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天色已晚。街上行人匆匆。这是一条偏僻的小街,叫马桶巷,两边都是些破破烂烂的小房子,有土垒的,有砖瓦盖的,还有毛坯稻草搭的。这是齐阳市有名的棚户区,住的都是些小商小贩和无业游民。也有少数工厂的工人。
文建南和刘志祥送走众老板后,又去踏勘了几个地方,这时正急匆匆地往军管会赶。为了超近他们正在这条小街上急急地走着,跟在后面的刘志祥紧追几步赶上他,有点埋怨他说:“文主任,你刚才怎么敢夸下这个海口?明天上午八点万一还找不到暗阀,供应不上水,怎么办?”
文建南没有作声,脸色铁青地朝前走着。
刘志祥不敢再多嘴了,默默地跟在后面。
文建南突然象是对刘志祥,又象是对自己下着任务地说:“今天!就是今天,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暗阀,打破敌人阴谋!”
“好!”刘志祥立刻来了精神,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他立刻显得浑身是劲。他们俩的步子也不由得迈得更大更快了。
此时,军管会办公室里也不平静,桌上的座钟已指向五点,外面的天已暗下来了。约好今天下午在军管会开碰头会的文建南和刘志祥还没有回来。周金水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不安地来回踱着,他一会看看表,一会又疾走几步。他拿起电话:“喂,公安局吗?老李,老文和小刘今天一早就到高一夫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会有什么事吧?我们在等他们开会。什么?你们已派人去了……出什么事了……哦?好,他一回来我就告诉他,好……喂!他们回来了”。
他刚挂上电话,文建南、刘志祥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
周金水又惊又喜地问道:“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把我命都急掉了。高一夫没玩什么新花样吧?有收获吗?收获大不大?”
刘志祥是急性子,没等文建南开口,他就朝先兴奋地喊道:“收获太大了,高一夫这老小子……”
他话还没有说完,文建南就打断了他:“志祥,我们现在还不能高兴太早,还不能先下结论。”他嘴里干得要冒火,将桌上一杯冷水端起一饮喝尽,喝过后告诉周金水道:“老周,问题严重了。”
周金水听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高府一片临战状态。前后门紧闭,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惶惶不可终日的惊慌。
高一夫对姚成布置着死任务:“快,去把所有人员都动员起来,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捣乱、破坏,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转移他们的目标,必要时采取第二套方案,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明天早上八点供水,要叫他们在商界同仁面前彻底失去信任。”
“是!”姚成接受了任务后又戴头套,装扮成白发人准备走。
高一夫又把他招呼到面前,低声告诉他说:“叫你的手下多出点力,完不成任务就都别回来!”接着下面的声音就低得听不见了。
姚成只是一直头点得象小鸡吃米:“是!是!”
军管会办公室,两位齐阳市的领导也在紧锣密鼓地商议着问题。看得出他们的意见还不太统一,正在互相埋怨互相指责,又在互相谅解和互相妥协。因为两人虽然见解不同工作方法不同,但两人的最终目标是一致的。
周金水一见面就埋怨着文建南:“你一贯办事很稳,今天怎么这么欠考虑?答应明天早上八点供水,明天早上八点供不了水怎么办?怎么向各商号交代?”
文建南满口承认道:“我知道,可我在那种环下,能有什么办法?能装孬吗?敌人已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我们还能安步当车?快告诉我,杜师傅他们现在在哪儿?有进展吗?”
周金水明确地告诉他说:“在一天门,还毫无头绪呢!”
文建南一听心里就觉得有些凉,但他马上就似乎有了主意,他鼓足勇气对周金水说:“来,我们仨先碰个头,开大会来不及了,我倒有个想法:这样,敌人今晚肯定不会罢休,要全面出击,大打出手,看我们明天上午笑话,我们就有意给他们制造一个假象……”
周金水有些不理解地说道:“什么假象?”
文建南悄悄告诉他:“我是这样想的……”
一天门的一条小街上,一只幽暗的路灯下,找阀门的诸君正在这里挑灯夜战。他们在文建南的授意下,成立了一个攻尖小组,杜子春任组长,胡景秋任副组长,充分发挥老工人和技术员相结合的办法。
此时杜子春、老方、胡景秋、张士谦、邢师傅等人都席地而座,在研究着下一步工作。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活人决不会让尿逼死。
胡景秋摊开一张画着许多曲线,圆点的草图。指着图上一点说:“根据管道的走向,我认为这儿地下应该有个大阀。”
张士谦望着图上点的位置,突然象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说:“对,我想起来了,这儿是有个阀,范厂长,不,范成标曾带我和姚成来过这里。”
一句话提醒了胡工程师,顿时也象想起什么,来了情绪,大喊一声:“好!有救了……”
高府内,高一夫亲自出马,布置任务。他对马成功说:“你去长街,叮住那些商户,让他们不要听信共产党的宣传。”又对牛四虎说:“你去水厂,看住那些积极分子,你要想办法比他们还积极,取得他们的信任,一旦获得到什么新消息就立刻回来告诉我。”
李二柱见状立刻跑过来自告奋勇地说:“高老爷子,这事让我去干吧!我到厂里轻车熟道,他们早就信任我了。”
高一夫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那是你的自我感觉,他们早就对你不信任了。”
李二柱不相信,还想再争取一下,说:“不会吧!我……”
高一夫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这时,王玫打扮得花枝招展,妖艳动人,拎着小包,从一个厢房里走出来。李二柱一见到她就眼睛发亮,把刚才高一夫对他的冷遇和不快早丢到脑后了,再次陪着笑脸向高一夫请战道:“高老爷子,我听你的,水厂我就不去了,你就让王姐安排让我帮她做点事吧!”
高一夫看他无比顺从的样子,笑着点点头说:“好吧!小玫子,那我这几天就把他交给你了。”
王玫粲然一笑说:“你还有什么不要的货都给我吧!我是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
她的轻佻引来众人一阵 “吃吃”的笑。
军管会办公室里,文建南和周金水的看法明显地统一了,许多事情开始在协商着办。
文建南征求周金水意见地说:“老周,你看这样行不行?公安人员已全部布置出去了。小刘和公安局老李到水厂,我到找水阀现场,你留在家里值班,假如王玫再来纠缠你,请你去看电影,你就大大方方地答应她,陪她去看电影。”
周金水以为是和他在开玩笑,连忙摇头摇象不浪鼓地说:“不不不,这不行,你别拿开玩笑了……”
文建南十分认真地说:“老周,我没和你开玩笑,我说的真的。这次就是要让你赶鸭子上架——再难也要上一次。”
周金水还是使劲地摇着说:“不不不,这绝对不行!”
文建南直盯着他的眼睛说:“这是任务!就这么定了,一定要完成好。”
周金水突然象从文建南的眼神里看出他的重要性,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点头,低声说了句:“好吧!”
刘志祥这时考虑到寻找阀门现场的复杂性,提醒文建设南说:“文主任,现在就你身上的担子最重了,万一,我是说怕万一……”
文建南承认地说:“是啊,我也担心怕万一,但是我们没退路了,我们只能把万一争取变成成一万,争取依靠全水厂的工程技术人员达到我们所需要的满意结果。”
刘志祥还是不放心,征求意见地说:“要不要我再从水厂组织些老工人去?”
文建南点点头说:“也行,先组织好,等我通知。”
这是一条最偏僻的陋巷,平时大白天都没什么人从此经过。小巷两边长满黄蒿和杂草。还堆有一堆堆的垃圾,发出一股股臭哄哄的味道。
昏暗中可以看到一座小草棚被掀翻,一堆乱石头下,露出一个阀门的涵洞,掀开涵洞盖子,里面深藏着一个大阀门,关阀门的手柄被人卸下了,阀门杆子也被人用锯子锯断了。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此阀门已被人关上了。
杜子春见状气得浑身直发抖地说 “狗日的们好狠毒啊!把阀门关到底不说,还把摇柄卸下了,罗杆锯了,让你们找到也一时打不开。”
胡景秋看了也气得直摇头,有些为难地说:“怎么办呢!敌人关的就是这个阀。就是让我们找到了也一时打不开。”
正在这时,文建南领着两个工人匆匆地赶来了,见状问道:“怎么回事?”
杜子春从坑中摸出阀门断杆递给刚到的文建南:“你看!文主任,这就是他们干的好事!”
文建南一看就明白了,立刻无比地兴奋地说道:“找到原因就好,找到原因就好!敌人想看我们的笑话看不到了。第一会合我们胜利了!”他紧紧握住杜子春的手:“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接着又握住胡景秋的手,“也谢谢你,谢谢你!”
胡景秋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中山路上的昆仑电影院门口,人群熙熙攘攘。?打渔杀家?、?马路天使?、?春风得意?等影片的海报贴满墙上。
王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寻找着什么。
电影院开始进场了,看电影的人鱼贯而入,门口的人越来越少,王玫还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她有些着急了,自语了句:“不会不来吧!?”她走出电影院门口,向马路对的面看。
李二柱这时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笑嘻嘻地拦住了她,殷勤地问道:“怎么?人没有来啊?”
王玫急得头上直冒汗,心不在焉地答道:“嗯,没来。”忽然转脸瞪他一眼,“我不是让你回去吗?你怎么还没有走?”
李二柱有些嘻皮笑脸地说:“我看他不会来了,我在等着当替补呢!”
王玫看也没看他一眼,说:“别财迷了。他会守信用的……”一句话没说完眼睛突然发出光来:“你看,他来了。”
穿着便服的周金水远远地向她点点头,笑了笑。她就花蝴蝶似的飞扑过去。
李二柱看到后,觉得自己没戏了,一声长叹,没精打采地离开了。
陋巷深处,几只手电筒打出一束亮光。文建南也一身泥水地和他们一起在挑灯夜战。讨论了两套方案:第一套,大动干戈换阀门,太费时间了,再说也一时找不到这样的大阀门,第二套,因陋就简,人工做个阀门的公隼,这是杜子春主意。文建南立刻让他详细说说。
杜子春咽了口唾沫说:“我的意见很简单,有把锯子和一把锉子就行了,在锯断的罗杆做个公隼,既省事又省力,又不需要多少时间。”
文建南一听喜出望外:“好,那就按杜师傅意见办。”
这时周金水陪王玫看过电影也来了,亲切地问道:“怎么样?已快一点了。”
文建南看到一惊:“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不会把她引来了吧?”
周金水笑道:“怎么会呢?我故意回宿舍睡了一会才来的。这个女人真象是狐狸精,缠到身上抛到抛不掉。”
文建南有意开他个玩笑说:“你没给她迷住吧?!”
周金水 “哈哈”笑道:“迷住我的女人恐怕还没出生呢!”
他说得那样自信,那样肯定,引得在场的人发出一阵的 “嘻嘻”的笑。
周金水也跟着 “窃窃”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问大家:“怎么样,阀门找到了?看你们这高兴样肯定是找到了!?”
文建南把杜师傅给他的阀门断柄交到他手上,说:“你看看吧!这些暗藏的敌人是多么的坏,关了阀门不说还把阅门的罗杆齐根锯断了,让你找到了阀门也一时无法打开。”
周金水看后也不由得恨得牙痒痒:“这帮王不蛋,太可恶了。”跟着又高兴起来:“不过,断水的根子到底让我们找到了,这就好,这就好!明天早上我们就不怕……”
还没等他说完,文建南就提醒他说:“我们还不能高兴得太早,我们在行动他们肯定也在行动,他们是不会让我们这样顺利排除故障按时送水的,他们肯定在摸我们的底,采取相应的措施的。”
周金水十分有把握地说:“这个我倒不怕,我们不是已派人把他们都控制起来了吗?”
文建南摇摇头说:“我们控制的只是明的,他还有暗的呢!”
周金水默默地点点头,赞同地说:“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下步怎么办?”
文建南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蹲下告诉他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准备下一步这样……”
文建南说得一点没错,暗藏敌人的头目高一夫是不甘心失败的,他开始从幕后直接走向幕前,他采取了总体控制四处出击的办法,把他手下那些暗藏的罗罗们都调动起来,布置下去。
这是李二柱家。夜已很深了,李二柱还没有休息,他在焦急地等一个人。不一会,他听到有人敲门,赶紧起身去开了门,已不再扮成白发老人的姚成急急地闪了进来。
姚成低声交代李二柱说:“老太爷子让告诉你,下一步你的任务就是严密注意军管会人的动向,特别是文建南和周金水,他们每天都在干什么?随时向我汇报。”
李二柱一听就有些不高兴地问道:“为什么不能让我直接去向他汇报?”
姚成毫不掩饰地告诉说:“老爷子怕你经常到他家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就这样交代我的,你还有什么疑问你去问他吧!”
李二柱马上丧气地说:“他都不让我到他家去了你还叫我怎么问?”
“不要牢骚满腹了!快去执行任务吧!”姚成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出了门:“快去吧!谁叫我们已上了他这条贼船呢!”
这个姚成真鬼,他知道刚才来时后面有人盯梢,为了躲避,他临时安排李二柱代替他引开,他自己找机会好再脱身。
果然李二柱一出门,就被黑暗中的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盯上了。他们是文建南和刘刘志祥。因为天太黑,他们刚才也没看清进门的人是谁。现在看到有人出来了就不失时机地尾随李二柱而去。
李二柱还没有察觉,继续向前走,悄悄地去喊醒起马成功,又去喊起牛四虎,这两人都是他的得力干将,听他指挥。他们三人正向前走着,冒不懂从一小巷中走出文建南和刘志祥,李二柱三人吓了一跳,马成功、牛四虎正要扳腿逃跑,刘志祥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他们:“李师傅,这几天怎么看不到你们人了?上哪去了?害得我们好找?从你家找到这儿,你们这是上哪儿去啊?”
李二柱一阵慌乱:“这,这,文主任,刘组长……我……”他脑子很灵活,知道被逮个正着,跑是跑不掉了,就顺口说道:“哦,我们就是准备帮你们去找地下管道呢!嘿嘿,没想到在这儿会面了。”
刘志祥从鼻子孔里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文建南拉了他一下,上前笑道:“哦!难得你们有这片好心,和我们想到一起了。我们这么晚在到处找你,也正是为这事,刚好巧了。”?转对刘志祥说:“刘组长,就让他们带我们一起去商业区吧!”
文建南这次真是歪打正着,他利用这难得的突破口,声东击西,引开敌人的注意力,目的是让周金水和杜师傅他们在陋巷尽快把被破坏的阀门修好。
果不其然,黑暗中的陋巷里,周金水打着手电,杜师傅凭着他一个老水工的手艺,用一根锯条在使劲地锯着,锯着,锯后又用锉子锉着,无人替换,他一人累得汗水象雨水一样从额头上流下……
周金水帮不忙,使不上劲,只能干着急。
为了安全起见,周金水在陋巷两头都安排了民兵在防哨。
为了把声东击西做得更象一点,文建南故意带着李二柱在商业街的大街小巷里乱转,转得李二柱都不耐烦了,说:“天啦!这不是大海里捞针吗?有用吗”。
刘志祥笑嘻嘻地望着他,笑道:“那你给想想能有什么好办法,我们听你的”
李二柱尴尬地一笑说:“我能有什么好办法?我要有办法早献出来了。”
文建南这时走过来特意交代刘志祥说:“小刘!别说那些没用的话了,赶紧带他们找阀门,我去开个会。”他分别和李二柱、马成功、牛四虎客气地握了握手,微笑着对他们说:“谢谢你们,辛苦了,帮帮忙,争取尽快找到那个被关了的阀门找出来,军管会会有偿的。”
李二柱立刻兴奋起来:“真的?那我们是得要加把劲!”
马成功、牛四虎也马上兴高采烈起来,齐声说道:“我们一定要争取得奖!”
刘志祥故意大声喊道:“中不中?看行动,下面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李二柱跟着也大声响应道:“好!”
躲在李二柱家的姚成送走了李二柱,在李二柱家呆了一会,听听外面没有动静了,但他仍然谨慎得很,没敢从大门走,他悄无声息地从屋后的窗子跑了出来。然后又一路小心地跑回了自己的狮子桥的家。这是他们最隐蔽的一个据点,是高一夫给他安排的,平时他也不常住在这儿,他都是住在高一夫家。他是高一夫最得力的干将,最信任的人。
姚成的这个家,外表看很平常,不大,三间屋,中间堂屋,左边是卧室,右边是厨房,是齐阳市最普通的居住屋。看得出他已很久没有在家烧饭了,冷锅冷灶,还都蒙上了一层灰。
厨房里一只水龙头大开着,高二六这是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突然姚成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问高二六说:“有水了吗?”他见高二六摇摇头,又对他说:“太好了!说明他们还没有找到被关着的阀。继续给我好好地看着,我去睡一会,只要一见到有水流出就立刻喊醒我。”
高二六象没听懂,不解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姚成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真笨!怎么什么都要不懂?告诉你,什么意思?万一他们找到暗阀,排除了故障总要试阀吧,一试阀就有水,一有水不就代表我们……唉!跟你说这么多也鸟用,你就按我说的办就是了。”
高二六想了想,点点头说:“哦!我明白了。”
姚成挺身舒臂,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说:“好几天没睡个好觉困死我了。”走进卧室不一会就传出 “呼噜呼噜”的鼾声。
这时,水厂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文建南带着一群人集中在这里,一方面坐阵指挥,一方面在分析水厂的管道网的分布。在这些人中最有发言权的就是胡景秋,此时她指着草图中一个圆点说:“这个阀门的发现太重要了,你看,这样一连接,整个商业区的管道大至走向就出来了。这个阀门一打开……”她突然刹住话头,尖声叫道:“不好,杜师傅他们会不会先试阀门?万一试阀,那就麻烦了。”
让她这一提醒,文建南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说:“对,万一试阀,水通了,敌人就知道了,他们就会……现在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以防万一……快,先把厂里总阀关一下,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已找到被关的阀门了……”
陋巷内,周金水和杜师傅正加加紧干活。周金水手里的电筒快没有亮光了,暗得发红。杜师傅也累得没有力气了,他满头满脸都是汗,快要虚脱了,但他还在坚持,还在完成他最后的一锉刀,长长舒了口气说:“好……了!”
周金水迫不及待地:“快打开,快打开看看!”
杜子春有气无力地应道 “哎……”装上手柄准备旋转开阀门……
这时,夜已很深了,水厂一片寂静,厂内不太明亮的路灯,发出昏暗的光亮,不远处的变压器发出嗡嗡的交流声。为了不惊动夜里的值班人员,文建南只让胡景秋一人和他一道,带路到水厂的调度房。为了超近,他们从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向调度房走,因神慌心急,一不小心胡景秋被一块石头绊摔倒了,她 “哎呀”一声坐在地上不能动了。文建南赶忙过来拉她。显然她左脚受了伤,站不起来,文建南干脆把她扶起架起她就走,脚伤得不轻,只能东倒西歪地跑。他俩要争取时间,要赶地杜师傅试阀门之前做好一切。
此时的姚成家,卧室**的姚成已死猪般地睡去,“呼噜呼噜”的鼾声小了许多。
堂间的高二六经不住深夜的来袭,扒在桌上打起了瞌睡。这几天他也太辛苦了,一进入梦乡就鼾声如雷,惊得里屋里的姚成一激灵,跳了起来,冲出房间,跑到高二六身边,用手狠扑了他一下,喊道:“二六,你怎么敢睡觉,你不想要脑袋啦!”
刚开始做着美梦的高二六一惊醒了,连忙向姚然认着错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姚组长,我该死,我该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打瞌睡了。”
陋巷内,周金水一再催促杜子春赶快打开阀门,以解断水区的燃眉之急。杜子春却犹豫不决,周金水急得恨不得自己跳下坑来打开阀门。被他催得没办法,杜子春紧握阀门罗柄的手不得不旋转起来,周金水要跳下坑帮忙,杜子春嗡声嗡气地拒绝着:“不用!我一个人行!”说着他一圈一圈地旋转着阀门的罗柄。
杜子春转动阀门的手突然停住,说:“不行,这时还是不能开,一开敌人就知道我们找到了被他们关掉的阀门,他们就会在别处再关阀断水,重新搞破坏。”
周金水却不以为然地说:“不要紧,我们已布置了那么多人,早把他们都看死了。”
深夜的水厂,调度室四周一片昏暗,远处路灯的余光照不到这儿。
文建南架着受伤的胡景秋一瘸一拐的向这边跑来。突然有两个戴着执勤袖章的工人从黑暗中跑了过来,一声断喝:“谁?干什么的?”
文建南如遇救星:“是我,文建南。”
对方已认出他们,飞跑过来,兴奋地喊道:“是文主任和胡工程师,你们……”
文建南迫不及待地命令道:“快100171快去把关总阀关一下!”
一工人 “哦”了一声,转身跑进调度室。
陋巷内,杜子春听说军管会早有准备,并放了岗哨,就放心地准备打开阀门。因为他的体力已严重透支,两手没有了他原来的力气,他只能慢慢地旋转着罗柄,一道,两道……非常吃力。
姚成家,不敢再打瞌睡的高二六两眼一直死死盯着被旋到顶的水龙头,水龙头静静地张着嘴,没有一点水出来。
突然水龙头 “呲呲”地一阵响,喷出一股混浊的自来水来。
高二六一声惊叫:“水!姚组长!快来看,有自来水了。”
姚成闻声从房间冲出:“啊!有水啦……”一句话没说完,水龙头又张着嘴没水了,只一滴一滴地滴了几滴。
姚成使劲地拍打着水龙头:“水呢?哪有水呀?。”
高二六也不敢相信,怎么突然又没水了,他再次肯定地说:“刚才确实是有水的。”
姚成刚才好像也看到有水的,怎么?……他不放心地还是追问着高二六:“你刚才真的没有看错?”
高二六信誓旦旦:“姚组长,我敢用脑袋担保。”
姚成点点头,说:“好,我相信你,你继续在这儿看着。我这就向老太爷汇报去。”
这条小街叫红墙院,南北方向,街不太直,也不太宽,两边都是青一色的小平房。它虽街不大却出名得很。齐阳市民暗地称它为婊子街。因为齐阳自古以来就是一座知名的水陆码头。据说在唐朝时就十分繁华,商贾云集,楼台林立,婊子行盛行。这都是因为它是水陆码头,通衢要道,来往客商多,婊子行就多。当时齐阳的婊子行分上、中、下三等,中山桥下的来凤街是头等,人员都是初入港的黄花闺女,后来年纪大了,徐娘半老,就降到打桶巷变成二等。再老,人老珠黄,就降到红墙院变成三等。
来凤街的头等,都是些被骗被卖的年轻女子,失学的学生,富人家的闺女,个个花容月貌,冰清玉洁,而且有的还琴棋书画都会,颇有些学问。所以这里的价格最高,来客都是些达官贵人,政府官员,和有钱的小白脸。二等的打筒巷,在头等被人玩腻了,年老色衰,客人少了就降到这里。客人也随之变成贫穷的知识分子、工人、农民。从这里再降就降到红墙院,三等,最低等。大部分人不仅人老珠黄,而且还有病。到这儿来的客人都是社会最低层:穷光蛋,光棍,二流子,游民,还有乞丐。这三个地方都是鱼龙混杂的地方。马成功和牛四虎在这三个地方都有相好的。有钱时就到一等,钱少时就到二等,没钱时就到三等。今天他们俩都是有约的,一个头等,一个二等,相好的都在等他们。可是现在不仅被李二柱管住了,更被解放军看住了。他们俩心里都急得象猫抓。
文建南心里很坦然,他为了做出寻找阀门的焦急的样子给高一君夫看,他特意安排刘志祥带着李二柱、马成功、和牛四虎在这几条街上找阀门。
找来找去没有结果,马成功和牛四虎不耐烦了,也找累了,约会的时间早过了,他俩就靠在墙边的石条凳睡着了,李二柱也坐在一边打起了盹。唯有文建和刘志祥坐在另一边的土堆旁在抽着烟。烟头上的火随着他们的抽吸一明一灭的。
李二柱打了个哈欠,故意问刘志祥:“刘组长,这找不到暗阀怎么办呀?”
刘志祥也困了,他懒洋洋地叹口气说:“唉!完了,看样子我们明天真的要从齐阳市滚蛋了。”
李二柱听了心直乐,嘴里却说:“不会吧?”
高一夫的卧室里,随着 “啪哒”一声响电灯亮了,装璜考究的空间立刻变得灿烂辉煌起来。
高一夫听说姚成来了,立刻从**一骨碌爬起,因被子掀开得太猛,把他身边睡着的一个年轻女人身上的被子也掀了。露出女人白皙而曲线美的身体。
高一夫边穿衣服边问:“你没带尾巴过来吧?”形势的咄咄逼人,使他也不得谨慎小心。他一抬眼看到姚成凝固的目光,赶忙拉被子盖住身边女人的身体。
姚成收回目光,陪着小心地告诉他说:“您老放心,我是从地下道来的,没人看见我。“他帮着高一夫穿鞋子,凑近他的耳朵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他们可能已经找到暗阀了!”
高一夫闻惊得一激灵,把姚成刚给他套上的鞋子踢出老远,鞋子 “咚”的声落在地板上,同时传来他的惊呼声:“啊?自来水通啦?!”
姚成胆怯地回答:“那……那可能到没有。”
高一夫步步逼问:“那你刚才不是说他们已经找到阀门了吗?你是何以见得?”
姚成看到他那紧张的样子,才不得不如实地告诉他:“你是知道的,我们家也在断水区内,这两天也一直没有水,刚才,就是刚才,我让二六一直看着它,突然他喊出水了,而且是泥浆水,等我从房间出来它就没有了,所以我怀疑……”
高一默默地想了想,会意地点点头,说:“你的怀疑是对的,他们可能是找到了那个被我们关掉阀门了。”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决定道:“快!采取第二措施,一定要打垮他们!”
姚成立刻坚决响应:“对!一定要打垮他们!。”
高一夫接着命令他道:“快行动吧!就你自己去!那个暗阀位置你是知道的。”
姚成他面露难色,但又不好拒绝,只好说:“那块大石条太大太重了,我怕一个人拔不动。”
高一夫当即答应他说:“这好办,我这就派两个人和你一起去。”他冲着窗外假山后喊道:“小五,大海,你们俩马上去给姚组长搭把手。”
姚成向高一夫深深鞠了一躬,谦卑地说:“谢谢高老爷子。保证完成任务!”转身离开房间跑了出去。这时小五,大海已站在院子里等他。他们三人没走大门,也没走后门,是从假山下暗道走了。
高一夫没有丝毫的高兴,他坐在床边直发呆。
滚到床里的女人翻了个身,让人看清了,原来她是王玫,赤身**爬跪起来,双手一把勾住高一君的脖子,讨好地说:“共产党厉害吧!当初我叫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恐怕也走不掉了。”
高一夫虽然此时心情不好,但他也不敢怠慢了这位干女儿兼情人的心肝宝贝。他把心中的一肚子不高兴全发在国民党身上:“这些王不蛋太无能了,还说是暂时撤退很快就会打回来!他奶奶的,老子上了范成标这老小子当了。”
王玫赶紧不失时机地劝说他:“亲爱的,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我们趁共产党刚进城,立足未稳赶快走吧!”
高一夫恨恨地说:“现在让我就这样走了我也不甘心!”
王玫紧追着问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高一夫毫不迟疑地说:“我要毁了齐阳后再走,我不想把一个完整的齐阳留给他们!。”
王玫带着哭腔地撒娇地说:“到那时就怕我们都走不掉了!”
高一夫拍着她丰腴的肩膀,笑着安慰她说:“不会的,我会有办法脱身的。”
王玫扭过脖子,泪珠盈盈地望着他的脸问道:“那我呢?你肯定会带上我吗?”
高一夫突然兴致勃发,超手一把把她那白晰丰盈的身躯搂在怀里,一边两手胡乱地在她身上摸着、捏着,一边甜言蜜语地说:“小乖乖,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能丢了你呢?”
王玫突然撒娇而又吃醋地说:“哼!我哪有人家姚成吃香!你的心腹,直接传达你的命令。”
“你还吃他的醋呀?我只是在利用他。”高一夫一边热烈地亲吻着她,一边快活地揉搓着她的一对**,揉搓她象母鸡下蛋似的咯咯地笑。她不生气了,也不再吃醋了,她把她的嫩得滴水的双唇紧紧地贴到他那满是胡须的嘴,任他张开他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的嘴,一会儿使劲地啃着、亲着,一会儿又把她的红樱桃的双唇含进嘴里,咬着、裹着、吸着……两人快活地在**滚着、趴着……一会儿她骑到他身上,一会儿他又把她压到身下……当他压在她身上时,他就把他那 “小老二”亮了出来,雄纠纠地对着她,**笑着说:“别以为我老了,干不动你了,今天我就干给你看看……”:说着,他就将他那雄纠纠的家伙戳向了她,只听到她 “啊哟”一声,就快活得全身颤动,大声呻吟起来……啊!他果然老当益壮,不减当年。他一阵阵发狂的耸动,床在晃动,“啪哧啪哧”的响声,王玫快活得崩溃了,她由呻吟变成了一阵阵杀猪似的嚎叫,并边嚎叫边断断续续地哀求着,说:“爷……好……爷!我……我快活死了!你……轻点…… “你不是不行了吗?……怎么……怎么又这么个……个劲起来呢?你真是返……返老还……还童了……”她满脸**雨,满面桃花……
他,仍**火中烧,越战越勇。那二当家的今天格外争气,一直刚强不倒,直干得小玫子快活得喊爹叫娘,昏天黑地……她哀求着他:“亲爹,饶了我吧,我快要死了。”他这才停了下来,让她摸摸他那家伙,还象钢针一样挺在那儿……
这时,他问她:“到底我喜欢谁?是他吃香还是你吃香?你不吃香,不信任你?我能让你直接去替我监视着姚成和李二柱?”他见她笑眯眯地点点头,又问她道:“怎么样?那位周副主任被你征服了没有?投降没投降?。”
王玫敛收了笑容,红着脸愧疚地说:“还没有,他太顽固了。”
高一夫没有埋怨她,笑着激将她说:“你没用心吧?只要你用心了,下功夫了再顽固的男人也逃不出你的手心啊!别泄气,继续努力,等打胜这一仗我们就走,到了台湾我就给你请功。”
王玫笑逐颜开,讨好地说:“好!我一定努力,攻下这个堡垒。”
陋巷内,天已大亮,一切景物都显得清清楚楚。周金水和杜子春正坐在一块长石头休息。苦战了一夜,没有睡觉,没有吃东西,这时是又饥又饿又困又泛。一阵摩托车声,两辆解放军摩托车把文建南和胡景秋送了过来,还给他们带来饼干和水。
文建南一下摩托车就问杜子春:“杜师傅,谢谢你,把阀门修好了。”想了想又问:“刚才没试阀吧?”
杜子春如实相告,说:“试了,现在阀还是开着的呢。”
文建南、胡景秋闻声为之一怔:“啊?”
周金水吃惊地问道:“怎么回事?不能开吗?”
文建南望望他说:“能开,只是时间……你们大概是什么时候开的?”
杜子春想了想说:“天快亮的时候吧。怎么有问题吗?”
文建南告诉他俩说:“我怕他们知道我们找到被关的阀门,不甘心失败,又节外生枝,去关别的我们不知道的阀门。”周金水一听也点点头说:“这很有可能,那怎么办?”文建南说:“权宜之计,我已让调度室暂时关了总阀迷惑他们,但不能太久。”他看看表, “现在,就现在,快到六点了,我们把阀门全打开!给全市人民一个惊喜,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怎么样?”周金水立刻点头同意:“好!就这么办。”
胡工程师和杜师傅举双手赞成,说:“好!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我们这是对商铺们的承诺提前兑现了!”
周金水点点头:“太好了,我们有理有节,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蜿蜒曲折的地下涵道内,一片漆黑,一个鬼火似的亮光在慢慢向前移动。
姚成领着高家的两个护院,借着腊烛光向前走着。这是青砖砌的涵道,两边有小台阶。一块青石板挡住了他们去路,三人慢慢地吃力地搬移开大石板,走进旁边一个大涵道。这里好像还没有人来过。涵道一边是个粗大的自来水管,一只大阀门骑在它们身上,它控制着这条主管道的自来水。把它一关全市将有更大范围内断水。
姚成望着它脸笑成一朵花,他对跟来的两位护院说:“今天你们将要大发财了。快!就是它,把它关起来。每人就能得到两块大洋。”
两个护院一听激动起来,立刻一齐动手,抓住硕大的把柄用劲地旋转起来。因为很久没有旋转过,有些锈蚀,他们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有旋转动。三人一起上,喊着一二三,才免强动了动……
水厂内的调度室里。变压器和电闸同时在发出 “兹兹”的交流电的响声。
两个臂戴护队袖章的工人,正在执行周文主任的指示,六点钟准时打开阀门。他俩看着带来的闹钟,五点五十一过他们就开始旋转阀门了。一圈一圈,罗杆在慢慢移动……。
此同时的地下涵道内,姚成等三人正在拼命的用劲,拼命的喊一二三,终于把把柄旋转动了。一圈一圈,罗杆慢腾腾地缩进管壁……
随着调度室阀门的打开,断水的商业区有水了,整个齐阳市都有水了。还战斗在第一线的文件建南和周金水长长地舒了口气,杜子春和胡景秋高兴得挥舞着手臂跳了起来。整个商业区街上的老板们都欢呼雀跃,笑逐颜开。那位胖商人说:“解放军说话算话,讲六点钟通水就六点钟通水,值得信任!”
“对!”几个邻居商人随声附和道,“这就是我们所要的诚信。”
正说着,此时的地下涵道内,姚成他们三人合力旋转的阀门旋转到位了,此阀门被严丝合缝地关上了。这可是齐阳水厂第二个大的关键阀门,它不光管着商业区,还管着居民区,它一被关上断水半个齐阳城都没有水了。果不其然,商业区的老板们突然吃惊地呼喊起来了:“不得了!又没水了!又没水了!”好像是一呼不应,一刹那整个商业区都响起这同一声音。接着象患了传染病,一条街一条街的传下去。都瞪大眼睛在问:“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条街的居民都紧张地喊叫起来了:“我家没水了”!“我家也没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拿我们在开心啊”!
陋巷内,太阳已经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把齐阳市照得一片辉煌。满脸兴奋的周金水脸上的喜悦还没有保留一刻功夫,就被远处传来的的一阵阵 “又没水了!”的呼喊声惊愣住了……
同样,这 “又没水了!”的呼喊,汇成一股强大的声浪传到那儿,那儿的老百姓就一片惊慌。文建南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胡景秋闻声大惊失色:“啊?怎么又断水了呢!这不可能啊!?”
杜子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失职,疑惑地自语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真出鬼了!”跳下阀门坑,把阀门又扭了扭,早已到位,是大开着的呀?
文建南问胡景秋:“这样关键的大阀门还有哪儿有?肯定是他们又关了那儿的阀门?走!胡工程师,你跟我回水厂,老周,你陪杜师傅留在这儿。我们分头找原因。”
周金水点点头说:“好!你快去吧!”他焦急地来回地踱了几步,捋起袖子看看手表,已是上午六点半,这正是全市人民用水的高峰时候,他们没有兑现对老板们的承诺,一跺脚说:“失信了!失信了!我们失信了!这些敌人也太可恶了,竟和我们玩起了游击战!”他想了想对杜子春说:“杜师傅,你在这儿守着,我回军管会去一下。”
经过休息,杜子春体力恢复多了,说话声音也大了,他对周金水说:“你快去吧!这儿有我呢!”
幽深的地下涵道内。姚成关了这个大阀,重新达到了断水的目的,完成高老爷子交给的任务,高兴得满脸的肌肉都在欢笑。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块大洋,一人发了两块后说:“我们关了这个密阀,断了整个齐阳市的水,他们肯定不甘心,肯定要派人来寻找,你俩就在这儿守着。我估计他们一时半时还找不到,万一他们来人找到了,就和他们干,千万不能让他们打开这个阀。”
一护院担心地问:“万一他们来人多我俩打不过他们呢?”
姚成安慰他俩说:“不会的,这是范厂长未雨绸缪,早就做好的断水准备,他们没有图纸是很难找到这儿的。”
另一护院说:“那万一被他们找到了呢?”
姚成不满地瞪他一眼后,还是安慰他说:“没有那么多的万一,把心放回肚里。我这就回去让高老太爷子再多派几个人来。”
姚成看他俩还脸露难色,又对他们俩说:“你俩就在这儿看着,坚守到八点钟,一人再发两块大洋。”
两护院的一听再发两块大洋,立刻眼睛放着光地问道:“真的!?”
姚成拍着胸脯保证说:“到时你们找我要。”
陋巷旁一户居民家,找阀门的各路人马都聚集在这儿。文建南,胡景秋从水厂来了,刘志祥,张士谦从找阀门的街上来了,周金水,邢师傅也都赶来了,他们要在这儿火线办公,集中力量打歼灭战。
桌上摊着胡景秋根据各方面提供的线索划的新的水厂地下管网图。显然还很不完善,只有几条主线,没有什么分支,许多要害的线路都没有。周金水愁眉不展,文建南在苦思冥想,胡景秋紧锁着双眉。张士谦和邢师傅俩都眼睛死盯着管网图在回忆着什么。他们都是水厂的老工人了,文建南让他俩好好想想,哪儿还有什么隐蔽的关键大阀。
张士谦实话实说:“敌人手里有图纸,对全市地下管道线路一目了然,他们是有目的关那个阀的。”
“对!”邢师傅说:“现在看来,他们是有老谋深算的人在幕后指挥呢。”
周金水越听越觉得窝囊,越听越泄气,气急得直抓头说:“完了,完了。”
文建南对他这种表现很反感,立刻不满地制止着他:“老周!你冷静点!什么完了?我们就真那么怂吗?”
周金水越发沉不住气,言为心声地喊道:“我冷静不了!分明是我们让敌人牵着鼻子在走,上了当还不自觉,还在乱找原因,我……唉!”
文建南此时心里也不好受:“你……那你说怎么办?你拿个方案来,我们听你的!”
“我!这……”周金水被文建南一句话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士谦这时显得格外冷静,他对文建南和周金水说:“二位首长,不要吵了,既然如此,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一起来好好想想办法。活人不会让尿逼死的。”他的眼睛落在一处没标线的白纸上。
文建南看在眼里,张士谦的一席话让他听了很有启发,也很感动,他立刻自我检讨地说:“哦,怪我也不冷静。老周,对不起,别计较。办法会有的,办法一定会有的。这样,你去军管会坐阵指挥,另外告诉公安老李,以防万一,叫他还按原计划做好必要的准备!”
周金水叹口气,点点头说:“刚才是我也不冷静,对不起应该是我对你说。你们继续谈吧!我去军管会了。”他冲文建南苦笑笑,走了。
文建南立刻走向张士谦:“张老,你快说说。”他指着刚才张士谦眼睛盯着的那个地方,进一步问道:“这儿地下是不是有主干道?有没有别的大阀?”
张士谦凝眸深思:“好像有,在一个长长的地下涵道里。”
邢师傅这时也似乎想起什么:“对,我也想起来了,民国三十一年范成标好像对我们也说过这件事。”
高府的偏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王玫一改过去的行装,穿着工人的工作服,头发也没梳,头上顶着顶鸭舌帽。她走出高府,一路小跑地来到商业街,一户一户地散着传单。传单上统一写着:“打电话找军管会要水。他们不是答应今天上午供水的吗?军管会不能说话不算数!让他们们拿着水桶到街上找政府要水。”
王玫悄悄地散完了商业街,又来到十里长街。她象幽灵一样地这户进那户出,很快她又跑遍了十里长街。接着,连锁反应,商业街,十里长街,家家户户有电话的在打电话,没电话的跑到电话亭排队打电话。
有水龙头的地方热闹了,每个水龙头前都排着长长的队,挤满了人。几家大商号门前还聚着许多不三不四的人。他们好像在等什么人。果不其然一会功夫后姚成来了,他一副水厂工人打扮,上身着水厂工作服,下身浅蓝色的劳动布裤子。他来后一招手,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就立刻聚拢过来,他低声对他们交代一番,他们立刻就心领神会地向长街的两边的巷道里散去。
这帮瞎群之马不知又要去干什么坏事……
这是一条极其偏僻的街道叫中和坊。它一头通陶塘,一头通范箩山,街道很窄,两边都是破房子,住的都是一些拾破烂的人,平时太阳一晒就散发着一股臭哄哄的味道,所以一般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有人宁可绕道也不从这儿抄近。
一块久违了的石板,被人用铁棍慢腾腾地移开,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大洞。
杜子春两手撑双杠似的下了黑洞。
文建南站在上面提醒他:“杜师傅,要不要再派个人和你一道下去?”
杜子春已走了一截,黑森森洞里传出杜师傅的嗡嗡声:“不用,我一个人行了。”
站在一边的胡景秋也提醒着他:“杜师傅,全城希望就在你身上啦!”
显然杜子春已走远了,传来隐隐的声音:“知道,放心!”
军管会的办公室里,热闹异常,两部电话此起彼伏地响着。周金水放下这个那个又响,都是来要水的。开始他还能平心静气安慰几句,后来随着对方的态度越来越恶劣,有的就在电话里骂起来了,骂军管会是骗子,没有能力管理城市就赶紧滚蛋!周金水被骂得火冒三丈,想反击几句又看不到对象。后来他索性不接电话了。
他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来回地走着。此时,他多想再回到前线部队和敌人真刀真枪的干。在这里英雄无用武之地,他觉得太 “逼曲”了。
此时的姚成家,门窗都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姚成对高二六、马成功和牛四虎等一群工人打扮的特务传达高老太爷的最新指示:“趁着这断水机会,造谣生事,无事生非,制造混乱,把你们的捣蛋本事都拿出来,搅得齐阳市天翻地复……最后他按功行赏。”
高二六等人得到这一指示,立刻高兴得欢呼雀跃。当场表示要立大功。
深深的地下涵道,伸手不见五指。地下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要打个趔趄,或者上面碰了头,疼得人眉毛直皱。杜子春凭着一个老工人的坚忍不拔精神一步一步慢慢向前摸索着前进,实在看不见了他就划着一根火柴,借着亮光辨别一下方向,沿着涵洞继续向前走。走了一会他突然好像听见黑暗中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他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这是什么声音?是蛇还是老鼠?在这漆黑一团的涵洞里,有一点声音都会让人产生恐怖,杜子春虽然是水厂的老工人,以前经常下涵洞查看管道,但这条涵洞他好像还没有来过,因为在范成标当厂长时他有他一套管理方法,地下管道是分片包干的。一人管一片,这条涵洞他没有来过。他舒展了一下身体,振奋一下精神,继续摸索着向前走去……
他划着一根火柴,照亮前后左右情况,涵洞很深,一眼望不到头,只看到一条黑洞向远处深去。他不断向前走着,寻找着。
他的耳边仿佛听到时针走动的 “嚓嚓”声,文主任的嘱托声——最好在六点前找到被关的阀门,打破敌人的阴谋诡计。他心急如焚,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一不小心,一只脚踩进污水坑里,发出 “啪咚”一声响。
这响声惊动了在同一涵洞里的两个坏蛋——离他不远的两个高府的护院。他们俩都听到了,一护院:“不好!有人!”二人进入警备状态。
杜子春又划着一根火柴,继续摸索向前走去。
借着火柴的余光,两护院发现了他,双双掏出带在身上的的匕首,紧紧地贴着涵道的壁,不让对方发现。
一护院轻声地说:“好像就一个人呢!”
另一护院压低声音说:“就一个人好,人多了就麻烦了,别急,等他过来我们就干掉他!”
杜子春丝毫没有察觉,他继续向前摸索着,又划着一根火柴……
外面洞口,文建南在焦急地等着。他试探着向洞里喊道:“杜师傅,杜师傅!”没有回音,他想下去,正在这时刘志祥和方师傅来了。
刘志祥见状赶紧喊住了他:“文主任,你要干什么?”
文建南见来了救兵,喜出望外:“你俩来得正好,杜师傅下去半天了,喊他没有回音,我想下去看看。”
刘志祥马上说道:“要下去也是我下去,你那能下去。”他说着就要下洞。
方师傅又立刻过来拦住了他,说:“不行!你也不能下,这事应该是我来干,我对下面熟悉?我去找老杜,他不会有事的,你们在上面等着,我和老杜一道来完成这个任务。”说着两手往洞沿上一撑身子一缩就下去了。
文建南想想不放心,对刘志祥说:“小刘。你也下去看看,顺便帮帮他们。”
“哎,好!”刘志祥点点头,马上也学着方师傅,两手往洞沿上一撑身体一缩就下去了。幽深的黑洞立刻就把他们俩给吞没了。
站在上面的文建南不放心地对洞里喊道:“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
黑漆漆的洞中传来刘志祥的回答:“放心,我会保护他们的!”
黑糊糊的洞中。隐隐传来流水的声音。
杜子春借着火柴光艰难地向前走着,突然,他在昏暗的灯光中隐隐约约发现了什么,他眼睛一亮,火柴灭了他又什么都看不见,他再划着一根火柴,“啊!”他情不自禁地一声惊叫:“大阀!原来在这儿还有一个大阀?!”他不顾一切地刚要扑上去,忽然听到背后有响声,凭直觉他觉得身后有人来了,他本能地身体往下一蹬,刚好把扑上来的两护院绊倒了。说时迟那时快,杜师傅立刻手握拔手做好迎战准备。没有火柴的照亮,洞中一片漆黑。两个护院快速爬了起来,在黑暗中与杜子春对打起来。就像在上演京戏 ?三忿口?,谁也看不清谁。只是拔手乱舞,匕首乱扎。一场恶打,杜子春虽勇猛顽强,但终因寡不敌众,头上挨了一拳,背后挨了一刀昏过去了。
一护院轻声喊道:“再给他一刀!”
另一护院正举刀欲戳,洞的一端传来老方喊声:“老杜!杜师傅!你在哪?我和刘主任来了!”两个护院一听有人来了,而且还有刘主任,不敢把人真戳死,更不敢恋战,吓得把手中的匕首一抛,原路返回跑了。
杜子春昏倒在涵道的大阀旁……
军管会内,周金水忙得焦头烂额,电话快要给他打爆了,他一会打到水厂让他再派出人员去寻找阀门,一会打到市公安局让他们再多派些干警上街值勤,防止敌人趁乱搞破坏。
外面的电话也一个一个地打进来,要水,要水,除了要水就是骂娘,叫军管会赶紧关门,让解放军滚蛋,什么剌耳的话、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威胁的话,“说什么你们答应上午点送水,如若上午十点还没有水我们就要造反了。”句句话充满是火药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周金水沉不住气了,他恨不得扳出手枪冲了出去。他急得热锅上蚂蚁似的急摇电话,他的额头挂着一串串汗珠。由于着急说话太多,他声音嘶哑,而且有点发不出声了:“喂,有水了吗?怎么还没水?十点钟马上就要到啦!”最后,他已经声嘶力竭。
十里长街,人头攒动。个个行色匆匆,眼神恍恍。他们都好像在预感着有什么不测风云。他们都要在等,等,等水来的消息。他们相信军管会:上午十点来水,就一定上午十点会来水的。他们说话算数,不会欺骗群众的。
那位中年老板家,十几双眼睛在望着水龙头。
曾经打赌的那位老板有些动摇了,没有信心地说:“共产党怕是要吹牛了。”
中年老板肯定地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时间还没有到你慌什么?还有两分半钟,共产党是最讲究时间的准确性,不到十点不放水。”
阴森森的涵道下,老方和刘志祥亮着手电快速跑来,地下坑坑洼洼,他们跑得歪歪倒倒,一不小心,老方 “哎呀”一声摔倒了,刘志祥赶忙上前拉起他。两人继续向前边跑边喊:“老杜!杜师傅!”
听到喊声,杜子春醒过来了,看到自己躺在地上,心里一惊,怎么摔倒了?他立刻挣扎着爬起来,头一昏又倒了下去。他伸手摸摸头,湿湿的,粘粘的,他摸摸身上也湿湿的,粘粘的,他放到鼻子上闻闻,一股血腥味,他知道自己受伤了。他突然想到自己的责任,想到文主任的交代:他是来找暗阀的,找到了要赶紧把它打开。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时候,但他知道十点要准时送水,否则就会让军管会失信,那些坏蛋就会借机闹事,就会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现在暗阀让他找到了,坏人已经跑了,他怎么还不赶紧爬起来打开它呢?他仿佛看见时针已指向十点,街上已乱成一团……他咬着牙关爬向大阀,双手够着了,用尽力气拔着、扳着……
姚成家。姚成遵照高老太爷的吩咐,把他的手下人都集中在这里,就等十点钟一到,水龙头出不出来水,他们就要以此为由头大闹齐阳市,让解放军在此立足不稳,动摇南下大军的大后方。让蒋介石好大做文章。动摇浴血奋战的前线将士的军心,好让他们国军再苟延残喘一阵子。
他们十几双眼睛直盯着一个破旧的闹钟,时针指向十点五十八,五十九……
马成功沉不住气了,蠢蠢欲动道:“行动吧?”
姚成一把按住他说:“别动!性急吃不了热豆腐。让商店老板们先闹起来,我们再火上浇油。顺理成章。”
其他人立刻随身咐和:“对!再急也不在呼这多等这一会子。”
但是,各位的眼睛仍都盯在闹钟上。闹钟上的秒针仍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阴暗的涵道中。杜子春全身伏在大阀上,用着全身的力气在拔动了大阀,一圈、两圈,老方赶来了,刘志祥紧跟其后,他们一起加入了扳动阀门,罗丝扣旋转的速度加快了。阀门已有一半打开了。自来水已经过此阀门流向全市各断水区。家家户户的打开着的龙头都 “哗啦啦”地流水了……。
中年李老板家已一片欢腾,墙上的挂钟的时针刚好走到十点,自来水 “哗哗”地流淌起来。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信服。全屋的人都为此树起大拇指。
中年李老板一副骄傲的样了:“怎么样,我说共产党时间观点最强嘛。他们是最值得信任的!答应今天上午十点送水就十点送水。
姚成家,一群乌合之众全没了刚才的神情,他们看到水龙头喷出的 “哗哗”的自来水就眼睛冒火,立刻把它关了似乎还不解气,有人还对它拳打脚踢几下,似乎是它给他们带来了不测风云。他们一个个像瘟鸡……
姚成气得捶胸顿足:“这两个窝囊废,一个老头子都对付不了!这可怎么办呀?我将怎么向高老太爷交代?”
涵洞下,大阀门的摇柄旋到了顶。整个阀门被全部打开。
杜子春在扳完最后一圈,他的双手从阀门柄上滑了下来,他挣扎着又抓住阀柄。
老方和刘志祥都感觉到了,杜师傅受伤了。用手电仔细一照,发现头上在流血,胸前也在流血。他俩不约而同地大声地呼唤起来:“杜师傅!老杜……!”
杜子春 “哼”了声,双手从阀柄上再次滑掉下来。人又昏了过去。
老方抱起他,失声痛哭起来:“老杜!我的老伙计!”
刘志祥从方师傅怀里抱过杜子春,对他喊道:“打亮电筒,前面带路,快送杜师傅上医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