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之中，天烬马探出头来，用力甩了甩长鬃。
“淹死本大爷了！”它眨了眨眼，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个人影。
那人正是天赐，他伸着手，对着空中的月冕攥紧拳头。
“天赐，你特么疯了？”它大怒之下，猛地从水面跃出，在空中摆出十分帅气的飞腾姿势，狠狠一脚，从背后将天赐踢飞出去。
天赐遭受重击，身体砸进水中，沉了下去。
大脑忽然一紧。
眼前，是一片混沌。
天赐瘫坐在混沌中，失魂落魄。
“你果然妖变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天赐抬起头，看到一双白色的靴子，白色的长衣，和一张熟悉的冷峻的面容。
“白无命？”
“你可以叫月冕师母，那是你的事，但我说过，我不是你师傅。”白无命负手站在天赐身前，脸上挂着一抹淡然的笑。
天赐苦笑一下，有些感叹地看着白无命，叹气道：“从我得到的有限消息中，我勉强可以认定，你不是个好人。”
“我又何时说过我是好人？”白无命笑出了声，他摸了摸额头，继续道，“何况，我是不是好人也与你无关。”
天赐一怒，正准备质问几句，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
他吃了一惊，猛地转头去看。
巨大的球就在他的身后，身上覆盖着青色的鳞甲。球上生着一张嘴，就像被刀割开的伤口般，很深很长。
嘴巴上，是肉瘤一样的双眼，双眼血红，没有瞳孔。
那双血红的眼和天赐一样大小，正圆睁着，瞪着他。
天赐吓了一跳，想要站起来，却忽然感觉没有力气。他低头去看自己，身体不是什么时候被一些细小的触手刺入，已经和那些恶心的东西彻底融为一体。
“所以，你还是要先关心自己，而不是考虑我是不是好人。”白无命笑道。
“这是赤触。”
“我对你说过，不要使用死生九劫，因为每次使用死生九劫都会透支你的妖气，不够的妖气，需要其它东西来补。在斩断那柄碧海剑的时候，是我帮你补的，而之后，都是千年海蟒帮你补的。”
“千年海蟒？”
“你真的以为你彻底炼化了它？它潜伏在你的体内，在你妖气空虚时不断用自己的妖气渗透你的身体，妖变，已经是迟早的事。月冕不知道你的情况，她让你吞下赤触的妖魄，就是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样说，你明白吗？”
“你是说，我妖变了？”天赐愣住。
“没错，你理解的很透彻，”白无命愉快地笑，似乎对天赐不是一个弱智感到庆幸，“你的神识本该被吞噬，但我，又救了你。”
天赐沉默不语。
白无命笑道：“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救你，是因为我有求于你，你还没帮我找到那个女孩，所以你不能死。”
天赐低头看着已经被触手同化的身体，惨淡一笑，道：“你救了我，所以我变成了这副样子？”
白无命愣了一下，忽然冷哼一声，挑眉道：“我是保留你的神识不被吞噬！至于夺回你的身体，还需要你自己动手。”
“如何夺回我的身体？”
“简单，把你的妖魄挖出来。”
“挖出来。”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开膛破肚，把妖魄挖出来！”白无命又笑了，继续道，“我可没跟你开玩笑。炼妖诀炼的是妖魄，对你自身没有任何的帮助，打个比方来说，你就是一个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炼丹，而妖魄，就是那个丹。你觉得之前你是凤初境五阶，现在你是琴心境一阶，其实都不是，你连凤初境一阶都不是，你只是借用了体内妖魄的部分妖气而已。”
“当然，如果你没有发生妖变，就可以一直利用体内的妖魄，可惜的是，现在你不能再借用妖魄的力量了。”
“你是说，我这些日子凝练妖魄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天赐呆。
“有捷径，就有代价。”白无命笑道，“不过你也不必太沮丧，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体内的经络已经被狂暴的妖气冲开，挖出妖魄后，这些空虚的经络急需填补，借着弥虹果，你可以迅速地吸收灵气。”
白无命抬起手，一柄黑色的断刀出现在他手中。
刀光一闪，斩断了与天赐身体相连的触手。
“动手吧！”
白无命将断刀丢给了天赐。
忽然，混沌消散，强烈的窒息感让天赐张了张嘴，咕噜噜吐出大量的水泡。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水中，从水下向上看，一束束的日光透入水里，清冷美丽。
他的头发在水中散开，眼眸中的红色褪去，变得漆黑深邃，手中，握着一柄断掉的刀。
调整了一下身体，天赐双腿一剪，像一条鱼般，灵活地冲出水面。
洪水正在退去，几块高大的石头露了出来。天赐爬上一块巨石，粗重地喘着气。
山风徐徐吹来，蒸发天赐身上的水珠，让他打了一个冷战。
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水中，漂浮着一匹红色的马，马背上，托着一个银辫女孩。
天烬愤怒地打着响鼻，趴在它后背上的月冕脸色苍白，嘴唇被鲜血染得红艳艳的。
天赐想着将天烬从水中捞出，心念一动，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抖了一下。
一根巨大的青鳞触手，忽然从他身后窜出，牢牢卷住天烬。再一收缩，便将天烬拖出水中，缓缓放倒天赐身旁。
天赐的瞳孔忽然收缩，他看不到自己的背后生长着什么东西。
但一股异样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掌。
然后，五根巨大的青鳞触手从他身后汇聚而来，拥挤在他的掌心前，缓缓蠕动。
“不要试图控制触手！你妖变了！只有短暂的清醒时间！”月冕看着天赐漆黑的眼，知道他恢复了神智，立刻大声道。
天赐忽然醒悟过来，一把举起手中的断刀。
断刀漆黑，却也反射出凛冽的寒光，上面一条条沟壑纵横的纹理，此刻看起来格外可怕。
“噗嗤”。
天赐咬了咬牙，猛地将断刀刺入丹田。
剧痛袭来，让他不自禁抽紧了身体。
月冕愣住了，天烬马也愣住了，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天赐。
天赐的手掌在剧痛下微微颤抖，过度用力让上面的青筋暴露出来，那是一双少年的手，不太大，也不足够厚实，但他用那只手，将断刀刺进了自己的丹田，又拔了出来。
在鲜血淋淋中，他取出了体内的妖魄，勉强笑着，举到面前。
那颗妖魄足有鹅蛋大小，里面有两团雾气在缠绕，一团是红色的，一团是青色的。
天赐背后的触手忽然缩去，像是蒸发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动！”
月冕忽然挣扎着跑过来，左手按住天赐，右手泛起一道青光，按在天赐腹部的伤口上。
在柔和的青光下，血液忽然停止流动，破损的肌肉和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腹部的痛苦消失，变得温温的、痒痒的。
天赐看向月冕，笑道：“你不是没有灵力了吗？还能救我？”
月冕的脸色惨白，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她的身体抖了抖，瘫倒下去。
看到她这幅样子，天赐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抱住她，惊慌地问：“你没事吧？”
“你竟然用这样的方式阻止妖变……”月冕惨然一笑，痛苦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天烬马也很吃惊，它看了看月冕，又看了看天赐，忽然道：“喂，天赐，你知道她是用什么给你疗伤的吗？”
天赐看向天烬马，皱眉问：“什么？”
“闲话少说！”月冕忽然发怒，一把夺过天赐手中的妖魄，问道，“妖魄被你挖出来了，以后你要怎么办，重新修炼吗？”
天赐愕然，想了片刻，叹出一口气，无奈道：“不然呢？”
“你本不必这么做的，我可以帮你把妖魄封印在你的体内！借用炼妖诀，你仍然可以借用这颗妖魄的力量。”月冕眉头皱着，疲惫的眼睛带着一丝怒意，问道，“你为什么要挖出妖魄？”
“这……是白无命让我挖的。”
“白无命？”月冕咬了咬牙，怒道：“那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天赐急忙道。
“那好，我要你重新吞下这颗妖魄！”
看着月冕愤怒的目光，天赐一头雾水，他完全搞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做，为什么白无命说的，和月冕说的截然相反？
他该信白无命，还是月冕？
“你等一下！”月冕忽然盘膝坐在地上，将那枚妖魄托在掌心。
她看起来已经很虚弱了，但一道青光还是从她的掌心流淌而出，托着那颗妖魄缓缓升起。
青光丝丝缕缕，围绕着妖魄盘旋，织成一张复杂的网。月冕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一旁的天烬马静静观察，忽然打了一个响鼻，低声道：“天赐，你要想好，如果她帮你封印那颗妖魄，恐怕你欠的就是一个大人情了。”
天赐完全不懂他们在搞什么，忽然觉得一阵烦躁。
就在这时，白无命的身影浮现出来。
就那样突兀地浮现在天赐的身旁。
他还是穿着那一袭白衣，身体像是一阵风，又像一场雾，他怒视着月冕，忽然道：“住手！天赐是我的人，用不着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