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德裏那條著名的背包客街上有很多條小巷子,其中有一條在七拐八拐之後能夠看到一個專做日本食物的小餐館。
與加爾各答那些小餐館一樣簡陋,店主兼廚師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印度年輕人,手下兩個弟弟負責收拾和結賬。
我們在這個小餐館裏吃了在印度的最後一頓飯。
等待的時候,我百無聊賴地從隨身攜帶的日記本上撕下一張紙,信手寫了一句詞。
三個小時之後,在新德裏機場的航站樓裏,我站在巨大的透明玻璃前,腦袋裏一片空白。
我難以相信,真的要回去了嗎?真的又要回到從前日複一日的那種生活裏去了嗎?
親朋好友都在等我,甚至網絡上不計其數的陌生人都在等我報一聲平安,我已經消失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連我是死是活都無從得知。
如果我說,在那一刻,我想消失,會不會顯得太過卑鄙?
候機大廳裏人聲嘈雜,我回過頭去看著那些不同膚色的人,那一刻世界仿佛無邊無垠,隨處可去,又好像畫地為牢,無處可逃。
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個朋友講過,我是帶著不情願的心情,看著工作人員在我的護照上蓋上出境章的。
旅程中種種艱辛不快,在那“啪”的一聲之後,都化成了烏有。
不必非得是印度,隨便哪裏都好,讓我的靈魂借居在任何一具軀殼中,隻要不做我自己,讓我遊離在我的人生軌跡之外,哪怕再多一天也好。
在D鎮的最後那幾天,我一直在負隅頑抗,借著雪後路滑不安全的借口,將離開的日期一天天往後推,一直推到了不走不行的那一天。
夜班車上,一車旅客都沉默不語,我塞著耳機,目光失焦地看著窗外越來越遠的小鎮,一恍神,巨大的黃色月亮就在身旁。
那是隻能用奇跡來形容的景象,我把瞌睡中的Jenny搖醒:“你看到沒有?看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