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探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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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那些毛巾还有吃食,包括那个许少爷的指甲都剪下拿去化验了。”小徐法医招呼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叫你来,这具尸体……啧啧啧。”

周嬷嬷这边的形容显然比许少爷要惨得多,说要验尸其实都不大需要,一目了然的重击致死,小徐法医都已经在填尸检报告单了。

再一看,程显居然也在一边。

“白顾问可算来了,程某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难洗清。”

“出什么事了?”

小徐法医将一个证物袋丢到她面前:“联合商社卖的带弹力的尼龙线,昨天晚上太黑你们估计看不清楚,刚才搜院子的警察在正窗口发现的。”

程显耸肩:“联合商社的东西可不止我这个老板有,城里任何人,只要你去过都能买到,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不能因为我说不出这根绳子为什么会出现在窗下,就说我有嫌疑吧?”

白陈君一怔,尼龙线?

等等,她记得好像当时……

除了唱针上有比较明显的划痕外,门把手上弹簧锁的按钮边缘、钢架书柜的环扣,以及窗帘的挂钩上,也有类似的痕迹。而且,柜子的位置也变动过……

她思考道,假设,先挪动柜子转变朝向到需要的位置,然后将稍短些的尼龙线一端系在窗帘挂钩上,接着穿过钢制书架的环扣两端……接着,将另一端的绳头绕在门锁的插销上,将门自外锁死。接着,把唱针用线隔开,最后,打开唱片机,让唱片空转……

这样,就像串珠子一样,所有这些东西就都串在一条绳子上了。

她明白了。

这样的话,开门的人扭动门把手,按在门内的弹簧锁弹出,惯性作用下线圈脱落,被线串住的柜子失去支撑倒地,砸中进门的人,唱针失去线圈支撑,落在空转的唱片上,而线圈也因为失去挂钩支撑,由大开的窗户落到了窗外,而此时唱片机忽然奏响,线圈也滑落不见,就好像是一场带着些鬼神作祟影子的意外一样。

“这件事情绝不是意外,凶手显然是当时在场几人之一,他设计这些,是为了让这一切看起来像是一场意外,而自己是这场意外的旁观者,绝不可能动手,从而逃脱嫌疑。”

程显微笑:“白顾问这是在面刺我?我当时也在现场。”

“不对,肯定不是你。这些机关要对这里的构造很熟悉,还得事先准备,作为第一次来这里的新客,我是看着你全程被人围着走的,哪有时间来设计这些?”

“那就好,那就好,感谢白顾问替我洗冤。”

“不过。”白陈君话锋一转,“这件事和你爹有关,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故技重施。”

程显面色一僵。

一旁的小徐法医倒是好奇:“啊?什么故技重施?”

“……没什么。”程显微笑,“小白和我闹脾气呢。”说着,他走上前来,半揽住了白陈君的胳膊。

小徐法医满头雾水:“二位这是……”

“前未婚妻。”

“强娶失败的关系。”

两人异口同声,答案完全相反。

小徐法医摇了摇头,一脸“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真有趣”的表情,把头重新低了回去。

白陈君和程显两人一同走出门,程显道:“天已经亮了,白顾问忙活了一晚上,想必也累了,如果不嫌弃的话,待会儿可以坐我的车一起回去。”

“案子还没解决,我暂时不下山。”

程显笑:“凶手是逃走的钱婆子,这不是已经确定了的事吗?”

“我其实是不太相信钱婆子主动失踪的,假设她是凶手的话,那么在警察来之前畏罪潜逃等同于默认自己的罪过,而且凭她个人的能力被抓到只是时间问题。”

两人站在走廊上。

虽说太阳已然升起,然而无窗无风的走廊还是无比昏暗,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将人全然地吸进去,恐怖压抑,令人不适。

白陈君想起那晚在走道上看到的凭空消失的蒋淑仪,忽然灵光一闪:“小程老板,你觉得,这个走廊背后,会不会还有别的空间?”

“你是想说……钱婆子躲进去了吗?”

恐怕……依照她猜测的几人的死因以及联系,钱婆子的尸体在里面的可能性会更高一些。

“那么,你要怎么证明你的推论呢?”

白陈君想了想,忽然笑道:“啊!有了!”

另一边,方武苟怀疑的目光在这些男人身上转了一圈。早在昨晚接到报案的时候,他就让人把这些人的老底都扒完一圈了。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这帮人的身份,全警察署也就他们白顾问吃得住,换谁都不敢管这帮人的事。

如今,他也算终于体会到了有白陈君在的某种好处。

最起码,警察署如今终于在这大小姐的撑腰下,变得有了些执法机构的样子。那些道貌岸然、知法犯法的混球们即便敢不给他警察署面子,也不敢不给白司令的枪面子。

执法执法,执的哪里是民国宪法,是执枪者的法,是谁的拳头硬,谁讲得就有道理。

那群男人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经历什么,一个个神气活现、颐指气使。

“都几点了?”一个梳着油头的男人举着手表,“你们知不知道我很忙?天都亮了,等我回城得几点?说好了警察来了我们就能走,你们这都来多久了,我说你们到底什么事后才能放我们走。”

昨天凌晨那个被砸断了腿的李教授此刻倒是可怜兮兮地缩在一张担架上,自从他听说昨晚跟他一起被砸的那个周嬷嬷死了,另一个钱嬷嬷又无缘无故的失踪了,他就被吓到了,而且似乎吓得还不轻,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什么“有鬼”、“有鬼”:“我早提醒过他们……收着点,会遭报应的!你看看,你看看……上帝保佑……”

看来,这位文艺学教授信的是西洋的神。

方武苟既然要开刀,就决定先开一个大的。

“咳咳,邱社长,您的纺织厂我知道,大慈善家,好几百个找不到工作的小姑娘都是您那里接受的,给咱政府省了多少事啊,难怪前两年南京那边都得给您颁个‘荣誉公民’的奖呢!”

邱社长自然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只是隐晦地警告他:“我确实是南京钦点的‘荣誉公民’,为南京做事,这是咱们的本分,方队长,是不是啊?”

可谁知,方武苟装傻装没听懂。

“那可不是吗!不过……您这纺织厂怎么年年都要好几百个小姑娘啊?是太累了?去年的小姑娘今年就用不得了吗?”

他这番明知故问的讥讽闹了邱社长一个大红脸。

“这……自然是……”

“卖了吧?”方队长笑眯眯地道,随后脸一沉,一张纸拍在桌上,“清水码头出舱记录,一船一箱小黄鱼,您八蛇头二,动了些小手段,那蛇头就全招了。”

“这……这……”

邱社长没料到他真敢当众把证据甩出来,人都傻了。

方武苟心下无比畅快,这个邱社长仗着自己是什么“荣誉公民”,一向在城内是作威作福,耀武扬威,方队长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不可否认,伸张正义带来的快感,让他生平第一觉得他当这个行动队队长,除了混口饭吃之外,是有点作用的。

毕竟,哪个公职人员没幻想过自己能成为青天大老爷呢?

接下来,就是先找到那个逃跑的钱婆子了,等找到钱婆子就能让那婆子充当人证,在座的这些,一个都跑不掉!

他已经想好了,然而这时,小李却带来了一个消息:“队长!钱婆子的通缉令别发了!白顾问找到那个钱婆子的尸体了!”

“我的老亲娘……”方武苟目瞪口呆地望着墙壁打开后出现的延伸的走廊,随即,他动手敲了敲分开两边的走廊尽头的“墙壁”……居然只是贴着布片的两片木板,木板后面还有一间房间,以及真正的走廊墙壁,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走过去,用拳头用力一砸,痛得嗷嗷乱叫,“哎呦!这是真的!原来这儿总共是有十一间房,你们怎么发现的?!”

这时,“墙”后那扇门开,露出小李那张笑得傻不愣登的大脸。

方武苟吓了一跳:“你不是在我后头吗?你啥时候进去的?”

“从您身后的房间进去,然后翻窗到外边,再从外头数的最后一间窗户里翻进来的啊。”

“你们怎么发现这儿的?”

“走廊里不是很黑吗?白顾问让我往走廊里喷鲁米诺,结果满地的蓝光到墙那儿就断了,白小姐就说砸墙,结果我一敲听见里头有空响,心说这不木板吗!然后就发现这里了!”

方武苟一头雾水地进了那间屋子,钱婆子的尸体仰躺在桌子上,脖子上是一圈深深的索沟。

小徐法医没抬头:“人挂在梁上,我们进来的时候给她放下来了。”

方武苟发现屋子里有光透进来,朝外一望,果然直通外面。

“这间屋子不是也通外头的吗?”方武苟拉开窗,把身子探出去,“为什么咱们在外头看不见这间屋子?”

“其实是看得到的。”

方武苟有些无奈:“十和十一这俩数字,咱们刚来数不清,这些人天天呆在这里,总不能也数不清吧?更何况,从外面看过去,十扇窗户的间隔距离都是一样的,从哪儿能多出第十一扇窗户呢?”

白陈君将一块与外墙砖颜色相同的木板挡在了窗户上,屋外的光亮被彻底挡住:“这样呢?”

从外面看上去,这面窗户就会像是墙壁一样了。

“这块板子,就是我们进来之后从墙上取下来的。”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大概,这是最简单的改造方式吧。无论是砌墙还是做别的,都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藏窗户的人这么做或许是不想引人注意。”白陈君道,“我想,这间屋子里大概还藏着什么别的秘密……”

方武苟灵光一闪:“唉!你说会不会是钱婆子改造的,她觉得自己走投无路,干脆就躲到这里自杀,让人家找不到她?”

“我们两个还真想过您说的这个问题,不过,就在刚刚,这个提议已经被否决掉了。”

“为什么?”

“山上温度不高,可是晨间湿度大,尸体都已经产生了尸斑,预计死亡时间应当是在四个小时以上,从尸斑分布位置上看,死后应当被挪动过,这里应该不是这具尸体的第一死亡现……”

“钱婆子是怎么死的?”

“初步判断是勒死之后拖过来,然后再被凶手吊起来的。”徐法医指着钱嬷嬷脖子上的那圈深深的紫痕,随后便扒开尸体的眼皮给白陈君看,“她的眼睑结膜下有出血点,面部口唇、耳郭处肿胀发紫,这是典型的机械性窒息死亡的死状。颈部不止一道索沟,最深的那道在下巴往下两寸的位置,内深外浅,沟横向上扬,很像吊拉伤,指缝里有抠下来的绳索碎屑,这说明她在死前猛力挣扎过,不管怎么说,她是被人勒死的,而不是自杀,这是肯定的了。”

白陈君盯着那道索沟,如果说内深外浅,且沟横上扬的话,那么……

小徐法医收拾起了自己的箱子。

“应该没有别的尸体了吧?那我先回去休息了,忙活了一晚上……哈……”他打了个哈欠,“那个毒物化验结果到时候会有人送过来,我就不回来了哈,队长大人。”

方武苟摆摆手:“行,你不回来就不回来吧,这儿反正也用不到你了。”

“嘿嘿,那是。”

小徐法医走后,方武苟有些发愁地望着白陈君:“白顾问现在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知道,但还没有证据。”

方武苟叹气:“我也差不多知道了,可是咱也没有证据。”

程显支着他那手杖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笑道:“其实二位不用这么执着于证据,如果心中有什么认定的人选,直接把人抓进去不就是了?”

方武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正准备点头,却听白陈君斥道:“绝对不行!绝不能对人屈打成招,万一我们想岔抓错人了,那该怎么办?!”

程显的手杖又是用力一遁地面:“那就没办法了。”

白陈君正要别过脸去,忽然,她的视线在程显的手杖所停住的地面上一停:“等等!你别动!”

程显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迷惑:“怎么?”

“你们没发现这道砖缝的黑线颜色特别深吗?”她指的是程显的手杖所在的那块空地。

方武苟只愣了一下,便一拍手掌:“啊!我知道!因为这里有夹缝,缝里积的灰和地下室里泛上来的潮气,就会形成很粗的黑线!对不对?”

“没错!”

程显无奈地让开,一脸状况外的样子。

方武苟从口袋里摸出把小刀来:“让开,我撬一下试试。”

白陈君讶道:“方队长随身带刀?”

“防身嘛。”

“不是有配枪吗?”

“枪?”方武苟笑了声,刀子猛得朝着缝隙扎下去,“是有枪——可子弹哪儿轮得着我们用?”

白陈君哪里知道,她眼前这位每天穿着制服、吆五喝六,看着人模人样的行动队队长,其实就和他穿在脚上公配的皮鞋一样,铁板糊纸皮,只有面上能看。

“嘭”得一声,方武苟果真撬起一块巨大的砖石。石头搬开,下面是一条幽深长道。

“难怪只修一层……”方武苟嘟囔了一句,“下头全是灰,白顾问你身体不好就别下来了,我叫两个人把这下头的东西都清出来,你在上面慢慢看。”

新的密室里还真清出不少东西。

方武苟指挥着几个兄弟爬上爬下,抛出一摞又一摞带灰的文件袋。

程显那条羊绒质地英伦进口的高级围巾算是彻底成了抹布,被拿去给文件袋擦灰。

上面的人听见方队长在下头高声道:“下头好像是一个档案室,我们大概翻了一下,是习艺所里头往年呆过的那些学生的档案啊,功课纸之类的,你要看看吗?白顾问!”

“您扔上来吧。”白陈君从上方探出个头。

她其实是很想下去的,但方武苟实在是不肯。

下头太闷,他实在是怕这个瘦弱苍白的白顾问下去之后,就再也爬不上来了。

“队长!你看这里!”小李喊了他一声,方武苟快步走过去,小李打着手电筒,照给他看,“您看这儿有字,道光(注:清朝皇帝年号)二十年。好家伙!这地下室得有一百年了吧!”

“估计是当年这儿还是女子监狱的时候就有了吧?”

“那这地方能做什么啊?”

方武苟的视线绕着这幽深的地底转了一圈,女子监狱里的秘密地下室……

“谁知道呢?”他叹了口气,“把东西搬上去吧。”

白陈君找了把凳子擦干净了灰,就坐在桌边看那些簿子。

程显在边上看着她将那些档案按年限归整得井井有条,不禁问道:“白小姐经常收拾家务?”

“……没有。”白陈君正翻着一本泛黄的功课簿子,“其实,我从小住校,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管自己……只不过,来了这里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所谓的做家务,只不过是仗着人家给我收拾好了残局,简单地做了一些面子功夫罢了。”

程显安慰她:“你毕竟是个大小姐,不会做那些事情,也无所谓。”

“可是大小姐不也是普通公民吗?”白陈君沉吟片刻,随即摇头,“算了算了,先不想这些杂事,先管案子吧。”

她一本一本地翻过去,终于,在一本破损严重的簿子前停住了手。

簿子的主人名叫张玉仙,没错——就是方武苟查出来的那位芦城著名影星崔佼人的曾用名。

所以说,这是崔佼人当初在习艺所内留下的功课簿子?

整本簿子因为年代久远,又因为放在地下没有被妥善保存,早已发黄变脆,布满虫洞,但却仍能从中窥到主人的性格以及来这之后的成长变化。

前面一些的功课里,她的字不好看,甚至说得上丑,那种丑不是能写好却不用心的难看,而是整个字架框架笔顺是乱的。打个比方,好比一个简简单单的“风”字,正确的写法是先外后里,但初学者就很容易先打里头的叉,再去画外面,不是叉画高了,就是画出框了,字架别扭,不好看。

光这一项就可以看出,崔佼人早年文化水平不高,至少于读书习字一项上,应当是没多少基础的。

不过有趣的是,这种框架笔顺的紊乱到后期开始渐渐好转了,像是有个极耐心的先生,箍着她的手腕,一笔一画教着学龄儿童一样地纠正她。

白陈君的视线忽然在其中某一页的某一个字上定住不动了。

程显见她忽然停下来,问道:“有什么发现?”

白陈君手指点着的是唐代著名诗人李商隐的一句七绝,“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她道:“你看这句话,笔迹好像不是这簿子主人的。”

那是一篇唐诗抄写的功课,白陈君指的,是其中“山”那个字:“其实这个人的字迹和簿子主人挺像的,或者我们可以倒过来说,你看,主人的字迹其实是在不断地朝着这行字的字迹发展变化,越往后,字迹越像,所以这行字混在这里,不仔细看,其实很难分出不同,但是……你看往后翻几页就会发现,簿子主人写的和这个‘山’字,还是有明显不同的。”

崔佼人应当是在来这儿之后学的写字,用的钢笔,所以她写“山”字的笔顺是先写中间那竖,再写两边,但写这行七绝的主人不同,是先写竖折,再写两笔竖,这是写毛笔的笔顺。

她将那簿子翻到了最后一页,只见上面用簇新的原子笔迹写着:“安息。”

……这是凶手写上去的?

地面下响起一声粗重的咳嗽声,方队长憋着一口被灰呛出来的老痰,打头爬了上来,见两人在看簿子,边咳边问:“咳咳……有用没有啊?”

“有用!你们快上来吧!”

白陈君把那两个不同的“山”字指给了方武苟看:“方队长,我建议找人做一下笔迹鉴定,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个写字的人,应该就是……”

“不用找人做鉴定了。”门口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字,是我写的。”

白陈君抬起头,并不意外:“……总管教,你这是承认,你接连杀了三个人了?”

“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总管教淡淡道,“证据已经摆在面前,再装傻也没什么必要了。”

方武苟听见她的话,气笑了:“你一个凶手,这么理直气壮,合适吗?”

总管教笑了:“如果不是警察署一直对那些事情装聋作哑,我想我今天也不用当这个杀人犯吧?”

方武苟僵住:“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方队长的职级大概是不够吧?或许您的长官比您更清楚这些。因为财政拨款不够,所以政府把我们分给了这些商会,让他们对我们进行赞助。天底下没有不想挣钱的商人,世上也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有话不妨直说。”

总管教道:“蛇头船,二八分……您以为,装上船的只有纺织厂里的那些可怜孩子吗?”

三个小时后,芦城警察署,问讯室。

“刚又审了蛇头,全招了。”小李压低声音对方武苟道,他瞟了眼对面坐着的总管教,“这女人交待的,基本上都是真的。”

方武苟点点头,低声问道:“上了船之后,会被往哪儿送?”

小李答得很隐晦:“您忘了,清水县是日本船行的地盘。”

方武苟没说哈,猛灌了一口清火茶,然后低骂了一句:“操他妈的。”

随后,小李便出去了。

小李出门后,看到白陈君等在门口,走过去:“您还在呢?早点回去休息吧,您都累一晚上了。”

白陈君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不急,还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小李不解:“啥事啊?”

白陈君示意他附耳过来:“你帮我去……”

问讯室内,方武苟对着对面那个云淡风轻坐着的老妈妈,有些无奈。

他很想训斥她,但似乎又训不出口。

“说说吧……”他最后只能道,“你和崔佼人,也就是张玉仙,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