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流浪在你心上

第五章 第二次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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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依然会心动。

01

并肩而行时,沉默是唯一的对白。

其实,林千流心里早已波涛汹涌,只是表面强作镇定。与骆曲白有关的记忆在脑子里纷飞,她有很多很多的疑问,若换作从前的她,想问的想说的一定毫不遮掩,可自从骆曲白不辞而别之后,她就学会了胆怯害怕。

她想着,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地上的影子上,被鹅黄色灯光拉长了的影子轻轻摇曳着。

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林千流忽地鼻子一酸,蹙着眉,站在了原地,目光紧紧地定格在地上骆曲白的影子上。

骆曲白似乎没有发现她的驻足,仍一步一步往前,影子摇曳的幅度愈来愈大。

“骆曲白……”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林千流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声调里的委屈和难过,说,“你的脚,怎么会这样?”

她一直在为久别重逢而惊喜无措,为猝不及防又似曾相识的怦然心动而紧张,也为他曾经的不辞而别耿耿于怀,一个晃神,她才发觉,自己只顾着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忘了骆曲白上台时右脚一跛一跛的,分明是有伤。

她不敢想象,盼他说出的答案是“只是不小心弄伤了,过两天就会好”。

“哦……”听见她的问话时,骆曲白也听到了她声音里的疼惜,心忍不住一阵悸动,顿了顿,他才温柔地笑着,轻描淡写地说,“已经伤了很久了,不过不碍事。”

“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想问的是,怎么受的伤,可着急之下,只剩这一句对白。

“不小心弄伤的,无关紧要。”骆曲白听明白了她的问话,温和地笑着,一句都没有提到受伤的原因。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知道那个原因。

他并没有给出她想要的答案,林千流知道,他也许是不想要提起伤心的过往,嘴巴却控制不住地追问:“是……是在国外的时候伤到的吗?”

骆曲白沉默着,没有回答,仿佛在考虑一个最佳答案。

林千流等待了约莫十秒钟的时间都没有等到骆曲白开口,于是深信他是不愿提及,如此想着,她当即为自己的追问感到抱歉。随之,不知如何缓解尴尬的她默默地偏过了脸,转移了话题,说:“高考结束那天,我找过你很多次。”

她的声音里仍充斥着委屈,但与心疼骆曲白时不同,这一次她心疼过去的自己,语气里多了几分别扭的责备。

想要缓解尴尬,却似乎是将另一个尴尬推了过来。

大抵是心思迷乱,林千流丝毫没有发现,自己一而再地把这独处拉入了窘迫里。

骆曲白站在距离她数步之遥的地方,看着她的侧脸,灯光迷离里,好似有泪光闪烁。

心揪疼起来,宛若是她的眼泪落在了他的心上。脑子里,记忆在快速翻飞,面上他依然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些年来,他知道她一定不好过,可明明比她好不了多少,他却一直惦记着她的快乐悲伤。

他忽然想要伸手抱住她。

可是,脚还未迈出去,林千流已经等不及了,只听她兀自质问起来:“骆曲白,你到底想怎样?一声不响地离开,又一声不响地回来,你知道我为了忘记你,有多努力吗?你知道这两年我过得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你吗?为什么你总要来撩拨我的心?为什么?

“两年前,高考结束,所有的人都说,你早就决定跟简思乐一起离开。我不信,可到最后我不得不信。原来,我一直都是个笑话!”

“为什么,骆曲白,为什么你明明没有打算选择我,却要给我一个虚无的希望,要我考上Y大?我那么努力想要跟你在一起,可原来你只是开了个玩笑,你是不是一直在心里嘲笑我?也是,是我活该,谁让我当初那么喜欢你呢?但是,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耍我呢?”

“我多希望,你只是被外星人抓走了,所以才杳无音讯;我多希望,我只是做了一场梦,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是一场梦。可是一切明明都是发生过的,你没有被外星人抓走,你就是跟简思乐一起出国了!”

“骆曲白,你真的很过分,直到最后你都没有想过要回应我什么,说离开就离开,一句再见都没有留给我……”

本来只是委屈,到最后每一句都成了质问。

林千流也不知道为什么情绪说失控就失控了,眼泪张狂又恣意。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咬着牙,转过身,背对着骆曲白拼命地用力擦着眼泪。

眼前,林千流的背影瘦弱得仿佛一阵秋风就能将她吹走。

骆曲白隐约能想象得出,像她这般死心眼的人,这两年来,该是画地为牢,困在了思念里,放不下,忘不掉,始终徘徊在回忆里。想到这里,他心疼不已,想要去拥抱那个孤单无助委屈难受的背影,然而,转念之间,原本已经抬起的脚又轻轻地落回了原地。

最终,他却了步,也没有任何的解释,只是留下一句:“对不起。”

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苍白又无力。

林千流回过身来,下唇被咬得青白,只见她用不甘的目光直视着骆曲白,说:“我想听的从来都不是对不起。”

哪怕没有解释,只是一句“我喜欢你”,都足够令她不计前嫌。再不然,一个拥抱也抵过所有。

偏偏,在那一句“对不起”之后,骆曲白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语不发,就连对视都避开了。

他在害怕,在踌躇。

但林千流什么都不知道,她读不懂他的情绪,也看不见他的心思,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骆曲白。”她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唤他。

“嗯。”骆曲白这才有了轻轻地应答。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不甘心也不甘愿,她顾不上顾虑什么,咄咄逼人地问道。

最悲哀也不过是“没有”,问话出口时,林千流已经有了面对的勇气。

只是,骆曲白却像听不见任何声音一样,恢复了先前的沉默,头仍旧低低垂着。

林千流看不见他眼里百转千回的难过,只看到他对她看似漠不关心的态度。

她的心被苍凉侵袭,在这秋夜里,身子禁不住哆嗦起来。

她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听见骆曲白主动说喜欢,更不可能得到他一个拥抱。

所以,她选择放弃了,只留下一句“我自己回去好了”,便越过他离开。

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在期待,期待他拉住她的手;与他距离渐远的时候,她依然在期待,期待他从身后追过来。

但,身后始终安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02

回到了宿舍,关上门,林千流把整个后背贴在房门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她只是想深呼吸,清一清脑子里不安分的悲伤,可是眼泪偏偏不争气,猝不及防地溢出了眼眶。感觉到脸上两道冰凉的泪迹,她慌忙抬手,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擦着眼泪。

就在这时候,连笙默从旁边的洗手间出来,一打开门就被她这副沮丧的模样吓到了。

连笙默是这个学期刚转来他们新闻专业的,与林千流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来到宿舍的第一天,两个人就已经同床而寐了。连笙默先前从未见过这样悲伤的林千流,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只知道今晚林千流去主持迎新晚会,她对那种晚会向来没什么兴趣,所以一个人去了图书馆,才回来没多久,林千流就回来了。

“怎么了,小千?”反应过来后,连笙默连忙上前,温柔地搭住了林千流的肩膀。

“阿默……”林千流本还想假装坚强,可是一开口,眼泪就漫了出来,于是整个人也没出息地瘫在了连笙默的怀里。

“先别哭啊,到底怎么啦?”连笙默有些慌张,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林千流哭了一阵之后才冷静下来,好在宿舍里另外两个室友因为去看演唱会了,要第二天才回来,林千流才可以这样放肆。

见她终于冷静,连笙默摇头叹气,递过来一杯温水。

林千流接过装着温水的玻璃杯,仰着头,一连喝了几口,满满的一杯水即刻不见了大半。

连笙默把手臂环在胸前,身子往旁边的衣柜一靠,端详着她,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我今天遇到了一个人。”林千流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叫骆曲白,是我的初恋,是我整个青春的回忆。”

“哦,这是旧情难忘啊。”连笙默点着头,评论了一句。

“一直都没忘。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这辈子我都忘不了这个人。”林千流无奈地笑了笑,兀自陷入了回忆,“阿默,你说过,你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我对骆曲白就是一见钟情。在遇到骆曲白之前,我没有什么少女心事,没有喜欢过哪个男生,可是那天,我看到骆曲白,就有了一种感觉——就是他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就是他了。”

连笙默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讲她与骆曲白的故事。

林千流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无奈却又透着幸福的笑容:“你一定猜得出吧,是我追求他的。第一次见面,骆曲白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就嬉皮笑脸地对他说:‘同学,你还没有女朋友吧?你看我怎样?’”

连笙默“扑哧”一笑,然后故意打趣道:“那你和秦竖还真是蛮配的。”

“你和他才配!”林千流不爽地白了她一眼,直接跳过了秦竖的话题,继续道,“你猜当时骆曲白怎么回我的,他居然说我‘丑’。我虽然不丑,但我鬼迷心窍啊,我就跟他说,现在流行男帅女丑的搭配,这样刚好,我们就很搭。”

连笙默又是“扑哧”一笑,这次没有揶揄她,只伸出手摆出了“厉害”的手势。

林千流不在意连笙默的反应,自顾自地回忆着这段青春,和盘托出每一个追求骆曲白的细节。

她已经很久没有由着自己这么任性地去回忆骆曲白了,此刻回忆起来,一切都恍若是昨日才发生的情节。

故事一直讲到高考后,林千流突然就沉默了。

看着林千流变得哀伤的神色,连笙默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她忍不住蹙了蹙眉,想问些什么,微微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好也噤声了。

下一秒,林千流已经续上了话。

她说:“高考第一天,因为身体不适,我发挥得不好,很怕考不上Y大。我也知道,在最擅长的语文科上失了分,我很难用其他科目的分数来填补,我很难过。那时候,我很想骆曲白,很想他安慰我几句,可是我强忍下来了,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因为自己发挥不好影响骆曲白之后的考试。可是,等高考结束后,我却找不到骆曲白了。后来,我才知道,他高考一结束就跟他的青梅竹马——简思乐,一起出国了。明明说好,只要我能考上Y大,就给我一个机会,明明这样说好的,可原来他只是说说而已。”

她的话停在这里,眼泪不争气地溢出。

连笙默心疼地看着她,此时,林千流咬着嘴唇,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的连笙默迈了两步,一把拥住了她。

千言万语,寻不着一句安慰,那不如用一个拥抱来代替。

林千流连连深呼吸,倔强地不让自己放肆第二次,嘴上却不肯放过自己,一遍遍重复着:“他不喜欢我,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他不喜欢你,你就不要喜欢他啊!”连笙默忍不住抓着她的双臂,用责备的口吻说道。

“可是,我做不到啊。”林千流哽咽着,她知道连笙默看似责备,其实是在关心她。

“这样的你,一点都不像你了,林千流!”

“我知道,爱情不应该是人生的全部。但是,没有了骆曲白,我的人生就缤纷不起来,像一潭死水。我也想忘了他,我也尝试过忘记他,到最后,我逼得自己走投无路甚至假装忘记。我明明骗过了所有人,偏偏他又回来了。”

“唉,你啊……”

“一看到他,我就又忍不住动心了。”林千流咬了咬牙,不敢对上连笙默的眼睛,“阿默,我知道的,你想说我太没骨气了。当初明明是他不要我,可两年过去了,我还是会心动,也会心痛。就连他的脚残疾了,对我来说,也是残缺的美。”

闻言,连笙默再次叹气,说:“小千,你一定是着了魔。”

林千流嘴角一扯,似笑非笑:“对啊,我一定是走火入魔了。就在刚才,他送我回来,我居然还奢望他会跟我说他喜欢我。我是疯了啊,明明就是他不要我的,又怎么会喜欢我呢。”

连笙默沉默了。

不是她不想理会林千流,而是林千流心里只有骆曲白,哪怕她说再多,也抵不上骆曲白的只言片语。

爱情有时候会让人失去所有的自尊,并且心甘情愿。

林千流就是一个例子。

03

重逢过后,林千流还在期待着再见面。

她每天都在犹豫要不要故意路过男生宿舍,制造偶遇,或经过金融管理专业上课的教学楼,在遇到骆曲白时,佯作漫不经心地说一句“真巧”。

就在她犹豫不决了一个星期后,连笙默带来了她不愿意接受的消息——骆曲白此次是同一名叫简思乐的女生一起转学的,只不过女生是艺术系音乐表演专业的学生,两个人一同从国外的某大学直接转回国内的C大,C大收到申请,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一起出国,一起回国,偏偏还来到了C大。

林千流没有心思去深究为什么两个人不选择骆曲白心仪的Y大,只是突然觉得很讽刺,尤其是失意时刷微博,关注表里的同学们大多数在转发一则关于骆曲白和简思乐的微博——

C大树洞:号外号外,今年C大转学生中有一对颜值非常高的情侣哦!男生是金融管理专业的骆曲白,女生是艺术系表演专业的简思乐!一个是高才生,一个颜好琴艺高,还是青梅竹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据可靠消息,两人两年前一同出国,如今不知道是夫唱妇随还是妇唱夫随呢?总之,除了男主角身体有点小瑕疵之外,这一对不管是智商还是颜值都很般配。没错,今日的爆料就是要告诉各位蠢蠢欲动的单身校友,你们没机会了!哈哈哈!

青梅竹马、天造地设、夫唱妇随、妇唱夫随!

每一个成语都成了尖刺,刺痛林千流。紧咬着牙关的林千流在脑子里将每一个成语一拳击碎,随后,手指滑动鼠标,将原微博下面的评论一条条翻过去。明明拒绝接受别人称赞骆曲白与简思乐郎才女貌的一类言论,但她还是忍不住去看,仿佛想要从一箩筐一箩筐的赞美附和中找到同仇敌忾的那一句。

很快,林千流就看到了想要看到的“同仇敌忾”,只是对方却把骆曲白当作了攻击对象。

冰冷先生:颜值高未必配啊,我没记错的话,骆曲白的脚有问题,单单这个就不配了。

林千流盯着这条评论的ID,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你才有问题!明明是简思乐配不上骆曲白好吗!”

因为过于激动,林千流把藏在心里的暗骂直接说出了口。

好在宿舍里只有她与连笙默。

连笙默偏过头来看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顺便故意打击:“人家简思乐哪里配不上骆曲白了?”

“连笙默,你要记住,你是我这边的人!”林千流哼哼两声,又专注于评论。

这一回头,林千流的目光就移不开了,只因评论中有人在猜测骆曲白脚伤的原因——

林冉回复冰冷先生:说不定骆曲白的脚就是因为简思乐受的伤,如果是这样,简思乐就该以身相许了!

这句评论,得到了上百个点赞,也得到了不少回复。

原本只是一个猜测,可最后以讹传讹,仿佛成了事实。

就连林千流都差点要相信,骆曲白因为太爱简思乐,所以在某次意外中为了保护简思乐而赔上了一条腿。

就在林千流被这样的讹传左右着心思时,新闻站站长忽然打来了电话。

对方开门见山地说:“林千流,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指派给你,非你不可!”

每一次,站长说“非你不可”的时候,林千流就知道,一定是新闻站内无人愿意接手的难题。

因为林千流学的是新闻专业,大一的时候就被老师强行安排进了学校的新闻站。由于她没有做站长的意向,所以一直都是普通记者,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收集校内趣闻或者采访优秀学子。

其实,林千流也不喜欢那些没人要或者是没人可以完成最后被塞到她怀中的任务。

轻轻咳了两声,林千流准备拒绝,说道:“站长,我最近身体不大舒服……”

“林千流,我可是特意把这个任务留给你的,你可别推脱啊。”一听就知道林千流要推辞,站长连忙打断,急切地说道,“这次的任务可是采访优秀学子骆曲白同学……”

“采访……骆曲白?”林千流猛地挺直了身体,眼睛放光。

“对啊,就是骆曲白。”感觉到林千流话语里的异样,站长趁热打铁,“多少女生想要接这个任务,我就不指派给她们,因为我信不过她们啊,一个两个都是花痴。你不同,你稳重……”

站长的话还未说话,林千流的手机就被连笙默抢了过去。

只听她说:“站长,这活儿给我就……”

眼见连笙默就要抢掉自己的活儿,林千流一把夺回手机,回复道:“站长,这任务我接!”然后,“啪”的一声,她挂断了电话,仰着头得意地看着连笙默。

连笙默无语凝噎,半晌才说:“你以为我真想去采访骆曲白吗?还不是因为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骆曲白当然是全校师生都很感兴趣的人物,但连笙默并不感兴趣,她会抢着接这个任务,完全是因为知道林千流和骆曲白的关系,她想要的,只是替眼前的傻丫头挡一下风雨。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林千流竟义无反顾地一头栽了进去。

面对连笙默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林千流无所谓地笑着。

“我知道,你不喜欢骆曲白,也不喜欢我如飞蛾扑火般扑向他。”林千流说,“但是,我还是想见到他,很想很想。”

“随便你吧,回头别被人家小情侣刺激了,然后趴我怀里大哭。”连笙默故作嫌弃。

“我才没那么没出息呢!”林千流反驳道,然后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出拿到不久的骆曲白的号码,战战兢兢地按下了拨打键。

她一直没能找到拨通这个电话号码的借口,等到今日才有了理所当然的借口。

等待了数秒,骆曲白接听了电话,未等他说话,林千流便着急地说道:“是我,林千流。”

那边沉默着,像是被错愕卡住了喉咙。

“骆曲白,我是代表学校新闻站给你打电话的。”林千流性子急,等不了多久就直奔主题,“我们新闻站想采访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采访?”

“愿意。”骆曲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行,时间和地点我再通知你。”林千流说完,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除了公事,她找不到其他话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骆曲白居然也没有挂断电话。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各自沉默着。

直至林千流瞟到电脑,冲口而出地问了一句:“你和简思乐是高考前就在一起了吗?”

“没有。”骆曲白回答得利索,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真的?”询问间,林千流嘴角的笑意已经出卖了她心里的雀跃。

“嗯,没错。”

骆曲白轻轻的一声已经让林千流捂住嘴笑了起来。

挂断了电话,等雀跃欢喜够了,她才拨通了站长的电话,告诉他,骆曲白接受采访。

她不知道,此前骆曲白已经拒绝了新闻站两次的采访邀约,所以听到她这么迅速地回报,不仅是站长,正在新闻站值班的所有师生都受到了惊吓,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站长才连续重复地确认:“真的吗?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04

采访的时间定在十天后,地点是学校附近一家极为文艺舒适的咖啡馆。

距离正式采访还有四十分钟,林千流已经算好了时间,她只需比预定的时间早十分钟到场准备就好。想着,她收拾好东西,直接从学校新闻站出发。可她才出来,秦竖就嬉皮笑脸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听说你要去采访骆曲白?”此刻,秦竖脸上的笑容比午后的阳光还要灿烂。

“是又怎样?”林千流挑了挑眉,警惕地看着秦竖说,“不是又怎样?”

“我当然是想要去观摩一下啊!”秦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平时都是怎么采访的,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正好遇上你了,你就带上我,让我见识见识呗。还有,骆曲白可是C大毫不犹豫就接收的高才生,我也想知道他平时都是怎么学习的。”

“你有那么虚心好学吗?”林千流白了他一眼,想直接从他身边越过去。

秦竖却眼疾手快,一个跨步再次拦住了她:“千流,大家朋友一场,你连个小小的采访都不带我,你好意思吗?”

“我一看就觉得你不怀好意!”

“我明明长得很善良啊!”秦竖反驳着,随即将手表凑到她眼前,“据我所知,你一向喜欢在采访开始前十分钟到场准备,你再这么耽误下去,不仅没有时间准备,还有可能会迟到哦。”

“秦竖!”林千流咬着牙,一脸的愠色。

“千流女王,你就带上小的呗!拜托了!”怕她是真的生气,秦竖转眼卖萌撒娇起来,一双眼睛故意眨巴眨巴的,像极了偶像剧里可怜兮兮的女主角,“我真的挺欣赏骆曲白的,我保证绝对绝对不会乱要签名!”

“他的签名给你,你也不要吧?”林千流没好气地说道,然后看了一眼时间,只好妥协,“要跟去就让开。”

“谢谢千流女王!”秦竖欢呼着,并一把拿过了她的背包,明明是威胁,却变成了好心好意,“背包这种粗活让小的来就可以了!”

林千流无奈地叹气。

采访前十分钟,林千流与秦竖到达咖啡馆,骆曲白早已经在里面等候。

林千流有些尴尬,立马说了声“抱歉”,丝毫没有注意到骆曲白表情里轻微的变化,更不知道这其中的变化是因为秦竖。

骆曲白从未想过,林千流会和秦竖一起来采访他。

决定转学到C大之前,骆曲白就打听过林千流这两年的生活,自然也就知道了秦竖的存在,知道了他对林千流锲而不舍的追求,以及他带给林千流的那些快乐。那时候,骆曲白没有太多的感觉,只觉得林千流还是单身就好。

直至迎新晚会那晚,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意识到“情敌”的存在和威胁。

他记得,那晚秦竖呛声说“两年时间就一句好久不见,说得真轻巧”时,分明带着挑衅。

如果说,那晚分开的时候,林千流选择了他,是他比秦竖略胜一筹,那么今日,林千流与秦竖一同出现,则令他感觉,是秦竖扳回了一局。

“没关系,是我早到了。我给你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骆曲白迅速收住胡思乱想,笑着回答,随即又转向秦竖,说,“抱歉,这位是秦竖同学吧,因为不知道今天的采访你也会参与,所以没有给你点餐,你先看看你要点什么。”

他将情绪掩饰得很好,温和的笑容极具绅士风度。

林千流笑着说了声“谢谢”,却怎么也没想到骆曲白这一杯焦糖玛奇朵背后的蕴意。

如果她多一些心思就会发现,焦糖玛奇朵,英文译名为Caramel Macchiato。Macchiato,源自意大利文,意思是“烙印”和“印染”,中文音译为“玛奇朵”。“Caramel”的意思是焦糖。因此,焦糖玛琪朵的寓意是——“甜蜜的印记”。

偏偏,她少了的那点少女心思,秦竖却了然于心,只是故意不作提醒。

“没关系,我自己点就好。”秦竖笑着对上了骆曲白略带打量的目光,笑容友善却疏远客气,一只手高高抬起微微晃动,朝不远处的服务员道,“麻烦要一杯美式咖啡。”

等所有的咖啡都上桌后,采访才正式开始。

见林千流有模有样地捧着笔记本,拿着录音笔,俨然一个真正的记者,骆曲白忍不住莞尔一笑,轻声说:“还真的很像。”

这一句话,加上他嘴边洋溢着的笑容,让林千流忍不住慌了神,莫名地“嗯”了一声。

骆曲白仍温和地笑着,解释道:“我说,你很像一个真正的记者。很奇怪,以前都没听你说过你想成为记者。”

林千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解释说自己也不是很想成为一名记者。

一切都顺其自然得莫名其妙。

她从来没有理想,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若是非要说一个,那大概就是——与骆曲白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果,这也算是理想的话。

“我们开始采访吧。”林千流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脑子里蠢蠢欲动的回忆强行压下去,照着本子问起了第一个问题,“众所周知,骆同学的成绩非常优异,在C大贴出来的墙报上也附有骆同学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成绩单,几乎每一门都是满分。我们想问一下,骆同学的学习方法究竟是什么?有没有比较特殊的学习方法?”

“并没有什么特别。”骆曲白坦白道,“只是,可能我比其他人更喜欢看书。”

“譬如《果壳中的宇宙》?”林千流忽地想起第一次见面,他手里捧着的那本书。

“嗯。”骆曲白的回答很轻浅,嘴角的笑意却满是得意。他很满意,林千流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秦竖看出了端倪,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插嘴道:“天天看书,就不怕变成书呆子吗?”

林千流闻言,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骆曲白没有介意,只淡淡地说:“要变成呆子的话,不读书不看书也会变成呆子。事实上,看书既能提高一个人的知识层面,也能稳重内心,提升个人气质。”

“请问骆同学觉得国内外的大学有什么区别?听说国外的教育理念跟国内特别不一样,骆同学有什么看法呢?”生怕秦竖又插嘴,林千流连忙转移话题。

“以前差别比较多吧,现在我们国家也渐渐跟国际接轨,大多数的教育理念都是相互学习的,譬如国外的自由度,我们国家也在学习。若是要说细致一些的区别,大概是,我们国家还是比较重视分数的,国外对分数的关注度会低一些,他们更注重一个人精神和心理上的‘分数’。”

“我们都知道,骆同学在高中时代就有专业论文登上国际知名学术期刊,不知道骆同学当时的心情怎样?”

“很开心,觉得受到了肯定。”

问题都是事先安排的,大多数是新闻站的老师安排的,离不开学习的主题,但一个个问题过去后,林千流盯着笔记本,忽然就沉默了。

寂静中,谁都不敢打扰她,直至两分钟过去,秦竖才唤她。

“千流?”

“千流!”

一连唤了两声,林千流才回过神来,表情仍是怔怔的。

半晌,她才低下头,极为尴尬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说道:“我们继续吧。下一个问题是,以骆同学的成绩,在国外会有更好的发展,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回国,而且是转学到C大?”

这是一个她也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随即,未等到骆曲白的回答,她就抢着补充:“明明心仪的学校是Y大,为什么会选择C大?”

“因为……”骆曲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一个“你”字,哽在了喉咙里。

林千流的一颗心提到了半空中,心里一直在祈祷:千万不要是因为简思乐!

秦竖看了看两人,从他们的表情中猜出了他们的某些情绪,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趁机插嘴问:“网上都在猜测,你是因为简思乐才回国的,是这样吗?”

话题的中心就这样被转移,骆曲白回答:“不是。”

林千流暗自舒了一口气,心定了下来,想起他说他和简思乐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忍不住问他:“那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林千流,这道问题本子里没有吧?”秦竖不悦地皱起了眉,严肃地指出了林千流的“错误”。

“有没有?”林千流直接忽略秦竖,目光定定地锁在骆曲白身上。

“没有。”骆曲白笑着回答。

“那有没有喜欢的人?”得到了回答,林千流得寸进尺,追问道,俨然把一旁的秦竖当成了空气。

其实,问话一出,林千流就觉得,骆曲白一定不会回答。

可是,眼前的骆曲白只是轻轻地笑出了声。空气被轻轻搅动,林千流觉得心好像也被轻抚了一下。下一秒,骆曲白认真地看着她,说:“有。”

林千流有些反应不过来,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仿佛是怕她听不见,骆曲白又强调了一遍。

“是……”林千流倒吸了一口凉气,紧张起来。

秦竖正想着如何捣乱,骆曲白已经做出了回答。

他说:“保密。”

此刻他的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无奈地放任林千流借由职权之便问了一大串私人问题后,秦竖淡淡地问了骆曲白一句:“那你身体上的残疾,有没有给你的生活带来不便?”

林千流没有想到秦竖会直戳骆曲白的痛处,立马生气地喊道:“秦竖!”

骆曲白却神色如常,在她生气的同时笑着说:“没有。”

不料秦坚步步紧逼,眼带挑衅地看着骆曲白,追问道:“骆同学,我还想问一下,以你这样残缺的身体,你真的能够对你喜欢的人负责吗?”

闻言,骆曲白脸色微变,他下意识地看了林千流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桌子底下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抓了抓右腿。片刻之后,他放下已经见底的咖啡杯,回答说:“可以。”

“你凭什么……”

“好了,秦竖!”即使骆曲白脸色如常,林千流依然心疼不已,想着迎新晚会那一日他上台时一跛一跛的身影,她忍不住鼻子一酸,立刻就呵斥起还想要继续咄咄逼人的秦竖来,“不准再问了!”

“我只是问一些大家都想知道的……”秦竖狡辩着。

“你再说一句我就跟你绝交!”林千流咬着牙,狠狠地瞪了秦竖一眼。

秦竖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于是只能乖乖地闭上了嘴。

气氛一下尴尬起来,三个人各怀心事地沉默着,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