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见苏语嫣是真的害羞了，便不再逗她。
她又拉着明渊说了会儿话，都只是平常的家常话而已。
明渊从头到尾，应对自如。
等到白山寺时，太后看向明渊的目光已经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在过来的这一整个路程中，她从各个角度打探明渊的身世。
可这人却四两拨千斤，每次都将话题轻易带过去。
偏偏她还找不到什么错处。
看似两人整整聊了一路，但实际上，太后什么都没问出来。
正是因为如此，太后已然明白，眼前这青年，绝非他那几个孙子可比的。
只是可惜，这人是一个寻常布衣。
若生在皇家，怕是其他皇子连争的资格都没有。
若此人是自己的孙儿，太后再不必担忧儿孙们争抢皇位做出那些肮脏事。
而是放眼九州，只需考虑孙儿能将大周的铁骑横扫至九州何处。
考虑滨海之外那些小国若来朝贺，该送来何等没见过的宝贝。
冯太后思及此处，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在苏语嫣的搀扶下跪倒在殿中，抬头看向金灿灿的佛像。
“诸天神佛在上，信徒冯思诚心拜请。”
“愿我的孙儿莫要拘泥于朝堂龃龉，兄弟相争，权势财色。”
“不管是哪一个孙儿，我只求他能大鹏展翅，翱翔于九万里之上。”
“能看到滨海之外，昌盛我大周。”
“有朝一日，冯思亲眼见到大周的希望，便可安息了。”
苏语嫣静静跪在一旁，听闻此话，不免悲从中来。
冯太后与先皇恩爱无比，将苏家的江山看的比自己性命都重。
只是可惜，她的儿子不是她想要的那种皇帝。
她的众多孙子中也没有她想要的未来新帝。
所以她才会说出此番祈祷之语。
明渊站在一旁，抬眼便能看到佛像的双目。
目光低垂，似乎在看向跪拜之人，眼中尽是悲天悯人之意。
世上万般变化，唯有人心难测。
明渊看向虔诚磕头的冯太后。
就是这个老人派靖王去找他娘，送去了一封信。
他务必要查出信上是何内容，他娘又为何而死。
回去的路上，冯太后仍沉浸在哀伤之中，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明渊，我问你一事，你要真心答复于我。”
明渊急忙点头称是。
“我问你，你觉得太子和三皇子中，谁更适合继承大统？”
苏语嫣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太后怎会问明渊这个问题？
选哪个皇子当太子，以及选哪个皇子继位，都是国政，任何人不得妄议。
若明公子当真答了，岂不是妄议国政之罪，是要砍头的。
“太后，这个问题不妥。”
太后气笑了，点了一下苏语嫣的额头。
“你这丫头，心都被拐到外人身上了。”
“我只是随意问问，还能害了你的明公子不成。”
苏语嫣赶紧解释道。
“我并无此意，只是害怕明公子不识规矩，妄议国政。”
冯太后无奈的笑笑。
“我知道了，你这丫头就是太小心了。”
“那我换个问法，我有老大，老三两个孙子，你觉得哪个孙子更好？”
她说完还特意扫了一眼苏语嫣。
“要说我孙子的事，这就是家事，不算国政，明渊尽可直说。”
明渊知道这个问题是躲不过了，仔细想了一下。
“我觉得两个都不好。”
苏语嫣急忙过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明公子，不要乱说。”
她神情真挚，言辞恳切，可见她是真的担心明渊。
明渊很感动，拍了拍她的手。
“无妨，太后既然问了，便不会因我的答案而怪罪。”
冯太后听到此话，笑了起来。
“好，就如你说的，这是我问你的话，不管你如何回答，我都不会怪罪。”
明渊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其实我会这样回答，正是因为太后这样一问。”
“倘若这两人中当有一能人，博闻广识，胸有韬略，另一个自然无法比。”
“若是两个孙子都叫太后称心，太后也不必神色如此忧伤。”
“所以，此问题唯有一个答案，太后也知道，那就是两个都不好。”
此话一出，太后怔愣了片刻。
随即再也顾不上仪态，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子，胆子还真是大。”
居然连糊弄都不愿糊弄她一下，直接讲出这番话来。
幸好她提前说过要议论的是家事。
不然此话传扬出去，这小子就算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胆子大，心思倒是细腻，人也聪明。”
明渊拜谢。
“多谢太后夸奖。”
冯太后摆了摆手。
“我的孙儿确实不好，但也无大的过错。”
太子之前犯错，过来求她。
太后虽然对这个孙儿失望，但这到底是自己已故外甥女留下来的独子。
她还是想给太子一个机会。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从未对外人说过。
就连她的亲生子，当今皇上也不知道。
那就是她不认为老三适合当太子。
老三资质平庸，而他的舅父齐安侯却是个胸有韬略之人。
万一日后老三登基，只怕齐安侯会外戚干政。
凭老三，肯定保不住苏家的江山。
至少在太子这里，她不必担心日后江山易主。
想到这里，太后更加悲从心中来。
她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竟不知这大周的江山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此时，有几个孩童从马车边路过，嘴里唱着一首童谣。
“太子开个红云阁，住着如花美姑娘。”
“大臣个个夜中去，不到早朝不起来。”
“花甲老翁行路难，见到姑娘精神满。”
“要问个中谁最强？当属相爷朱永安。”
“相爷为宿红云阁，冒死扯谎谏太子。”
“太子相爷强联手，你要姑娘我要权。”
明渊听罢，便知道这童谣唱的是何事。
没想到三皇子竟如此反击，直接将此事编成童谣，传遍京都的角落。
如此传播下去，怕是满京都都知道太子用红云阁拉拢朱永安了。
朱永安就算想怎样的推脱之词，怕是也难置身事外了。
只是不知这童谣若是传到皇上的耳中，又会是怎样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