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除夕夜,两人回家时,还没过零点。
已经换上睡衣的龚夕闻正坐在客厅里看纪录片,见两人回来,问了句:“回来啦。人多吗?”
“好多。”
两人异口同声,随后默契对视一笑。
看到这一幕,龚夕闻已经在脑海中思考“以后他们结婚了,他是否要搬出去住?”这个问题。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大年初一这天,龚夕照与郭怡臻早早便围着书桌开始进入复习。
龚夕闻醒来时,到龚夕照房门口打开门探了探头,随后感慨地关上门,下了楼。
明媚的阳光泼洒在卧室的窗台上,万物复苏的景象也没能召唤走他们的专心。
午饭过后,齐楚楚来访。
刚吃完午饭,龚夕照还没上楼午休,见齐楚楚提着一个红色袋子进了门,摆摆手:“不打游戏。”
齐楚楚只瞧了他一眼,并没有表现出被拒绝的失落或者打算死缠烂打的决心,而是淡定说道:“我不是来找你打游戏的。怡臻姐呢?”
她的目光旋即在一层游离。
“她上楼了,应该在房间里找经典题目。”龚夕照回答道,又问,“你找她干吗?”
“女孩子的事,你别管那么多。”
说完,齐楚楚头也不回地朝二楼走去。
龚夕照皱了皱眉头。
往常过年,齐楚楚来家里都会牢牢跟着他,除了上厕所之外,她就像甩不掉的口香糖。即便他不陪她打手游,她也宁愿无所事事地坐在他身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怎么自从郭怡臻来了之后,这个丫头眼里就只有她了?
罢了,他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他的心底,滋生出一股“愿意把原来属于我的都与你分享”的大方。
龚夕照上楼睡了一觉醒来,窗外依旧阳光灿烂。
他下床简单洗漱了一下,按照平时的习惯走到郭怡臻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他知道郭怡臻也午睡,但通常在半小时左右,不像他会尽情地睡到自然醒,以一小时打底。
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开门的人是齐楚楚。
她探出颗脑袋,蹙起眉头:“你平时午睡一觉能睡到天黑,今天这么早起干吗?”
龚夕照一时语塞。
因为除夕耽搁了一晚的时间,他知道郭怡臻因为复习进度落后而有些焦虑,所以调了闹钟,决定以牺牲午后的时间舒展她的焦虑。
“你再去睡会儿。”齐楚楚不太乐意地要把门关上。
“喂,别关。”龚夕照抬起手挡住门,并轻而易举地朝里推了点,“你们在干吗?”
他看见郭怡臻盘腿坐在**,她的脚边似乎放着一团浅灰色的毛线。**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盖着枕头置于床尾,除了坐过的地方微有些褶皱外,都能带来整洁的观感。
齐楚楚的劲自然没有龚夕照的劲大,一扇门死活推不上,只能回答他:“怡臻姐在教我织围巾。”
“你织围巾干吗?冬天都快过去了。”
这个城市的冬天总是结束得早,正月里春季的气息便十分浓厚。
“这辈子又不是只剩这个冬天了!我要送人的。”齐楚楚索性放弃关门,将门展开,转身走向郭怡臻,话对身后的人说,“你要进来也可以,别打扰我们就好。”
龚夕照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受欢迎,但还是厚着脸皮走了进来。
郭怡臻朝他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笔记本:“题目我抄写在上面了,你可以先做。”
“嗯,好。”龚夕照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上去。
虽然齐楚楚有些不乐意,但还是配合郭怡臻尽量压低声音,不打搅到正在做题的龚夕照。
龚夕照花了约十分钟的时间,将郭怡臻摘抄的几道题解了出来,拿着笔记本站起身走向她。
郭怡臻接过龚夕照递来的笔记本,对齐楚楚说:“就这样,继续就行。”随后将目光落在笔记本上。
龚夕照靠在床边的墙上,看着齐楚楚专心致志的模样,问道:“你要送谁啊?”
齐楚楚头也不抬:“秘密。”
“又谈新男朋友了?”
“才没有。”齐楚楚对他的“又”感到不满,“什么叫'又',别在怡臻姐面前败坏我的名声,我从来没谈过恋爱。”
龚夕照想了想:“老听你说失恋心情不好。”
“那是为了骗你陪我打游戏。”
龚夕照顿时无语。
郭怡臻轻轻笑了。
她检查完,将笔记本还给龚夕照:“都对了。证明这些知识点你掌握得很透彻,恭喜。”
齐楚楚抬起头,一脸怀疑:“真的假的,怡臻姐,他真的逆袭成学霸了?”
龚夕照接过笔记本,自然地坐到郭怡臻的身边:“你以为我说努力是随口说说?”
齐楚楚白了他一眼:“那还不是因为怡臻姐厉害。”说完这句话,她低下头,继续眯着眼对准线孔,等待龚夕照的反击。
可她没有等来龚夕照预期之中的话语,反倒听见他用一种温柔且诚挚得不像他的语气说:“是,你的怡臻姐,真的很厉害。”
要不是急于将这条围巾织出来送给郭怡臻,齐楚楚真想拽着龚夕照到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郭怡臻并不知道齐楚楚手上那条围巾要送的对象是自己。
齐楚楚是在吃过晚餐后离开的。
虽然手上的围巾还没织完,但她已经掌握了技巧与精髓,可以拿回家用春节余下的假期缓缓收个尾。
离开前,她一脸狐疑地盯着龚夕照,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你,整个人,都变了。”
龚夕照一脸坦**的自信:“变得帅了,也变得聪明了。”
齐楚楚松了口气,好像某些地方还没变。
夜里,两人又如同往常一样继续挑灯奋战。
一整个春节假期,龚夕照都没有提过要在这难得的节日出去潇洒一番。即便是接到同学邀约的电话,他都毫不犹豫地拒绝。
郭怡臻曾担心他一曝十寒,但这半年下来,龚夕照呈现出一种出乎她意料的决心,这种配合度甚至超过她认识的一切曾被同学定义的“好学生”。
没有什么是无法改变的。
在龚夕照高三下学期开学的前一天,她们加班加点完成了假期的一轮复习,两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种完成任务的雀跃在心头蔓延。
郭怡臻站起身,鼓励他:“加油,最后一学期,一定没问题的。”
房间里只开了盏台灯,她因站起来,脸埋在黑暗中,没有被台灯的光芒所浸染。
虽是黝黑的背景,他却能清晰地看见她的双眸因坚定而明亮。
她充满期待与欣然地望向他。
这几天为了赶进度,她的精神显然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这种心理也化为外露的表现:脸颊瘦了、黑眼圈重了、双眸中的疲惫感挥之不去。
可即便是这样,她此刻的激动仍然盖过了那一切。
那一刹,他不知为何竟有些动容。
好像她陪他长途跋涉,将他送到了临近战场的地方。他要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了,带着满腔的斗志与不愿辜负她的心愿。
想说的话太多,沉底奔腾的情绪太多,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但他将这份动**暂且埋在心底,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我一定会做到。”
隔天,龚夕照开学后,郭怡臻也搬回了学校的宿舍。
高三下学期开始后,时间一下子如同被甩到下坡路,连续不断地滚了下来。
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因为考期的临近以及周围紧张气氛的渲染,龚夕照心底那股被压制的紧张慢慢得到了复苏。
与去年此时的心态相比,实在是大相径庭。
去年这时,他看着身边即便是学渣的同学也敛回了心,倾注在试题上,他只觉得好笑。他没有为那场人生大考做任何准备,所以压根无需紧张,对结果不甚在意。
但今年不同,他投注了心血,承载了不止自己的付出,心底有一股燃烧的仿徨,时而变成鞭笞自己的力量,时而成为桎梏自信的枷锁。
伴随着倒计时,这股情绪反反复复。
但他没有告诉郭怡臻。
他在她面前,依旧是镇定、从容应考的状态。
百日誓师大会后,倒计时变成了两位数。那种紧迫感如同涨潮时的海水,他被淹了进去,时而探出头来,时而差点窒息。
五月初,迎来他的十九岁生日,这天,除了他从学校带回一些同学送的礼物外,没有其他痕迹能够证明这一日特殊。
郭怡臻是在一周后,从朱阿姨口中得知“龚夕照刚过了十九岁生日”的。彼时,朱阿姨无奈耸耸肩:“去年夕照过完十八岁生日之后,交代了以后再也不要过生日,估计是觉得成年了,过生日显得幼稚。我们尊重他的决定,今年没提这件事。但是他的不少同学应该都记得,尤其是女孩子,每年都会送礼物的。夕照这孩子,长得帅,性格里也没有特别招人讨厌的地方,在学校里很受欢迎的。”
郭怡臻会意一笑。她在心底计划起送他礼物的事。
倒计时牌上的两位数逼近一位数。
虽然复习的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他的内心却有种将知识点填充入脑中后,立刻被迫撕碎的恐惧。
考生的心理状态在试卷上一目了然。
郭怡臻跟过不少高三届学生。这段时间,补习班里的高考生急躁、烦闷、忐忑的情绪也时常浮现。补习班里有专业的心理辅导老师,她在一个周末的中午前去请教。
高考前一周,龚夕照的忐忑不安表现得更为明显。之前他已经完全掌握的题型,忽然记不起完整解题思路的情况频发,因为在自己曾经熟识的领域受挫,他甚至出现自暴自弃的倾向。
于是,在倒计时七天的这个夜里,郭怡臻下课后没有直接前往龚家,而是到了龚夕照所在的中学门口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