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三百六十五夜诡故事》的朋友肯定会对我有这样的想法:大光这孩子是吓大的。
难道我的童年只有这些恢诡谲怪吗?当然不是。只不过故事的开头已经给通篇定了性,如果不挖空心思的翻找出光怪陆离的回忆,似乎便要冒着跑题的风险。
可写到现在,我写累了,也有点写不动了。
不知道多少次陷入故事中的悲欢情仇连续几天无法自拔,也数不清多少次被自己吓得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其实,我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如今是小时候更是。所以请允许我放松片刻,记录一段美好的时光,算是让我在压抑的节奏中喘口活气。
再次提醒各位,这一夜的内容很絮叨,这一夜的内容很难引人入胜,这一夜咱们不讲诡故事,这一夜我想告诉大家,那个叫大光的小子也有过温馨的童年。
五月,春暖花开。在这个万物**的季节,我们迎来了小学生涯中最后一次大型集体活动——翻板。
简单介绍一下:每年春季,区里和市里都会举办一场中小学生运动会。与校运会只在自家操场上热闹一天不同,这种级别的运动会需要集中到专业体育场地里进行。参加比赛的运员如何选拔我一直不太了解,我们普通学生则人手一块两面糊着不同颜色的硬纸壳,坐在看台上拼出背景字幕。
以前,我们只有资格在区体育场为区运会服务。六年级了,必须提高待遇,我们终于登上了市运会的看台。
由于市运动规模盛大,大至每个学校小到每个班,都要严格组成方队,多一个少一个都不成,所以并不是每个同学都有亲临现场的机会。比如,得罪了陆老师的李叶和刚刚经历九死一生的姚丹丹就被剥夺了这份荣誉,让我们大家羡慕不矣。
那位问了,不是说荣誉吗?怎么还能羡慕呢?我们都十二三岁了,不是一忽悠就热血沸腾的傻丫头傻小子了。为保证字幕变换整齐划一零失误,事先不知要在日晒雨淋里练习多少次。万一出点差点,无论班主任校领导,甚至教委官员活动组织者,是个人就能给你拎起来骂个狗血淋头要多窝囊有多窝囊。身体疲劳和精神侮辱还不算什么,粘纸板的蜡光纸,做花环的皱纹纸都得学生家长掏腰包,缺心眼的才乐意参加呢!
而且,为了保证体育场的清洁,既不允许带水也不可能带饭。学生们一坐一整天随时待命,指挥的心血**一举小旗,你要跑了就得留豁牙子,所以上厕所都不让随便去。更过分的,学校压根没为我们安排交通工具。站成两排,纸板往咯吱窝下一夹到哪都靠两条腿。区体育场还算近,十分钟路程。市运会的主会场定在中国足球唯一一次冲进世界杯的福地五里河,离我们学校直线距离五公里,连渴带饿一整天,能不能回来都两说。
麻主任考虑到安全,绝对禁止同学们打乱队型乘公交,原则上还是步行。但如果哪位学生家长有能力安排客车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不得不说,肖宁父亲的确神通广大,第一次现场排练,在陆老师的求助下帮着安排了一辆中巴,冒着超载的风险将四十个学生横躺竖窝的接到五里河。
排练进行了周日的一上午,组委会十一点半准时把我们撵出体育场。看着没有车的班级无精打彩的启动十一路,一股优越感犹然而生。刚把纸板花环搬进车里,陆老师突然发扬起风格,高声对大家说:“同学们,六班的同学没有车,今早就是走来的。折腾一上午都累坏了,咱们充分发挥一下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精神,把车让给六班同学坐吧。车上的东西一会也麻烦六班同学给我们搬回教室。”
还不等我们反对,陆老师已经热情的招呼六班上车了,临了还冲肖定挥挥手:“肖宁,你也上来,一会陪司机师傅去找你爸吧。”说完又吩咐我们,“体委,你组织好队伍跟体育组邓老师一块走到学校再解散。”
望着中巴车屁股冒出的黑烟,同学们怨声载道。冯秦秦一噘嘴,对沈丽说:“真有病!走,咱们打车回去!”见沈丽颠颠的跟了上去,她又喊起了我的名字:“陈()光,你陪我们一块打车。还能坐个人,你想带谁吧?”
李叶没来我当然会便宜许文彬了。齐晓亮和耗子也蹭过来凑热闹:“带我们一个呗?”
冯秦秦都没拿正眼瞅他俩:“只能坐四个人,挤多了司机不拉。”
俩小子不怀好意的干咳:“那你为啥偏叫陈()光啊?你咋对他这么好呢?”
冯秦秦极有个性的甩甩头发:“我乐意!”
出租车开到家附近,冯秦秦吵吵饿,要请我们去吃鸡架麻辣烫。啃骨头的工夫沈丽居然跑去买了瓶啤酒,每人分了一杯,惹得饭店里的食客纷纷拿我们当怪物看。
也许这口酒给冯秦秦喝兴奋了,吃得意犹未尽,非要去公园玩。我和许文彬对公园的治安环境有所芥蒂,冯秦秦似乎看出了我们的担心,说:“不去怡静园和万柳塘,没意思。咱们去青年公园,有游乐场!”
相比之下,青年的公园的设施要好得多。并且管理到位,没那么些社会闲散人员,但票价也肯定更高。我兜里的钱勉强够眼前这盆麻辣烫,游乐场里挥霍一圈是万万不可能的,估计许文彬的情况跟我差不多。可冯秦秦是什么人啊?小富婆!一个月的零花钱比我们家伙食费都多。沈丽虽说不如冯秦秦阔绰,但家庭条件也相当不错。于是,我和许文彬就像两个被包养的小白脸,灰溜溜跟着她们混了。
俩丫头片子一进门便相中了空地上的电动小汽车——就是交完钱,工作人员用根像钩针似的铁棍捅捅,能开三分钟那种。我和许文彬嫌那玩意太小儿科,小老爷们坐上去丢人,于是誓死不从,但她们若执意要坐可以等她俩。刚巧旁边有位大姐正劝六七岁的孩子:“宝贝,咱不玩这个,这是个小孩玩的,没意思。你都多大了?咱玩点别的去。”
小孩几乎都要被母亲说服了,突然看见冯秦秦和沈丽选了辆摩托型电动车,一人骑上驾驶位一人坐进挎斗,立马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妈,那俩姐姐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能玩这个?”
大姐满脸黑线,硬着头皮尬聊:“妈妈说错了,那是大孩玩的,你太小不让上。”边说边把孩子强行拉走了。
体验完驾驶的快感,我们一行人朝公园深处走去。路过一块旱冰场,冯秦秦突然问我们:“你们会不会滑旱冰呀?”
沈丽很是得意:“会呀!”
许文彬面露难色,而我不是吹,我妈小时候最喜欢看人滑冰,可惜自己胆小怕摔跤不敢尝试。为了实现儿时的梦想,她经常撺掇我学,我少说得有四五年旱冰史了,不敢说滑的多花哨,糊弄糊弄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冯秦秦得知我算半个高手非常高兴,留下一句:“那你教我吧,沈丽教许文彬。”卖票去了。
换上轱辘鞋,冯秦秦挑衅的对许文彬说:“咱俩各学各的,一会比赛敢不敢?”
许文彬的运动神经一向很发达,自然不愿服软,跟着大呼小叫的沈丽走了。我握住冯秦秦的手将她拽了起来,跟所有旱冰初学者差不多,刚挺直身体她一顿“妈呀妈呀”的乱叫脚先出溜出去,身子斜了。
冯秦秦大惊失色:“陈()光你快扶我!”胳膊一下搂在我的脖子上。
我急忙伸手托住她的后腰,努力稳定住平衡之后才恍然意识到,我们俩摆出了一个多么暧昧的造型。
耳畔传来许文彬认真的声音:“我觉得不是你说的这样滑的。”
沈丽正严厉的纠正:“是你会还是我会?”
冯秦秦的脸红的像个苹果,估计我也好不到哪去。她小心翼翼的重新站稳,嘤嘤的要求:“要不,你拽着我先走一圈?”
我六神无主的答应:“好……好的。”
冯秦秦的手我不是没摸过,可没有一次这么潮湿。
事实证明,冯秦秦完全没有滑旱冰的天赋,三步一栽歪五步一趔趄,只要我手松一点她就喊得跟警犬似的。蹭了不到二十米,人许文彬都能独立抬腿往前迈步了,她则一屁股坐到冰场边的长椅上:“太累了,休息一会。”
我不好意思督促她继续,诚惶诚恐的看了眼远处说:“那我去找他俩玩一会。”
冯秦秦一把拽住我的袖口:“你不能走,你走了我站都站不起来。”
并排坐在一起,冯秦秦摘下后背的书包翻出随身听,像上次在白水寨那样往我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
旋律悠扬,可歌词我一句都听不懂,只听见唱歌的女人在翻过来调过去的重复着什么“呀呀呀呀狗懵子”。冯秦秦似乎很喜欢这首歌,听完一遍把磁带倒回来重听。
她突然问我:“陈()光,你长大以后有什么理想啊?”
我被问的措手不及:“呃,当……当警察吧。”其实关于理想这个话题,虽然总说,但我真的从未认真考虑过。有一次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我写我想像我爸我妈那样当一名普通工人,在平凡的岗位上发光发热。结果被我爸狠批一顿,说我胸无大志。可大志到底是什么,我不清楚。反正我们那时候的男孩不是想当科学家就是想当军人警察的,如此回答不会有什么疏漏。
冯秦秦听罢略微有些失望,她喃喃的说:“我想当一名翻译,以后陪着我当外交官的老公周游世界。所以我毕业要去外语学校上初中……陈()光,你呢?”
我木讷的回答:“我……按片分吧?”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天在旱冰场听到的那首“呀呀歌”的歌词,其实是:“一人有一个梦想,两人热爱渐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