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好了,也不用她去撕了,说不得到了月中,那萧云自己就要去往那天河绝地。
她自己反而是一下子从火炭之中,突然的坠入了冰窖,心里直打寒颤,她平日里只知道见了萧云就是怒火中烧,私下里和自己在一起时毛手毛脚,油嘴滑舌,外人面前去又是一幅君子样子,却全然不知自己已坠了那少年男女的情丝纠缠之中。
想到萧云将要去赴死,她竟有些如在眼前,不知不觉眼眶就有些红红。
萧云现在想的却不是自己怎么个死法,他想的只是个糟糕,简直地糟糕,若说天河门下,谁的功法高绝,自然自己是除魏墨之外不二的人选。
话说汤唯书语尽于此,是人都明白这不二的人选究竟是哪个,魏墨却也不语,一来他心底实在是对萧云恼怒,虽能击败文镇也是一桩喜事,却不想竟然将文镇伤到如此重的地步,于是静思无语。
深思了半晌,举头又看萧云,见他在那里畏首畏尾,全然不是平日一往无前的样子,心底真的火起了,喝道:“那逆徒,你也有惧死之日么!原来你平日里颇有担当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么,我也被你骗了这许久,现在你闯下这滔天的祸事,你是怕死也好,不怕死也罢,说不得也要往本门禁地走上一遭了。”
萧云却不能让魏墨如此冤枉自己,他从来也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虽然表面的尊师得有,不过这送上门来的冤枉他是不肯认的。
萧云整整衣帽道:“师父,弟子从来不是惜死之人。”
魏墨怒道:“你还敢强辩,你且说,你若不惜死,何故在那里畏畏缩缩,踌躇不前。”
萧云自知此去几无生理,倒是豁然开朗,道:“弟子此去或许无生理,却不惜死,弟子怕的是,弟子此次去了,我天河宗更加的人丁零落,师父的传承之人更是难寻。”
祝香玉听他言语冲撞,连连的在那里摇头使眼色,又是摆手,她素来知道她夫君个性直率,不是拐弯抹角的人,今天萧云这样的冲撞于他,虽是有因,却也难以回旋。
魏墨却已说不出话来,萧云的这句话,已经切切实实地击中了他的心底,他何尝不知道,自从自己十八年前陡生异变以来,这天河宗已是一日不如一日,近几年好像再无能立足十宗门之力,所以当萧云说出此话来的时候,他似乎已被击倒。
为了不与贡山府大起干戈,为了贡山府的香火传承能再继,自己将天河宗这或许是最后的希望送出去究竟值得么?
值不值得已经不再重要,他只知道,他既然能够在十八年前为了宗门在升斗小民中的威望,而自绝练气之灵窍,致使自己从此之后再无进益,那么自己今天也一定能下狠心,为了那或许在外人眼中是虚名的东西,将这天河宗的希望送入绝地。
魏墨颓然,他坐到了那平日里大厅常所用的,唯一的两把椅子上,再看了看萧云,后面不远处还站着阿珂,两个年青人看起来身体似乎都还没有长齐整,他们就站在那里。
貌似在魏祖师爷的遗训之下,弟子们都还从来没有真正的在自己面前安安静静的端坐过,而且以后也可能不会再有所有弟子齐聚一堂的场面,他心底有些怅然。
萧云面无表情道:“我天河宗自先师魏无忌创下基业以来,何曾如此的落魄,被人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为了这所谓十宗门的虚名,为了这所谓的同盟之谊,每行一步也地战战兢兢,何其苦也。”
萧云说到此处,以手指那文镇道:“此子于天河城中林家包子铺时,所说之话,颇为不恭,把我天河宗说得如狗屎猪尿一般,不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同盟之人,同盟的情谊又在何处。”
“修逸堂一众弟子,耳听贡山府将我门如此羞辱,竟然是一句说辞也无,试问你们这些盟中之人,情谊又在何处。”
“我本来以为贡山府弟子如此托大,定然有些出奇的本事,想不到如此脓包,在我手上两招也受不住,这难道就是你们托大的理由,真是鱼目混珠,直把我珠当作鱼目也。”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萧云却不定必死,他只是气昏了头,将林家包子贡山弟子先生事端的由头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他说完这些话,只见钟九、李冲、李过等人本来是精气十足的修行者模样,反而有些无地自容,想要发作,怎耐魏墨在场,再怎么也不能如萧云一般,毫无尊师之意,只得忍气吞声。
当然文若这个女子是从来不相信这一套的,她已快爆发,尖厉的嗓音道:“你天河宗的功法既然如此高明,怎么还用得着这样使毒的手段,我贡山府在你们如此高明的使毒手段上,当然是自愧不如,甘拜下风了。”
说毕这话,犹自胸脯起伏,余怒未息。
萧云道:“一派胡言,我实在不知道你的话从何而来,我天河门人从来只知灵药丹方,不知道什么叫施毒害人。”
这一话一出,场中又是气氛有变。大家都再无言语,无论是谁都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谁都能看出,文镇的面色腊黄,口唇干裂,紫中透出淡淡的黑色,倒真有些中毒的迹象。
汤唯书道:“文若姑娘所说也确有其事。文镇正是中了毒了,若不是两下相斗之时,萧云世兄手有余力,可能后果不堪,只是我先前没能说出,我也实在不能相信“天河真仙”门下会有用毒的弟子,此事还是要思量才好。”
在场之人,又有谁会是蠢人,只是个中蹊跷,也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那么文镇所中的毒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呢?
萧云已到了一座小院。
它本来的作用其实是用来作客房的,钟九当然是客。
天河宗当年的名声虽不若魏无忌在时,不其实盛名也远非现在所能比。
都传说佛影双杰,当时已经是天下无三的两个年青人,可惜最后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那佛杰突的失踪,影杰就是现在的魏墨,魏墨也因为那变故自绝练气之窍,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能有进益。
这本来不是什么好事,自然不能提起,至于个中的内情,现在这些年青弟子已经没有人知道,萧云自然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天河宗也不至于人见人欺。
萧云也觉得实在是一个天大的遗憾。
萧云穿越了几处竹林,跨过了几条小溪,这里实在是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如果不是生活比较清苦的话,也算得上是一处人间乐土。
萧云看到钟九的时候,他正在行吐纳之术,清晨正是一个人每天精气神最旺盛的时候,也正是年青人行功打坐的绝佳时间。
能够在山河弟子中据有一席之地的钟九当然不是等闲之辈,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如果他的星灵气息之力超过一般修行人十倍的话,那么很明显,他所付出的汗水也是普通修行人的百倍,或许更多,并不是你付出百倍的努力,就会有百倍的回报,就像萧云前世在女人的肚皮上用力,每次得的小费都不会一样。
钟九绝对是山河弟子的领头人,他虽然不一定比常人高多少,但身体确实雄壮,但这雄壮的身材看起来又是极为协调,颇合人体的美学,说起来是一件怪事。
明明不会协调的东西,看起来却又极有美感,这本来就是一件怪事。
还有一个人却是李冲,萧云已经看出来,李冲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绝对是个横冲直撞的人,最关键的是,他横冲直撞的时候也是带着脑袋的,其实这样的人更加的可怕,但是有一个人却没有出现,李过。
李冲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背着他的大包袱,萧云实在很好奇他的包袱里面是什么,但是现在显然还不能够。
李过却是下山买东西去了。
李过这个人,如果你没有看到他的时候,你完全可以将他忽略,如果你没有对他的身为山河弟子的身份有所了解的话,你很容易就将他过滤掉。
忽略的意思就是你会将他当成空气一样的透明,不过,空气又何尝不是无孔不入的东西。
钟九和李冲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李过再向萧云笑了笑,笑中透出一丝尴尬。
李过对钟九两个如此对待萧云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他太年轻了,钟九既然是三个人的带头人,他实在对萧云现在的局面爱莫能助。
他只能对萧云笑笑,一个笑容有时候,可以让人的心情不那么烦躁,也会减少很多的纷争。
萧云却是故意来找茬的,他也对李过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就要开始找茬了。
两人既然投缘,他示了意之后,李过就会知道他绝不会过火,萧云是个极有分寸的人。
钟九就坐在那客房的院落中间,那院落中间有一座小小的假山,而钟九现在也已经变成了假山。
山河门户的法诀从来都讲究的是大巧不工,所以他们的法诀绝不像天河法诀那么复杂,山河的法诀只有三种,都是从山河的正门上的匾额上所领会出来的。
那匾额上只有四个字“泰者无匹”,从字面上的意思就可以知道山河派的法诀绝对是不动如山,却又能傲视天下的法诀。
因为“泰者无匹”这四个字,是何自妄所留下来的,何自妄所留下来的匾额中所蕴藏的大道又岂是凡人所能尽悟,不过山河弟子能从上面悟出这三种法诀,已经让他们足以有实力天下独步了。
萧云当然不信这个邪,他只看到钟九的星灵在那里飞舞,那球却是泥黄色的,看来山河的法诀也就是和什么泥巴岩石打交道的法诀。
钟九,李冲两个人当然知道已经有人进来了,实际上以他们的修为,他们完全能够猜出,有如此星灵气息之力的人就只能那么几个,而又能够有兴趣走到这个地方来的,无疑就只有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