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
山崖上，天赐看着面无表情的月冕，轻声道。
月冕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丝苦涩的笑。
蔷薇走过来，将一颗鹅蛋大小的妖魄交给月冕，悲伤的眼睛看着她，半晌，凄苦道：“祖师说过，封印你是给你一次最后机会，现在你又犯门规，祖师一定会杀了你。”
月冕接过那颗妖魄，妖魄血红，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像是一颗璀璨的红宝石。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以后，你要怎么办？留在这里的话，祖师一定会来找你。只要祖师想要去查，十万深山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祖师的眼。”
“以后？”月冕笑了笑，似乎那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你离开这里吧，去哪里都行，只要不留在十万深山。”
“去哪里都行，又有哪里可去？”月冕摇了摇头，她从未离开过十万深山，她也从没考虑过离开这里，她生在这里，也必将死在这里。
“师母，你有麻烦了吗？”天赐奇怪地看着月冕。
现在他已经大致确定，月冕就是一只妖，而助人杀妖，似乎是破坏了妖界的规矩。
而月冕破坏了规矩，仅仅是因为天赐的一个请求。
月冕没有回话，而是走到天赐面前，将那鹅卵大小的妖魄举到天赐面前，淡淡道：“送你。”
“送我？”
“你不是想要报仇吗？没有力量如何报仇？这是赤触的妖魄，吞下它，我可以帮你踏入琴心境。”
“琴心境。可我现在才是凤初境五阶啊？”
“你练的是《炼妖诀》，修炼速度当然不能和普通人相提并论，赤触的妖魄足够你连升五阶，”月冕笑了笑，继续道，“你不用担心炼化如此强大的妖气会摧毁你的身体，我会帮你，就像之前我帮白无命一样。”
天赐接过那颗鹅卵大小的妖魄，愕然道：“这么大，怎么吃的下去？”
“含在口里，盘膝打坐。”月冕命令道。
天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就这样吃掉一颗圣王的灵魄，会不会有点浪费？但想到能够立刻进入琴心境，他就又有一丝兴奋。
吃吧！不吃白不吃！
一念至此，天赐将鹅卵大小的妖魄塞进口里，按照月冕的指示，盘膝打坐。
看到天赐已经准备好，月冕对着蔷薇笑了笑。
蔷薇却有些不乐意，她嘟了嘟嘴，道：“先是白无命，又是白无命的徒弟，为什么你从来不考虑考虑自己？”
“这就是命运吧，谁让我又遇到了他的徒弟呢？”月冕无奈一笑，推了推蔷薇，继续道，“赶快开始吧！”
蔷薇轻轻哼了一声，立刻化成了一束青光。月冕用三根手指，优雅地抓住她，在空中挥洒。
一道道青色的光纹缓缓洒落，围绕着天赐，形成一个奇异的法阵。
“这个法阵，能护住你的心神，让你不至于在炼化强大的妖魄时爆体而亡。”
天赐感激地点了点头，按照法门，催动了《炼妖诀》。
红色的妖气忽然从他的口鼻中溢出，化成一根根触手，将他包裹起来。触手的虚像将聚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巨大的卵，巨卵像是心脏一般，有力地跳动。
“砰”。
“砰”。
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要胀裂一般，里面被可怕的妖气充满，又很快被天赐的身体吸收。
看着那巨卵和上面缭绕的红色妖气，月冕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天赐体内的妖气是黑色的，但随着炼化的进行，却没有一丝黑色妖气溢出，相反，触手上的红色妖气却愈发剧烈。
看起来不像是天赐在炼化赤触，反而像赤触在炼化天赐！
“乖徒弟，怎么样了？”月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充满信心，但她心中，却越发感到不妙。
“妖气，在生长……”天赐的声音有些沙哑。
“蔷薇，控制住法阵！”月冕焦急地道。
“法阵没问题！”蔷薇也紧张起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感觉，这次的炼化有些异样。
这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远方弥漫而来。
那声音沉闷暴躁，越发靠近。
月冕眉头轻皱，立刻转头去看，在深林与天空的交际处，有一道蓝色的细线。
细线飞快地向这里靠近，逐渐铺成一片，弱小的树被推倒，轰隆隆的声响越来越清晰。
“生灵河水……”
月冕轻轻咬了咬下唇。
那蓝色的一片是狂暴的河水，凶猛地卷席而来，眨眼之间，已经到达这里。
当头的是一道开山碎石的巨浪，猛地拍打在岩壁上，将整片山崖拍碎。
蔷薇忽然变成一团毛球，附在月冕的辫子末端，托着她腾空而起。
被触手包裹的天赐，却被洪水吞噬。
巨浪猛然消失，洪水到达这里后急速衰减，只剩余波借着惯性，还在向远处扩散。
短短一瞬间，大片山林变成了汪洋，无数挣扎的妖兽和被摧毁的古树在水中沉浮。
另一侧，刚刚击杀掉赤触的流苏阁一行人，正在走着，忽然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回头看时，洪水已经卷席而至。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任谁也想不到，在这晴朗的日子里，竟然也会爆发洪水。
这洪水是从哪里来的？山洪？还是河水改道？
九长老大手一挥，安抚住众人，大声道：“不必惊慌！”
他话音未落，洪水已经冲了过来。但洪水到达这里时已经开始衰减，没有了最初的狂暴模样。
流苏阁弟子都骑着神驹，在洪水的冲击下虽然狼狈，却也勉强能够稳住身体。
洪水没过马的身体，堪堪露出了马头。众弟子的下身全部湿透，在九长老的指挥下，他们聚集在一起，以免被冲散，艰难地向前挪动。
“一定是大妖的妖术！我们快走！”四长老大声喊着。
众人听到四长老的话，也都感觉事情蹊跷，更是不愿多留，急忙催马赶路。
一个赤触就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若是再遇到圣王级别的妖物，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应对了。
这十万深山太过凶险，好在弥虹果已经到手。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他们绝不会再想踏入这里半步。
漂浮在空中的月冕眉头皱着，看着身下的洪水，眼中满是担忧。
这洪水，八成就是炼化赤触妖魄引来的，但赤触虽然是莽荒大泽中的圣王，却也不至于有这般威力，难道天赐的体内，还有其他没有炼化完全的妖魄？
月冕猛然想到，之前缭绕在天赐身旁的青鳞海蟒。
“难道，那也是一只圣王？没有被天赐完全炼化，而是潜伏在天赐的体内，借机反噬？”
月冕轻轻吸了一口气。
事情，麻烦了……
“轰……”
大地发出剧烈的颤抖，月冕身下的水面忽然下陷，出现了一个漩涡。
漩涡越旋越大，在漩涡的中心，天赐的身影逐渐浮现。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双眸血红，没有瞳孔。
看着天赐的样子，月冕心中一寒，脱口而出道：“妖变……”
天赐缓缓抬起头，仰脸看着空中的月冕，嘴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他舔了舔嘴唇，忽然道：“你没想到吧？”
“什么？”月冕皱眉。
“在这小子的体内，还有一颗圣王妖魄。那颗妖魄被封印过，我借机吞噬了它，然后，顺便占据了这小子的身体。”天赐轻轻抬起手，在他后背，忽然生出三根触手，但那三根触手和之前赤触的触手完全不同，其上密布着青色的鳞甲，宛如千年海蟒的身躯。
“赤触……”
“是我，”天赐挑了挑眉，笑道，“我在被封印前，就将一丝神识藏进妖魄之中。你绝对想不到，这小子强行吞噬诸多强大的妖魄，又多次透支妖气，早已被千年海蟒反噬，处于妖变的边缘，我也只是顺水推舟，窃取了千年海蟒的成果而已。”
月冕脸色一变，忽然甩出一张符箓。
天赐不屑地弹一下手指。
青鳞触手猛然甩动，将符箓扇飞，一把卷住了空中的月冕。
“以后，你们不必叫我赤触了，你们可以叫我蟒触，或者青触，或者……哎，怎样都好，名字都是无所谓的。”他说着，触手猛然用力。
“咔嚓！”
骨骼碎裂声想起。
月冕的嘴角溢出一丝血，但她皱了皱眉，却是笑了出来。
“哦，你是在笑。看来，死亡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也对，与其被妖祖追杀，担惊受怕，还不如死在这里。”
天赐挑了挑眉，思忖片刻，继续道：“我完全想不通你，作为妖祖最得意的弟子，竟然会为了人类背叛妖祖。妖祖不杀你，只是将你封印，也是想让你悔过自新，没想到，你竟然还要帮着人类来杀我。”
“大家都是为了弥虹果，我不杀你，你也会杀我，况且，这里是我的领地，你在这里潜伏了数百年，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吗？”
“我杀你，你杀我，这是我们妖族的事，符合规矩。但你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又帮人类杀我，就是坏了规矩，你不仅该死，而且一定要死的很惨！”
“闲话少说！动手吧！”月冕猛地一甩长辫，将辫子上的毛球丢进洪水中，没了踪迹。
“那好，我就成全你。”
天赐的眼神冰冷下去，他伸出古铜色的手，缓缓攥紧。
卷住月冕的青鳞触手，用力地收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