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见他热情,自己虽然不爽,也只得虚与委蛇,只得话毕,就上山去了。
萧云上山,神思犹在远游,但看天河山。
远山犹似画眉,近木却有乳雁穿林而过,再极远处又有皑皑白雪千年积于天河山顶,那积雪经年不化,再加上其高不知几千万丈,或许是圣人所居处也未可知。
面前就是天河宗高巍的山门,萧云进山门之前已经想好了那一套说辞了。
神雷剑诀是山河旧宗主谪传,不过山河宗其实共分十数宗,再加上以前附庸等等,少说也有二十几宗,而只有进入山河令盟的十宗之内,才谈得上旧山河正宗。
不巧的很,天河宗前几年运气不好,离开了十宗之列,近年才进入,地位难免不是太高,也是正常。
萧云进那山门的时候还抬头看了看山门上面的大匾,那金匾已经在天河山门经历了三百年的风雨浸蚀,金色已经完全不见,转而代之的是非金非赤的颜色,上面所书的四个大字“风清人和”其意与山河修逸堂门前的“泰者无匹”,无论是字体和字意都颇为对称。
当然这个是冒牌货,谁都知道山河修逸堂的这几个字是还玉楼主何自妄所书,那魏无忌实在是个天真而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他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一个模仿笔迹的高手,把几个字写的与何自妄的笔法几乎一模一样,但就算一样,也是假货。
说到这里,倒要把何自妄这个人介绍一下。
万年前,其人与萧云并称,不过这人性格古怪暴烈更在萧云这上,向来独行,所以在普通人当中传说不多,倒是山河宗这样的长传宗门及附近的平民还记他比较清楚,所以萧云对这人知道得还是比较清楚。
往明白了说,何自妄这个人若是与萧云相比,那萧云完全就是谦谦君子了。
不过萧云现在的心情是既不清也不和,他才进了山门,迎面过来的就是天河五子之三,都是飘然的长发,几可垂地,或束或披,就是三道彩虹。
过流云,吴天禄,恶斯远,此三人都是牛逼之人,容后再表,过流云生性恬淡,平素只喜练丹,于歧黄之术倒颇有心得,迎面有喜色道:“大师兄,你可回来了。”
萧云倒有些纳闷,过流云其人真正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很难看到他有这样的表情,道:“师弟,难道有什么喜事么?”
过流云道:“大师兄你也不用给我们几个乱掰,快点去见师父才是。”
言毕,又靠了过来,神秘兮兮的道:“大师兄,你今天在天河城内好似风光,说不得师父今天饶了你彻夜不归的事也说不得。”
萧云脑袋听了这话,只是“嗡”的一声,一下子好像灌了水似的,完全已辩不出来东南西北,暗暗惊心。
想到此处,已经退无可退,干脆作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将会是个什么光景。
整理整理衣冠,直往那议事厅而去。
话不言多,萧云到了那议事厅处,但见翠柏掩映,风气袭人,略微的往那大厅中扫了一眼,但见师父魏墨,师娘祝香玉二人已经对面坐了,下首却坐了几个生面孔,不是这天河门下常所见的弟子,自己的死对头阿珂却在最下首,很难得的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眼睛都毫不斜视的,所谓的装象,不过如是也。
随着及近,却看得师父与那些生面孔谈兴甚浓,毫不似生气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人松了口气。
及至进门,先拜见了师父师娘。
那魏墨一身书生的打扮,看起来不像仙风道骨样子,貌似颇有正气,只是气势却不甚出众,不过如果说起十八年前九州之地“佛影双杰”的名头,那无论任何人对面前这个教书先生模样不甚惊人的先生都会肃然起敬,只是现在这名头就好似他多年不曾进益的修为一样渐渐的淡了。
祝氏香玉,看其体形倒象是二八豆蔻,哪里像是生过孩子三十几许的妇人,若说宗门中人最善保养之法,未必无因,不过这与她天生殊颜也不无干系。
魏墨见萧云拜了自己,站起身来,笑呵呵地道:“萧云,我来给你引见。”
萧云但随他所指而看去,只见俱是一众年青人,其中三个他却认识,就是“林家包子”所看到的三个行商似的年青人,两个俏丽女子和一个庄汉似的少莽汉。
魏墨道:“此三位是华山吴老会的三位青年才俊。”
两女子竟似异口同声的一般道:“苏鸾”“苏樱”。
萧云道:“两位姑娘莫不是吴老会苏星河的明珠。”
那苏鸾长相更为清秀,性格倒也开朗,接口道:“什么明珠,算盘珠子罢了。”
又道:“这是我师兄何吕,他自小有疾,口不能言,你知道了就少与他搭话。”
萧云听她燕声软语,不由得就生出了好感。
当然萧云的好感无非就是他又鸡动了。
魏墨又指着另外几个年青人道:“这几位却是修逸堂莫舞旬的高足,这几位都是我十宗门中的梁柱之材,萧云以后要多多向几位师兄讨教才是。”
语气不经意的就有所加重,修逸堂本是千年来山河盟的盟首,莫舞旬自然是会盟的盟主,魏墨虽不是趋炎附势的人,不过不经意间却也不得不加重了语气。
“不敢当,能与萧云师弟这样的大材相识已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岂敢冒认家师门下的梁柱,我们几人不过是修逸堂的边角料罢了。”说话的是一个相貌奇伟,眼神却又迷离的年青人。
那男子握拳向萧云道:“山河钟九。”另两位亦抱拳道“李过”“李冲”。
萧云看这几位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那钟九却先道:“萧云师兄想来是决战之时太过专注,我等三人就是其时坐在贡山弟子身旁的三人。”
萧云恍然大悟,想起当时果然有三人气宇不凡,想来是自己正自想那文镇半死的事情,一时居然忘了,原来就是与林老板口角的那三人,连连告罪。
于是萧云就在一旁站了,欲听这数人来天河山所谓何事。
魏墨道:“先前钟九与我说的倒确是真的,我还想不到,你近日竟然有此精进,竟然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击败贡山府的弟子,你且说说当时的情况。”
萧云一时气绝,本来进山门的时候,过流云等人还说有什么好事,原来就是这等好事,再用眼斜觑那钟九数人,只见他们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倒真似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完全是正人君子的模样。
只是萧云被这几个家伙摆了一道,却只能忍气吞声,总不能自己招出已将那文镇打得半死不活的事吧,打定主意,你们绝,我更绝,忽悠这事谁不会,老子就是忽悠界的老祖宗。
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其实诸位师兄也是有所夸大其词,贡山府的绝学虽然比本门的功法略有不如,不过也不是那么不堪一击,我也不是用了极短的时间,当时我正在吃包子,大概我吃了三个包子的时间,那贡山府弟子就认输了。”
魏墨听他说得好笑,却又面有得色,谁不希望自己的弟子给自己长脸呢?
拈须笑道:“果然不错,只是以后与同盟弟子对决,万万不可如此不恭,那弟子既然败了,必然羞愧,你还拿个包子在手上,岂不有辱于他,以后须注意了。”
萧云气极,便宜师父这人平日就是太善良,时常只知道以已度人,行事做人俱是一本正经,他若是知道那文镇文若等如此取笑天河宗,不知道会不会气绝。
只是现在自己只想蒙混过关,自然不会将这些事重提。
再看钟九等人,坐在那里还是纹丝不动,倒有些老僧入定的风范,只是那入定的样子又有些奇怪,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憋在嘴里想吐又吐不出来,萧云心底冷笑道:“憋死这几个小兔崽子最好。
魏墨又道:“你既最后回来,怎么不与贡山弟子同来,他们既败于你手,想来上山有些心中不安,你该将他们带上山来才是。”
萧云道:“贡山府弟子见我如此厉害,肯定要向我讨教修行之法的,我怎么能说是我是天纵奇才扰了人家的心思,只是说从小就吃了汤老爷子增加功力的丹药,我这么久在汤老爷子那也吃了不少乱七八糟强身健体的丹方,他们哪里知道我吃得是什么,就让他们安安心也好,他们可能去汤氏药店了。”
魏墨笑道:“就你脸皮最厚,当着这么多的人说自己天纵奇材。”言语里却全是自得之色,完全瞧不出萧云话里的异状。
祝香玉道:“萧云你即才回来,先去洗漱一番,待会再来见客。”
萧云听了,看了看师娘,只见师娘好似面有忧色,知道已经穿了邦,知道是在意料之中。
这女人是个人精,萧云阅人无数,知道在她面前弄假的肯定不成,现在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要放什么屁。
怎么能瞒得过她。
就待要退下,忽听有人在外面传号道:“汤氏药店汤武之公子汤唯书携贡山府弟子文镇,文若,文虎前来拜见天河宗宗主夫妇。”
萧云的心里已经是彻底的不爽了!
魏墨最近已经把所有门内的琐事都已经交给了萧云,貌似萧云还做得不错。
其实天河宗现在本来就已经没有什么太多的杂事了,如果有的话萧云也不会三天两头的往山下跑。
现在他却是一派之主,这次似乎有些苍天也不庇佑于他,明明在即将躲过这事的时候,竟然那文镇,文若两个对头就杀上山来了。
他首先在心里把汤武那个白胡子老头咒了一通,咒的是他断子绝孙,不过想来他平时对诸位神灵没有礼数周到的缘故,他的毒咒至少有一半已经不太灵光了。
非常明显的是,汤武是绝对不会断子的了,因为现在从门外走进来正是汤武的儿子。
走进来的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年青人,身上着的却是灰色的短衣,那短衣虽然看起来甚是拙朴,却也丝毫掩映不了这年青人一派虎踞龙躟的气势。
汤唯书本来是皇都御前的金衣护卫,自然身上有王家的气魄,只是却不知道皇家的护卫怎么竟然穿着的是如此寒酸的短衣,实在是有损皇家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