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夜诡故事

第七十一夜、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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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冯秦秦送走,我妈拎着我的脖领子去胡婶儿家道歉。没想到胡婶儿一开始估计也是给我妈面子,没太计较。可我妈不依不饶,非让我把犯罪过程坦白一遍,再当面向胡婶儿保证没有下一次。

我垂头丧气的讲出了整个过程的起因经过和结果,没料到胡婶儿听罢小吃了一惊:“下午我们都去上班了,孩子在他奶那,家里根本没人,哪来个老头儿啊?”

我妈还以为我冥顽不灵死不悔改继续编瞎话呢,又是一通教训才算消气。

晚上吃过饭,有人上我家来敲门。我隔着门问了一句是谁。门外的回答是:“我,楼下你胡婶儿。”

我心里一翻个,以为她刚才没解气,这会儿跑来训我下半场了。没想到胡婶儿还挺客气:“大光,给胡婶儿开下门,我跟你打听点事。”

战战兢兢的开开门,胡婶儿弯下腰双手杵着膝盖,和声细语的问我:“大光,你下午看见的那个老头儿具体长啥样啊?给胡婶儿好好形容形容呗。”

这时,我妈过来看见是她急忙往屋里让。胡婶儿进屋说明来意,我妈听后便让我仔细讲讲。我挖空脑筋的回忆:“个子跟我爸差不多,挺瘦的,也挺黑的。”

这些线索十分笼统,照这个特征找恐怕上街转一圈儿能拉回一个团的老头儿。

胡婶儿跟我妈解释:“刚才我越琢磨越不对劲儿,你说大白天的家里咋能多出个老头儿呢?我合计是不是有小偷进来了,又觉得肯定不是。咱家啥东西也没少,再说小偷怎么可能敢给人开门呢?我就想不出来了,到底能是谁呢?”

我妈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严重,追问我:“你再好好想想,他有啥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我挠着脑袋挖空心思,终于记起了那个老头儿的一个特征:“他下巴挺大的,好像有点儿兜齿……”

胡婶儿沉默半晌:“我爸有点兜齿……”

我妈顺着她说:“是不是你爸下午来了?看你们没在家待了一会儿回去了。”

胡婶儿连连摇头:“不能啊!咱家门钥匙就我们三口人有,再说……”她犹豫了一下,“再说我跟我爸已经八九年没见过面了,我结完婚从来没回过娘家。”

这可完全出乎了我妈的预料:“你娘家在外地呀?”

胡婶儿叹了口气,说:“不是。当初我和我老头儿结婚我爸说啥也不同意,后来我一咬牙自己骑着个自行车就嫁过来了。那时候都给我爸气住院了,我去医院看他,咱俩还吵吵了一通,后来就不来往了,也就逢年过节我妈过来看看我……”

我妈的八卦劲上来了:“为啥不同意呀?”

胡婶儿无奈的说:“我爸和我老公公是一个厂子的,俩人一直不对付,老干仗。我爸不想跟他结亲家。”

我妈点点头,感叹道:“你爸也真挺倔。”

胡婶儿苦笑道:“可不是咋的,你是没见过他,上来那股倔劲儿也不讲个理,谁都得听他的。行了嫂子,我先回去了,你们歇着吧!”

我妈起身送她,临了又劝了一句:“你还是回娘家问问吧,万一家里真进来坏人了呢?再说那是你爸,又不是外人,这么多年了,该消的气早就消了。”

胡婶儿不置可否,起身告辞了。

差不多是第二天晚上同一个时间,胡婶儿再次敲响了我家的门,可这一回她的脸上挂满了焦急。

胡婶儿站在门口就问我妈:“嫂子,你能让大锅跟我出去一趟吗?”

我妈不明所以:“行啊,咋的了这么着急?”

胡婶儿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去趟医院……哎呀,我回头再跟你说吧,一会儿就给大光送回来。”

都是知根知底的邻居,我妈虽然不怕她是坏人给我拐跑了,但还是不太放心:“这么的,我带大光跟你一块儿去。”

胡婶儿连连道谢:“麻烦你了,嫂子。耽误不了你们多大功夫。”

三个人出门打了辆车便往医院赶去,路上胡婶儿说:“嫂子,你别嫌我这人矫情。昨天一晚上我也没睡好,翻来覆去的闹心,总觉得大光说那个老头儿就是我爸。这么多年没见过面,我合计是不是我爸出啥事了。下午我弟弟上我单位,说我爸昨天中午心梗犯了,一直昏迷来着,现在还没醒呢,他犯病那个点儿跟大光看着那老头儿的时间差不多。刚才在医院里我怎么琢磨怎么不是滋味儿,这要不整明白,我……我……我就是想让大光过去看看,昨天下午那老头儿到底是不是我爸?”

听胡婶儿说完这些,我妈八成觉得她在自己父亲生死攸关的时刻犯强迫症的确有些矫情。可人家的事情,能帮上忙就帮,不应该多嘴。

这时候,开着拉达的出租司机从胡婶儿的话语中听出了个大概,搭了一句腔:“我跟你们说,可千万别不信这个邪。我奶死的时候咱们这帮不在她身边儿的孙男弟女们全都梦见她了……”说得胡婶儿连连点头。

不大一会儿,我们来到医院。胡婶儿领着我和我妈找到病房,可床位上没有人,家属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胡婶儿忙向同屋的病友打听,病友说那老头儿刚才不行了,送到急救室抢救去了。

三个人又一路小跑赶奔急救室,离老远就看见胡婶儿一大家子人在门口,急得直转圈儿。

可还没等胡婶儿张嘴问问情况,胡婶儿的妈抡圆了胳膊狠狠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你又跑哪去了?你爸说不行就不行,你是不打算给他送终了是吧?你到底有多恨他呀!”

胡婶儿捂着脸委屈的解释:“我就是想整明白我爸昨天是不是去咱家了……”

老太太被她气的不行,伸手还要打:“你脑袋里有魔怔是吧!你是盼着你爸早点儿死是吧!”

其他的亲戚赶紧上前把老太太拦住,老太太并不解气,嘟嘟囔囔骂个没完没了。胡婶儿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嗒吧嗒的掉眼泪。

他们这一吵吵,我和我妈的情况就比较尴尬了。人家都不认识我们娘俩,也不知道我们是来干啥的,所以谁也没搭理我们。我妈话又插不上,走又不合适,只好扶着我的肩膀默不作声。

外面的人都很紧张,可我始终也没有闻到那股酸臭的死人味,于是小声对我妈说:“妈,胡婶儿的爸爸死不了。”

虽然我这句话不是坏话,可在这个关头“死”字肯定是为人所忌讳的。我妈狠狠掐了我一把:“闭嘴,没你说话的地方。”

胡婶儿这才重新注意到我们,擦了把眼泪,说:“嫂子,要不你和大光先回去吧……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妈一听如获大赦,赶紧客气:“没事儿,没事儿,那你先忙活你爸这边儿吧。等回头他好点儿了,我再带大光过来也行。”

胡婶儿悲观的摇摇头:“再说吧,还不一定咋回事儿呢……”

转眼间好多天过去了,我一直也没看到胡婶儿,我妈起早贪黑忙忙活活的更不可能遇到。

开学前最后一次学习小组活动的地点轮到我家,冯秦秦是最后一个来的。进屋之后她的神色有些慌张:“那天那个老爷爷现在在你家楼下呢,吓死我了……”

我反问:“哪个老爷爷啊?”

冯秦秦一撅嘴,满脸被我们连累的冤枉表情:“就你们上回敲门敲出来的那个老爷爷,我还以为他认出我,说我一顿呢。”

我吓了一跳:“不能吧?他病好的这么快呀!”随即,便把胡婶儿和他爸的事情像模像样的对他们学了一遍。

冯秦秦听罢若有所思:“我相信是真的。陈 光,你还记得不?那天早晨咱俩睡醒了,身上的毯子肯定就是我奶回来了给我们盖的。”

我哭笑不得,刚想跟她解释,结果许文彬李叶和齐晓亮一块儿听出了这句话中的亮点,立马来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语的连续发问:

“你俩一块儿睡的?”

“你俩什么关系呀?”

“你俩都干过啥呀?保密保的挺好哇!”

我当时就晕菜了,心说这下糟了,想我一世英名竟然毁在冯秦秦说秃噜嘴上了。他们几个的嘴比棉裤裆还松,这要等到开学全世界不都能知道啊?

冯秦秦也闹了张大红脸,追着他们三个人使劲儿掐。

很快写完作业,几个人决定下楼玩儿一会儿。出了楼洞口,我一眼便看到,胡婶儿正陪着一个坐在轮椅上,又黑又瘦下巴又有点兜齿的老头儿晒太阳。

看见胡婶儿和这个老头儿,我心中一激灵,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胡婶儿好。”

胡婶儿看见我眼前一亮,忙招呼我过去,指着老头儿问我:“大光,你快来,你认识他不?”

还没等我开口,老头儿到先抢着说话了:“这小子我见过,他也太淘了,上次敲完你家门就跑,差点儿让我逮着。”说完又凶巴巴的威胁我,“臭小子,要是敢有下次,看我不上你学校找你老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