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手抚额。
接下来的事情,我已经可以预见了。
果然,年姐踩着个坡底的皮鞋。
哒哒哒的走到我面前,开口就是一句:“你呀,以后要相信科学,不要学村里那些人那样,神神叨叨的……”
我也没兴致跟她说,石庆生的儿子已经醒了的事情了。
我要敢说这是我的功劳,年姐能给我上一堂思想课。
她们刘家父女两的性格,在我们破屋村是出了名的。
“年姐,饿了。”
我故意按着肚子,委屈巴巴的说了一句。
年姐立即停了说教,有些狐疑的看看我。
不确定的问了句:“中午没吃饭?”
见到我摇头,她立即拉着我,一边走一边说道:“去食堂看看,那边应该还有吃的。对了,你怎么过来的?”
这个时候才想起问这个,真是和小时候一点都没有变。
“跟你那个学生他爸的车过来的。”我回了一句。
午餐时间已经过了,食堂里没什么人。
看得出,年姐在这里面儿还挺熟。
食堂那位大妈,很热情的帮我热了饭菜,端上来的时候,那种搪瓷小盆堆的跟小山似的。
年姐下午还有节课,没来得及陪我吃完饭。
便回去上课了。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附近逛了圈。
不觉间,走到一处街道。
整条路不宽,一侧是商铺,门口有一排高大的梧桐,将整条路遮的格外|阴凉。
另一侧却是长长的围墙,看那些商铺的名字。
不难猜出这里的位置。
这条路上,十家店铺,有八家的名字里会带后巷,师范后巷之类的字眼。
例如后巷炒面,师范后巷琴行等等……
我逛到这里,纯粹就是因为,这条街凉快。
不过进来之后,我倒是觉得自己算是误打误撞的找对了地方。
靠着师范院墙的那一边,一溜的方砖行道上。
有几个穿着打扮,都挺古朴的人,坐了一排。
每个人的面前,或是靠着幡子,或是铺着块布。
上面大抵就是八卦,太极,或者算命看相的不一而足。
我没理会那几个看相的出声招呼。
自己走到一边,从腰间扯出块布,双手抖开了。
正是我一直随身带着的梅花平金帆。
这幡子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工艺制作,看似是普通的麻布。
但是,在我的腰上揶了这么久,抖开来却没有什么褶皱。
这里也没竹棍什么的,我就直接把平金,平铺在一棵树下。
找两块小石子压住,然后也学那些算命卜卦的一般。坐在马路牙子边等着生意上门了。
那些人见我这做派,都有些无语,原以为是个客人,没想是来了个抢生意的。
旁边一个穿着对襟练功服的老头,背着双手,慢慢踱到我跟前。
似乎是因为,等了半天没有生意,还来了个同行,让他有些不爽利。
随意的看了看我的幡子道:“小伙子,你这样不行啊。”
我本懒得理会这样的江湖骗子。这类在街边摆摊的算命卜卦,十个里十个都是大忽悠。
真正有传承师门的,佛道两教玄门正宗。
民间大抵有六门分支。
相师,地师,术士,扎纸人,出马仙,戏法师。
玄门之外,还有养蛊,降头,赶尸,巫师等等,被统称旁门,没玄门的传承系统,都成不上气候。
这些人招牌上又是堪舆,又是风水,看相测字,恨不能所有能写的都写上。
蒙一下普通人还可以,遇到真正懂行的就一眼看穿了。
我们吴家的传承,严格说起来就是术士。
行走江湖借相师门的手艺吃饭,平金上也只敢写一句‘乐天知命我无忧’。
若是我这样的术士,敢在自己的幡子上写相师门的本事。
叫真正的相师见了,少不得也是个麻烦。
老头见我不理会,也不生气,还是笑呵呵的说道:“你这幡子上,就画个梅花,也不写清楚你擅长什么,哪里会有生意嘛。”
“你这身行头也不行啊……”老头说完幡子,又指着我的衣服,开始叨逼叨。
“小伙子,你这幡子也没写清楚,你到底是看相还是测字啊?……”
看看他身上绸缎垂挂的练功服,再看看我自己,一套夜里摸黑,从一户人家院子里顺来的工地迷彩服。
“老先生,您学的啥啊?”
眼见这老头说完衣服,又准备继续,我赶忙打断。
老头有些得意的伸手,指了指旁边,挂在树干上的幡子。
我一看,上面写的还真不少。
【算命,看相,解梦,姻缘,财运,堪舆,风水……】
几乎与玄门沾点边的,他那幡子上都找到对应。
一人来高的幡子上,写的密密麻麻,还画了个似是而非的推背图。
我是真有些无语了。
很想脱口问他一句,你学这么杂,你祖师爷知道么?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这大概就是爷爷所说的,江湖杂流。
“大爷,你这学的可真挺全。我不一样,自小就学了个梅花易数,所以就只能画个梅花了啊。”
老头似乎是见我态度可以,说话也没刚刚那么挑刺的样子了。
自己点了颗烟,还顺手递给我一颗。
又笑道:“这年头,你不这么写,哪里有人愿意信你嘛。”
老头话刚出口,身后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先生,劳您帮我算一卦。”
老头一听,顾不得和我吹牛,转身招呼:“算卦是么?不知道你算姻缘呐还是财运啊?”
老头这番表演,显然是白费了。
来的是个瘦筋筋的小伙子。
穿的挺阳光,格子的衬衫牛仔裤。
只是礼貌的冲那老头笑笑,却蹲下|身子,将一个封好的红包,放在了我面前幡子上。
我心里一动。
他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其实却是行内的一个规矩。
算是对真有本事的人,一种尊重。
求卦问签,钱不过手,而是放在桌子或者幡面上。
旁边的老头,还想开口说点什么,我眉头一皱,右手看似无意的一招。
旁人看来,我就是普通的挥了下手。
那老头却忽然面色一变,有些惊惧的看了我一眼,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摊位上坐下了。
其实也没什么,客人都在我的摊前留下了。
他再开口,那就是坏了江湖规矩,我随手引一道煞气,给他点教训。
也算是他自找的。
刚刚那一下,煞气入他命宫,却又没多大危害,最多这老头回去,做三天恶魔。
算是小惩。
旁边无人能看出蹊跷。
倒是我面前这年轻人,面露一丝饶有兴趣的神色,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客人是想问什么?”我看着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