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骑出场!”
重步兵过后,便是屡立奇功的都督府骑兵。
原有两千之数,折了百多人,后用善骑射的百姓补上,凑足了两千五百人。
林易原想着虏了万余匹战马,直接凑足万人,那气势才足。
但一想到没上过战场的骑兵,一眼就露了馅,便就作罢。
两千五百骑兵,从远处飞驰而来,踩的大地隆隆直响。
北方涌起的烟尘,遮蔽了高大的人头雪山。
待到近前,众骑士纷纷勒紧缰绳,战马很是听话的缓缓减速,最终组成了横平竖直的骑兵方队。
“敬礼!”
众骑兵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抽出长刀,向上斜指右前方。
“这是决战礼,表示遇到敌人死战不退,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有发起冲锋的勇气。”林易解释。
“好,好啊。”辕帝抽出手,颤抖的向骑兵方队敬了个标准的大麒军礼。
这可是至高荣誉。
城下的骑兵们沸腾了,他们高声喊着陛下万岁、大麒万岁的口号,声声不息。
连带着众百姓,也一起跟着喊了起来。
声音震天,经久不衰。
连城墙垛上的积雪,都被震的洒落下去。
众使臣面色惨白僵硬,众皇子激动莫名,众大臣肃穆而立,众国戚面露笑容,众百姓热情激扬。
洪宝眼睛已经迷糊,多少年了,终于见到了大麒该有的样子。
他扶着辕帝坐下,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角,以为没人注意。
“手帕呢,给朕也擦一擦。”
洪宝先是一愣,“哎。”
随后假装替辕帝整理衣冠,顺手将眼角的晶莹摸去。
“大麒龙骑出场!”
林之献一声大喊,远处便传来极为压抑的马蹄声。
他们不像方才骑兵方队这般声势浩大,却直击人心。
压抑,至极的压抑。
等近了,城头观礼的人才发现,来的骑兵多到漫无边际,似当初北厥大军围城时一般。
“这是丁有勇的八千骑兵,朕钦定的‘龙骑’?”辕帝问。
洪宝扭头看向林易,林易点头。
“回主子,正是丁将军的八千龙骑。”
“好,好啊,这才是纵横万里,从容而归的大麒龙骑该有的样子,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可见辕帝心情之激**。
众皇子多少也知些兵法,知道深入敌后越是隐蔽越好,是以马蹄声绝对不能过大。
丁有勇的八千骑做到了,人数更多,但带来的声势,却远比两千五的骑兵方队小的多。
这就是经验,只有在战场上历经数次生死,才能摸索出的保命之法。
大麒人看得热血沸腾,耶律俊却面如死灰。
就是他们,区区一万人,竟将北厥后方搅得一团糟。
屠杀儿郎十万,虏走妇女牲畜无数。
只这一万人造成的损失,北厥至少得用五年才能缓过来。
再加上九万大军折戟沉沙,至少十年内,北厥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耶律俊不由得将目光投在右侧那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大男孩身上,不由心灰意冷。
就是他,凭一击之力,只月余时间便摧毁了如日中天的北厥王国。
一年多以前,还是个傻子。
一年以后,摇身一变就成了绝顶聪慧之人。
世上若真有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神药,为何偏偏北厥不可得,难道草原之神被上天厌弃了吗?
十七岁,北厥难道要再等五十年,等他六十七了,才能再次伟大吗?
马蹄声渐渐清晰,八千龙骑也从迷雾中显出身影。
那是一群怎样的人啊……
面色黝黑倒也罢了,可脸上横七竖八遍布着深黑色的沟壑,又是什么?
就像是,像是干涸的大地,裂开了无数口子一般。
等近了人们才发觉,那沟壑中的黑,是凝固了的血,才有的颜色。
他们的嘴角跟面颊一样,也开裂了。
身上破破烂烂,除了黑色还是黑色。
从身边掠过,能闻到极为浓郁的血腥味。
这黑色,原应不是黑色,而是鲜红的血液冷却后,才凝结成的黑。
一双手臂看起来很有力,只是包裹在同样乌黑的手套之下,看不真切。
想来,也是布满了口子吧。
一排排的骑兵走过,每个人的状况都大同小异。
有些百姓看着看着,就辛酸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而孩子就不用顾忌,有的早趴在母亲肩头,大哭起来。
警戒线处的哨兵,离他们最近。
看着一个个如同从地狱里走来的幽灵骑兵,眼眶红的像现在初升的太阳。
这还是修整了整整八天,好吃好喝后的状况。
天知道他们在北厥的那段日子,到底是人活成了鬼,还是鬼活成了人。
刚坐下不久的辕帝,又站起身来。
洪宝还要再劝,却被他一把推开。
“望远镜。”
洪宝只得递上。
随着龙骑渐行渐近,辕帝的呼吸声也慢慢变得沉重。
良久,“若不是那一双双眼睛依然明亮,依然有信仰,朕还以为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说罢,朝林易深深看了一眼。
“老四,他们委屈了。”
“有父皇这句话,他们就不委屈。”
辕帝默默摇了摇头,上前几步来到城垛边。
“将士们,朕,以你们为荣!”
“我等,以陛下为荣,以大麒为荣,以身为大麒子民为荣!”
下方骑兵应和。
九州十方,天地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