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夜诡故事

第七十夜、臭撩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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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妈说,那天的场面十分震撼人心。

豆腐抱着女儿痛哭流涕,女儿一开始面无表情,最后也终于忍不住泪奔了。娘俩搂在一起慨叹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令观者无不为之动容。就连咸鸭蛋和腐乳两口子也深受感触,只让豆腐赔了他们五十块钱便不予追究了。

穷,很多时候真的是一种无奈。一旦中了命运的诅咒,再积极再上进也无济于事。反之,假如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含着金汤匙降临人间,也就永远不用去体验人间疾苦了。或许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造化”吧。

说老实话,有钱人永远无法明白的穷人的感受,哪怕你以前也曾经穷苦过。别把你的白手起家奋斗史当成励志或嘲笑他人无能的资本,比你有才华并且比你还努力的大有人在,疲于奔波却终生落魄的绝对比发迹的人要多的多的多。

其实,穷,对人最大的折磨不是物质上的匮乏,而是看不到出头之日的绝望。

那天晚上,我妈不无感叹的对我和我爸讲了她那条可怜的体型裤到底是怎么弄的。聊完之后又换了个话题,对我说:“大光,你这回期末考试考的不错,妈明天奖励你两本儿书。”

我听了特别高兴,可我妈话锋一转,向我爸夸了一句:“咱家大光还是挺懂事的。人有钱人家孩子考完试要这要那的,咱们穷人家孩子给买本儿书就挺知足了。”

本来挺好一件事,让我妈这么一说,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估计跟豆腐的女儿当时的心境一样。

或许我前面的话说错了,穷,对穷人来说不一定是一种折磨,可能是一种习惯吧?

暑假已经过去一大半,由于我在放假之初就已经把作业全部搞定,那时候的小学生也没有什么补课的说道,咱们穷人家孩子更不可能参加什么特长班,所以剩下的日子里我特别轻松。然而我还是回归了放假之前陆老师安排我们自发组织的学习小组,毕竟每个孩子都不喜欢孤独。

学习小组的主要任务往高大上了说是同学们在一起互相帮助互相监督,落到实际行动中其实就是在一起写写作业。至于具体到执行,主要目的有两个,第一,作业可以互相抄,第二,抄完了可以搭伴儿一块儿玩。

我们这组成员还是那几头蒜:许文彬、李叶、齐晓亮。

由于我暑假伊始就打了狂犬疫苗不让出门,后来又跟我姥儿上外地溜达了一大圈,小组的活动我一天也没参加过。

当我正式回归组织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冯秦秦居然也加入到了我们其中。听齐晓亮讲,她是和原先那组的几个女生闹了矛盾,气冲冲的出门正好碰见齐晓亮继而一路转会过来的。

看到这里您千万别多想,冯秦秦的半路加盟仅仅是巧合,不会迁出任何与我青梅竹马的关系。并且我保证,这篇故事写到我小学毕业就没她什么事了。

按道理说,冯秦秦和李叶家都比较宽敞,适合作为学习小组的窝点。但冯秦秦不愿意让我们见到她妈,我们又比较怵李叶他爷,而且他们俩家白天经常有大人在,不方便我们抄作业,所以五个人轮流在另外三家集合。

现在齐晓亮和许文彬家各混了一上午,终于轮到我做东了。头天晚上跟我妈一汇报,我妈听说冯秦秦这个品学兼优的别人家孩子也要来,立马觉得蓬壁生辉,嘱咐我务必留大家吃一顿午饭,她中午回来给我们做好吃的。

我觉得倍儿有面子,愉快的答应下来。第二天上午,我一边得得瑟瑟的看着新买的故事书,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奋笔疾书,很开心的就过去了。中午我妈如约回来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吃得他们不亦乐乎。

吃过饭,我妈收拾收拾去上班,临走的时候还告诉他们几个,不用着急回家,就在我家玩一会儿。

没想到冯秦秦挺爱跟男生玩儿的,最起码就她一个女生大家比较照顾。由于屋里空间有限,大家觉得不够痛快,便打算到我家楼洞门口锅炉房的大煤堆上玩土匪攻山头的游戏。

这大煤堆冯秦秦并不陌生,上次她离家出走我就是在煤堆下找到的她。

临出家门的时候,李叶坏笑着问我:“一会儿还敲他家门不?”

他这个提议是有典故的。我家一楼正中间那屋住的是一个大胖娘们儿,姓胡,我管她叫胡婶儿。胡婶儿人怎么样我不太熟悉,反正一脸横肉看起来挺矫情的。

有一次我从她家门口上楼,正赶上她推门出来,看见我一把就把我薅住了,吹胡子瞪眼的质问我:“是不是你呆着没事儿老敲咱家门,敲完就跑。”喷了我一脸吐沫星子。

我被她问的莫名其妙:“敲什么门呢?我就是要回家……”

她根本不听我解释,自己骂痛快了才把我放下,临了还威胁一句:“下回再让我逮着看我不告诉你妈,让你妈削死你!”

回到家,我越合计越憋气,怎么了就让我妈削死我?你胖就可以不讲理了?郁闷了好几天,终于在又一次经过她家门口的时候实在憋不住了,对着她家门板一通猛砸,然后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

有过这次报复行为,我一舒胸中闷气,心里豁亮的不得了。后来居然上了瘾,只要一有不痛快,就去砸她家的门,也算是一种独特的发泄方式。

虽然这种方式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挺欠揍的,不过当初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李叶许文彬来我家的时候我都要表演给他们看,直至成为我们一个传统保留的节目。

掐指一算少说也有大半个月没敲过她家门了,手还真有点儿痒,于是兴奋地点点头:“敲啊,一人敲一遍!”

冯秦秦不明白我们说的是啥意思,好奇的问道:“敲谁家门呐?”

李叶神秘一笑,并未过多讲解,而是慎重地嘱咐道:“一会儿你快点跑就是了。”

冯秦秦带着疑惑跟我们下了楼,眼睁睁的看着我和李叶许文彬齐晓亮四个人轮番砸了一楼楼门三下,然后撒丫子跑出了走廊,一口气儿奔到门口的煤堆上面。他这才明白过来,气愤的指责我们:“你们这不是臭聊闲吗?这也太坏啦!”

齐晓亮赶紧让冯秦秦别吵吵,他还想等着看热闹呢。冯秦秦虽然对我们的做法不满,可潜意识里还是把她自己当成了我们的共犯,嘴里嘟嘟囔囔的却有挺害怕跟我们一块儿被那家人抓现行。

以前我都是敲完就跑,从来没有在门口等着看和婶儿气急败坏的出来取乐的想法。此刻被齐晓亮一提醒,真是既有些忐忑又充满了期待。

果然,没过半分钟楼栋口里出来人了。可那个人不是胡婶儿,而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老头儿。

老头儿头发全白了,穿着一件破了好几个洞有旧的发黄的跨栏背心,站在门口四下张望,满脸的怒容。

我不免有些紧张,假装跟他们几个唠嗑儿,余光却一刻也没离开那个老头儿的身上。

老头儿确定左右没有其他闲杂人等,把注意力放在了我们的身上。他指着煤堆朝我们大喊:“是你们几个手欠敲的我家门不?”

我早已在肚子里准备好了回答他的说词,简单明了不费话的脱口而出:“不是!”

老头儿又瞪了我半天,我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还好他并没有再说什么,狠狠咳嗽两声吐了口痰,回去了。

老头儿刚消失在门口,李叶立马冲我大叫:“你傻呀!你那么说他肯定知道是咱们干的了。”

我没反应过来,回问道:“你才傻呢!我又没承认他咋可能知道呢?”

李叶恨铁不成钢地向我解释:“你应该问他敲什么门呐?你直接就说不是,不就证明你知道他问的是啥事了吗?”

我还是不明白:“对呀!他问的不就是敲门的事儿吗?”

李叶绝对觉得我是傻帽儿孩子没治了,重重的叹口气:“不是你敲的你咋知道呢?你看见啦?”

我这才彻底合计过味儿来,对呀!上次我被胡婶儿抓住冤枉,第一反应就是回答她:敲什么门?这是直接给与否定,不是摆明了不打自招吗?想到这里,懊恼得直抓头发,又一阵阵的后怕。

冯秦秦看我们几个如此下作,又不知廉耻,脸憋得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你们太坏了!陈 光这事儿我肯定得告诉你妈,让你妈好好收拾你。”

我听了吓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别,别告诉我妈呀!”

低三下四的好话说尽,冯秦秦就是不给我面子,撅着嘴往煤堆下面一坐气哄哄的等我妈回来。

那三个小子一看冯秦秦心意已决,生怕沾包赖,一个个毫无义气的夹着尾巴溜走了。

我垂头丧气,怎么说也不好使。终于等到我妈下班回来,冯秦秦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告状。

我妈一听就急眼了:“兔崽子怎么学的这么坏?走!跟我上你胡婶儿家道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