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夜诡故事

第一百九十二夜、夜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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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年前谈好的新饭店装修工程果然如他预料一般,迟迟没有开工。老板觉得挺过意不去,再三向我爸保证,一个月内很肯定能够启动。为表诚意,他特别帮我爸联系了一个其他工程。工程不大,一周左右应该可以完成,属于我爸最喜欢干的那种。但美中不足的是,施工地点又是外地。

对于独自在家的生活我早已轻车熟路,况且我马上就要上初中了,半大小子总不能越长越回旋吧?于是,我爸照例留给我一顿嘱咐,收拾行礼出门了。

说心里话,我爸这次出差我其实挺高兴的。

耗子买了一盘新游戏卡——《松鼠大战》,曾经几次邀请我和齐晓亮放学去他家打游戏机。自从发生了诅咒信的意外,我爸责令我放学后必须必马上回家。即使经过姚丹丹爸爸的安慰,但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没有正当理由我仍然不许随便在外游**。所以,我只能忍痛谢绝耗子的好意。而现在,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过过游戏瘾了。

我爸乘上火车的当天晚上,我便迫不及待的向耗子提出去他家玩。他一口答应,回头又约上了齐晓亮。

之前耗子用蜡烛给家里烧了个精光,然而他的父母凭借勤劳的双手慢慢把火灾造成的损失弥补了回来。房间是经过重新粉刷装修的,虽然陈设还有些简陋,不过已然有了家的感觉。

晚上,耗子爸妈在饭店里忙活,三个孩子玩着新买的游戏卡带不亦乐乎。不知不觉时钟指向了九点,齐晓亮像被踩着尾巴似的蹦了起来:“哎呀妈呀,我爸快该过来喊我了,看我搁你家不写作业打游戏非得收拾我……”嘴里这么说,目光却恋恋不舍的盯着屏幕上那只举着木箱的松鼠。

耗子的眼睛同样掉进里电视里拔不出来了:“再玩一会呗,马上就要通关了。”

齐晓亮抱着自己吃不着葡萄也得把葡萄祸害了的心理提醒道:“你俩也别玩了,耗子你爸你妈快回来了,看你这么晚还打游戏肯定得削你。”

耗子的亡命赌徒体质突显得淋漓尽致:“削就削呗,又不是没削过。老陈头,齐晓亮怕他爸得回家,咱俩继续玩。说不定我爸我妈看你在咱家待着不好意思打我呢……你晚点走没事吧?”

我从小到大没怎么挨过家长的打,犯了错顶多被训斥几句,所以一直认为挨打是件十分严重的事情。得知耗子爸妈可能会家暴他,不免忧心忡忡。可我同样舍不得手里的游戏,脑子一转提议道:“我爸没在家,上外地了。你俩晚上能出去不?要不你们拿着游戏卡上我家玩去呀?玩一宿都没事!”

耗子和齐晓亮听见我的主意,眸子里顿时放出金光。

齐晓亮咬咬嘴唇,说:“等我一会,我问问我爸行不行……”不等我们回应,箭一般冲出房门。几分钟之后,他神彩飞扬的回来了,“我没问题!”

耗子终于放下手柄,略带惊讶的问:“你咋跟你爸说的呀?”

齐晓亮洋洋得意:“我说老陈头他爸家今晚出差了,让我过去陪他住一宿,要不他害怕。”

耗子蹿起老高:“行,咱们现在就走!你俩陪我上饭店跟我爸我妈说一声去。”说完,拔下游戏卡套上外裤领着我们出门了。

或许是耗子爸妈知道齐晓亮家已经同意他在外过夜,也可能给了我这个成绩还算可以的“好学生”三分薄面,最终在叮嘱我们注意安全不许动火动电之后,批准了耗子的请求。三个人一阵欢呼,一溜小跑回到我家。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我忘了我的游戏机有点毛病,玩一段时间温度升高就会死机。想接着玩必须给电源晾凉了。八位机不带存档功能,每到关键之处总歇菜,大家玩得很是扫兴。

坚持不懈的玩到后半夜,在不知第多少次死机时,齐晓亮的耐心终于崩溃了。他把手柄往**一扔,说:“老陈头你家游戏机不行啊,哪次都卡这。早知道让耗子把他游戏机带来好了。”

耗子也不无失望的抱怨道:“是呗,不好使早说呀。”

我颜面扫地,埋头扇着散热孔不吱声。

突然,齐晓亮指着窗外提议说:“要不咱们出去溜达溜达?”

耗子立马响应:“行呀!我还没后半夜在外头玩过呢。”

深夜的城市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和李叶许文彬的捉鬼赶死队不只一次在此刻行动。不过,游戏机已经扫了他们俩的兴,我这个当主人的更没有理由再反对他们俩的愿望了。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耗子和齐晓亮显得十分兴奋,放肆的大喊大叫。当我们漫无目的的晃悠到肖宁家楼下时,耗子没来由捏着嗓子吼出一句:“肖宁,我是你对象!”声音很尖锐,在寂静的夜空传播得既远又清。

耗子笑坏着撒丫子便蹽,跑到几百米外的一条小胡同里才停下脚步。

齐晓亮上气不接下气的鄙视道:“操,原来你喜欢肖宁呀?”

耗子满脸不屑:“傻子才喜欢她呢!我烦她还烦……”说到一半,后半截话戛然而止,硬生生的改成了,“什么东西?”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顺着耗子抬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昏黄色路灯的照射下,夜幕中只有安静。除了一阵凉风吹过,我狠狠打了个冷战。

齐晓亮也被耗子惊得不轻:“干啥玩意你呀?吓死我了!”

耗子脸色惨白,难以置信的反问道:“你俩真没看着啊?”说着,手舞足蹈的向我和齐晓亮仔细形容了他刚刚瞧见的怪东西。

那是一个至少两米高的人,穿得像戏台上的武将,后背还插着好几面护背旗。耗子虽然没看清他的脸长什么样子,却感觉那个人浑身上下似乎没有颜色,仿佛黑白电视机里的画面,衣服上还跳跃着信号受到干扰时出现的雪花点。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迈着方步,看上去走得慢悠悠的,实际速度却奇快无比,一闪而逝的从我和齐晓亮被后略过,转眼消失在胡同尽头。

我很难将耗子的描述具象化,可齐晓亮却听懂了。他狠狠一激灵,二话不说一手一个拉住我和耗子的胳膊:“快点,咱们赶紧回去!”

我几乎是被齐晓拖到了家门口,手臂上的肉被他拽得生疼。耗子也搞不懂他到底在紧张什么,追问道:“我看见了都没害怕,你不啥也没看着吗,咋吓这逼样呢?”

放在平时,齐晓亮肯定会用更难听的词骂回去。可他一反常态,郑重其事的说:“不懂别瞎逼逼,刚才你看着的不是人,是夜游神!我以前在农村见过,老邪乎啦!”

去年暑假,齐晓亮陪爷爷回乡省亲上坟。他的老家位于一处座落山间的村子,很是偏僻,只有一条柏油小马路通向外面的世界。

齐晓亮和爷爷借住在一位同族大爷家里。齐晓亮称呼他的这位大爷跟我们本地的习惯很是不同,只有一个字——伯,就是书面语中的“伯伯”。而这个伯字的发音也不标准,被他读成“百”。

除了伯父伯母以及一位尚未出阁的族姐以外,伯家还有一个比齐晓亮大十多岁的哥哥,碰巧叫齐大亮。听说齐大亮在城里做过几年生意,什么挣钱倒腾什么。半年前,齐大亮人模狗样的返乡,还开着一辆极其拉风的微型面包车。他说自己短时间内不走了,很有发了大财的派头。

到家之后,齐大亮过起黑白颠倒的生活。他每天上午在村里晃晃悠悠,吃过午饭关起门睡大觉,天一黑便开着面包车出去,后半夜一两点钟才回来。偶尔会请两个村外的朋友在家吃顿饭喝点酒,酒足饭饱再把他们送出去。

伯不只一次询问过齐大亮整天神神叨叨的,到底在干什么营生。可他从来不正面回答,总是不耐烦的回答父亲:“说了你也听不懂,就别操那个心了,能给你挣钱回不就得了?”

齐晓亮和爷爷住下的第三天擦黑,齐大亮照常开车出门,凌晨四点多了依然没见他回家的动静。直到天光放亮,面包车才开进了院子。然而,驾驶室里坐的不是齐大亮,而是经常跟他喝酒的两个朋友,一个叫张三另一个叫李四。

张三李四把车停稳,神情仓促的拉开后车门,合力把口吐白沫抽着羊角风的齐大亮给抬了下来。伯见状大惊失色,忙问张三李四:“这……这是咋地了?好么央的犯啥病了?”

结果二人闭口不语,把人扔下便开着齐大亮的车离开了,拦都拦不住。

儿子人世不知,伯彻底慌了,穿着一只鞋跑去敲村医家的门。村医拎着药箱来到老齐家炕头前,刚想扒开眼皮观察观察瞳孔,齐大亮猛然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像唱大戏似的抑扬顿挫念念有辞,却没人听得懂他嘴里念叨的是什么内容。

村医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齐大亮疯疯颠颠撒癔症,胆战心惊的对伯说:“叔啊,大亮不像得病的样呀,这不中邪了吗?我……我看不了哇!”

以前村里闹胡黄常蟒,齐大亮的情况跟那些被野仙折腾过的人确实有八九十相似。伯顾不得多想,请来了村上一位从前的老神汉回到家中。

对于齐大亮的突然中邪,一开始神汉还不信,说:“老齐呀,你不扯呢吗?咱堡子多少年没闹过仙儿了?开山都他妈开跑了,咋就你家特殊呢?村医那小兔崽子就是个蒙古大夫,你赶紧把人送医院吧,别再耽误了!”哪知进屋之后他只扫了一眼,便连连摇头冷笑着对伯说:“你家大小子哪是撞邪了?他是撞着夜游神了!肯定没干好事,等他醒了你好好问问他在外面都缺过什么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