐上门可是风雨无阻的,究竟是什么特殊情况让她不得不请假?
顺着最近发生的事仔细一想,难道是郭小姐发现对自己的感情越陷越深,所以要先划开距离,让自己先冷静冷静?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以前不少追他而不得的女孩都这么做过。
也好,让她清醒清醒吧。感情这片一望无际的汪洋,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挣扎出水面。
要怪便怪时间太慢,高考的倒计时并没有带给他时间的紧迫感,反而带给他一种龟速前进的失落感。
知道她不来的一天,漫长得如同经历四季。
他坐在书桌前伏案做作业,他站在窗边望着家门口那棵在秋意中依旧挺拔茂盛的大树,他依靠在**捧着单词本背单词,心中凝聚着一股呼之欲出的烦闷。
郭小姐还没挣扎出来,他便要先溺水了。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冲动地拿起手机,打开与她的对话窗口,想告诉她许多心里话。
一行字删删减减,最终全部消灭。
说什么都显得突兀、矫情。
一点也不符合他干脆、利落、洒脱的形象。
如果现在点破这一切,距离考试还有这么漫长的时间,两人还能专注于学业吗?
他不得不为未来做深远的考虑与谋划。毕竟他未来的妻子至少是拥有硕士学位的数学老师,他不希望自己太差劲。
越想越混乱。龚夕照将头埋在枕头里紧紧皱着眉头。
到最后,还是决定咬咬牙忍过去。
受受苦,行尸走肉般经过这两天,下周一,她总会出现的。
只要再见到她,内心那股空落便能得到弥补。
可龚夕照没有想到,在他将期待憋在心底,闷闷不乐地挺过几个日夜,好不容易等到周一放学晚霞腾起时,他却收到郭怡臻发来的讯息:不好意思,周五之前可能都没办法过去了,如果你有遇见不懂的题,可以拍给我,我给你发解析步骤。
为了遵医嘱,加上季皓与齐楚楚的双重施力,郭怡臻只能继续躺在医院里。
齐楚楚尊重郭怡臻的隐私,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龚夕照。当她知道郭怡臻心怀愧疚地向龚夕照请假时,十分自信地安慰道:“怡臻姐,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他,他心里肯定特开心,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呢。龚夕照从来就不是什么爱学习的人!”
发表完对龚夕照的这番评论,齐楚楚忽然意识到她对龚夕照的感觉遽然产生了变化。过去,龚夕照可是她拼了命要维护形象的人,他是她阳光灿烂的邻家小哥,是她一心想粘着不松手的异性,她甚至依稀觉得自己对龚夕照的感情不一般。
然而今天,她居然当着郭怡臻的面,毫不留情地拆了龚夕照的台。
难道,她对龚夕照的心意消散了吗?
齐楚楚仔细探索内心的缰绳,绳索那一端联系的的确还是对龚夕照的怦然心动,但一想到一次次为她挺身而出的郭怡臻,这份悸动便被压在最底层。
她突然意识到,她是将姐妹情高过男女之情的女孩。
所以啊,男人什么的不重要,郭怡臻从此是她心中的TOP1!
龚夕照在夕阳西下时,阅读完那条信息后,内心的烦闷扩散到极致,他愤怒地将手机塞回书包里,站在校门口的阳伞下冷静了半天,可焦躁感非但没有被平复,反而伴随夜空中墨色的程度而加浓。
避而不见就能解决问题吗?
她能逃避多久呢?
难道这两天,她对他的思念没有扩散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等到校门口的车辆都行驶走了,同学们的脚步都远远消失,夜晚凛冽的风毫无阻隔地横冲直撞,他打了个哆嗦,才想起自己压根还没叫车。
他正从包里掏出手机,看见一辆出租车驶来,他抬起手拦下了车。
等回到家里时,外边已是一片漆黑。家门口几盏屹立的路灯,灯芒明亮,在龚夕照眼中却是混混沌沌的观感。
他闷闷不乐地走进家门,将书包甩在沙发上。
作业不写了。
书也不看了。
字更不练了。
家教老师都放弃了,他有什么理由硬撑着?
他愤慨地计划着,闷闷走到餐桌边,才发现龚夕闻回来了。
龚夕闻见到一脸郁郁寡欢的龚夕照,瞥了眼时钟,问道:“今天你的郭小姐没来?”
龚夕照给自己添了满满一碗饭才缓缓回答:“郭小姐很忙,已经三天没出现了。”
龚夕闻一惊,这可不像是郭怡臻的行事风格,他不禁滋生了一种假设:“你不会是跟郭小姐表白,把人家吓得不敢来了吧?”
龚夕照差点没将嘴里的饭喷出来,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龚夕闻:“拜托!怎么可能?”
若他向郭小姐表白,事态才不会发展成这样。
这期间有纵横交错的原因,让他无法用一句话道出其复杂。
龚夕闻见他反应如此强烈,总算打消了这个猜测。他并不像龚夕照,遇见疑问放在肚子里膨胀并填充莫名其妙的线条,他径直拿出手机拨打了郭怡臻的电话。
龚夕照的动作微微一滞。
他对郭怡臻会如何解释她的反常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