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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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西北轟隆隆的奔馳中,在一望無涯的粗獷的原野中,在遼遠沉默而粗礪的壁畫一樣的世界裏,我站在列車上,在車廂的撞擊聲中,偶然與唐愛國接通了電話。然後,知道或者說發現了我們聚會的時間。這個時間一直都存在的。對我,隻是暫時忘記。

生命中最可珍視的,是生命與生命的認同和尊重。我們從同一架飛機中幸存下來。這就有了奇妙的聚合離散故事。因為這罕見的經曆,我必須回去,回到深圳去。哪怕我來到千裏之外,站在這不見人煙,寒冷異常的大戈壁灘上。哎,隻可惜,我還來不及仔細審視這荒冷的原野,來不及想清楚我與它及南方城市的關係,為了四月一日這一天,為了這我們極為珍視的日子,我必須打道回府。

幸好,在大西北的邊遠小鎮,我終於停留下來。停留才能往回走。天寒地凍,我裹得厚厚的,像一頭行動遲緩、笨拙的狗熊。因為車票的原因,不得不在塵土飛揚的小鎮,寂寞地待了一夜兩晝。那午夜極度的寒冷和白晝陽光的直射交錯在一起的酷烈風光,讓我在大自然神奇的更迭中漸漸冷靜下來,我擁有短暫的空閑,可以諦聽自然的鳴唱,認真思考曾經困惑我的問題。後來,我買到了回程的車票。那兒兩天才有一班列車通過。在那座無名小鎮,我無聊地四處溜達,蜷縮在那簡陋得四處漏風的小車站盼望列車轟隆隆的聲音傳來。終於,我登上南下的列車。那是與來時恰好相反方向的列車。在各種機械撞擊的噪音中,我恍恍惚惚向著深圳回返。每往前一步,都感受到一分春天的氣息。可笑不?想起來,我僅僅來回丈量了一段遙遠的土地,從丘陵到高原,又從高原到海濱。而生命呢,卻完成了一個時空的鍛造,凍僵的軀體,亦重新獲得溫暖和生機。

唐愛國來車站接我。他看見我很驚訝,一個多月不見,他說:“天啊,你真是瘋了。你這個死鬼,你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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