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頭瞧去。
卻是位巍然高冠,兩束帽帶齊肩,一襲紫袍上繡著金絲鳥雀的中年男子。
卻見此人,左手折扇,翩翩帶起微風陣陣;右手托著兩顆玲瓏玉球,轉得是擱置作響。
啪。
他猛打折扇,倒握扇柄,微微弓腰,卻是禮節無差。
“天機堂,玄陽分堂堂主,金丹境中期真人,清雷子,見過諸位。”
直起身來,滿臉堆笑,妖而不豔。
“天機堂早有祖訓規矩,不得打鬧,否則將視為我天機堂之仇敵。”他猛然止住手中玲瓏玉珠,身子稍稍前傾,斂起笑意,平添出幾分冰冷“發天機令,天上地下,仙庭九幽,不死不休。”
鴉雀無聲,若死般寂靜。
哈哈哈。
那清雷子,再轉玉珠,咯吱作響,好不刺耳。
“諸位大量,想來定會給我這三分薄麵。”此言,既客套且狠戾,倒是有軟有硬,滴水不漏“小玉,莫要愣著,去備下酒菜,我親自替諸位請罪。”
事已至此,身為分堂堂主的金丹真人清雷子都來從中斡旋了,這麵兒若是不給,實在說不過去。
再者,天機堂家大業大,若真撕破臉,卻不是他們諸人能匹敵的。
當即,水火雙龍煙消雲散,滿地殘花敗絮**然無存。
刀劍入鞘,冷眼互瞧。
正所謂,閻王客氣笑臉迎,小鬼無知要伸手。
見雙方偃旗息鼓,暫時罷了手。那修士反而有些不樂意了。
“不就是個築基修士嘛,殺了便殺了。”
他小聲嘀咕,卻是聽得那清雷子麵色一滯,陰鷙滿麵。
“堂主,怕是要髒了你的地板哦。”少年不急動手,卻拿雙眼瞧那滿臉鐵青陰沉的清雷子。
後者不置可否,卻是背過身去。
“小偉,這三層閣樓許久未曾擦拭打掃了吧,實在是大大的憊懶,待會我陪貴客下樓飲酒吃菜,罰你留下來好生打掃。”
既得主人首肯默認。
少年嘴角滑過絲陰鷙冷笑。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活路朝天你不走,死門緊閉你偏來。
不過,這修士尚有些用處,少年卻也不急著殺他,不過利息還是要先收些的。
嚓。
寒芒乍射,卻是那七尺仙劍,帶著絲絲雷鳴之音,突襲而至。
那修士隻覺得胳膊一涼,血濺七尺。
先前拎著箱子的胳膊,卻是飛至半空。
“來。”
少年輕斥。
斬斷臂膀,滴血未沾。
那仙劍托著紅木盒子,乍然回轉,卻是穩穩地落在了少年跟前。
“君子一諾,巨山一座。”少年緩緩將仙劍收回,卻是淺笑淡然,慢言提醒“說好同往宗門聖地,閣下這是要先棄我等而去啊。”
話語幽怨,倒好似千錯萬錯,皆乃那修士之錯。
“說好不許動手的。”
“師尊救我。”
“丁小磊,你不得好死。”
修士怒吼,滿臉難以置信,瞧向藥竹老道的眼神中滿是祈求。
“呱噪。”負手背對的清雷子話語中頗多不耐煩,卻是隨手揮舞,飄渺道靈力淩空而至,卻好似個無形的強力夾子,封了那修士的嘴巴,令他嗚嗚哀鳴“倒許你取人性命,到不準別人斬爾手臂。”
清雷子回過頭來,淡然淺笑,卻是頗為平靜。
“我天機堂向來公平,你不遵我規則,不敬我祖訓,我自然要假借這位小兄弟之手給你點教訓。”
此言,說的是坦坦****,理所應當。
“真人坦**。”少年微微弓腰致敬,旋即有擠出數分笑臉,遙向那藥竹老道言語“此人,我還有用途,便不割愛相送了。”
清雷子回以笑臉,藥竹老道卻是愣愣一哼,並不作答。
不多時,小玉折返而至,笑意中帶著恭敬。
“回堂主,酒菜已備,請用。”
清雷子點頭,很是客氣地舞了舞手,卻是請諸人先行。
客堂在天機堂一層。
廳堂不大,卻是古樸靈秀的很。
不知是何材質打造的靈木方桌上,隱隱然有靈力波動。
方桌旁的小台子上,香薰襲人,微煙嫋嫋。有著凝神定性功效。
皆非凡品。
分賓主落座。
數位禮賓少女魚貫而入,各味菜肴擺滿桌台,皆是龍肝鳳膽,熊爪鹿茸。
龍,乃是掘地土龍;鳳,乃是彩翎九鳳;熊,是撼地靈熊;鹿,是瑤池花鹿。
皆是一品,甚至準二品的靈獸。
平日,這些靈獸極為罕見,更莫要說是用來當食材了。
這桌菜肴,少說也有五六千靈石。
且不說玉華、沐溪。
就算是有靈石礦脈的藥竹老道,納戒中皆是寶物的少年丁小磊也不由得瞠目結舌。
一頓飯便吃個五六千靈石?
這價格,甚至能買到柄稍殘次些的下品仙寶了。
“菜肴不佳,還請見諒。”清雷子身為主人,自然首先舉筷“酒,倒是借花獻佛了,乃是小磊師侄的師尊,玉華道友的師兄,玉槐真人店中的陳釀。”
禮賓少女,替諸人斟酒,便各自站立側旁,毫不言語。
“對了,小玉,你也來坐。”
清雷子麵色親商,很是客氣地喚道。
少女不敢,看來莫瞧這清雷子如今談笑風生,往日裏怕是不苟言笑,威勢驚人。
“來坐吧。”清雷子將筷上菜肴放入口中,仔細拒絕,口齒含混地招呼道“今日後,你便不再是我天機堂的婢女了。”
啊?
乍聞此言,那小玉卻是雙目含淚,玉珠滾落。
嘖。
那清雷子佯裝不悅,鎖起眉宇,略有不滿。
“這賓朋滿座的,你哭啥。”清雷子笑著從諸人點了點頭“家教不嚴,讓諸位見笑了。”
少年心有不忍,倒是那藥竹老道撇了撇嘴,頗有數分得意。
讓你得罪於我。
沒了天機堂的庇護,還不是任由我拿捏。
過了今日,你是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
少年舉杯,微微欠身,遙敬清雷子,卻是替小玉說情。
“這姑娘,惠外秀中,生的是七巧玲瓏心,倘若為點小錯便趕她出門,怕是責罰過重了吧。”
丁小磊此言,卻也有些不妥。
此乃被人家事,他理應不該置喙。
不曾想,那清雷子並未有半點不悅,反而話鋒一轉,極為意味深長地瞧著少年。
“丁小磊,豪傑啊。”他端起酒杯,也欠身回禮,卻是將少年當作平輩而交“越天梯,趟寒潭,獲數百潛力弟子誓死效忠,同暗日妖王結拜。統靈獸,平秘境,曜光塔上耍威風。”
他眯著眼,慢聲細語,寥寥數語,卻是將少年過往的功績細細道來。
“還有其他的豐功偉績,我就不一一贅述了。”他擱下杯盞,翹著拇指“真真兒是人中龍鳳,我玄陽宗門的唯一翹楚。”
呃。
少年挑了挑眉毛,淡然一笑,並不作答,卻是將目光移向那淚花四濺的少女小玉。心中卻是無比震撼。
這清雷子,不過隻是最下層的道境中下遊宗門的分堂堂主,便已然能做到人在家中坐,卻知四方事。
這天機堂,端的是極為可怕。
尚不知曉,他還掌握了自己哪些辛秘?
骷髏身軀?
魂界碎片?
億萬魂煞?
任何一條,都是足以他丁小磊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見少年不搭話茬,清雷子淡然一笑,也不勉強,隻是順著他的目光瞧向少女小玉。
“犯錯,何時的事?”清雷子皺了皺眉,四下張望,渾然副茫然無知的模樣“而且我也沒打算趕她出門啊。”
瞧著麵前的清雷子,少年心中生出數分冷意。
這位爺能知曉自己這麽多事情,能不知道這小玉違反天機堂規定,諷刺暗罵了客人?
怕是其中另有玄機。
清雷子很是愛憐地起身,親自掏出手帕替少女擦拭淚水。
“你這般乖巧,我疼你還來不及呢,怎可能趕你走呢。”
嗯?
少女滿臉狐疑,眼眶含淚地瞧著麵前男子。
“我與小磊師侄一見如故,端的是十分喜歡。”清雷子摸了摸少女雲鬢,極為寵溺的模樣,旋即將擦淚的巾帕擱在她手中,兀自折返座位“但見小磊身邊連個照應的女人都沒有,所以想煩請你陪他段時間。”
此言,說的是極為客氣。壓根不像個上位者同婢女說的話,更好似家父同愛女商量。
隨機,他卻是一拍腦門,滿臉愧疚。
“怪我怪我,未曾早些同你商議,擅作主張,當罰酒。當罰酒。”他二話不說,端起杯盞,自飲三杯,旋即很是和善地衝女孩言語道“倘若你不願,絕不勉強。”
少女嬌羞,含淚雙眸之下的臉頰紅若晚霞,卻是那一個勁偷偷向少年瞄來的眼神,出賣了她的內心想法。
“但憑堂主吩咐。”
哈哈哈。
清雷子哈哈大笑,再斟酒,回敬少年。
“我十分喜歡小玉這妮子,還望小磊賢侄好好待她,若有人欺負她,定然要告知我,我天機堂上下,絕不饒過。”
此言後半句,卻是別有用心。
頓時間,那藥竹老道臉色刷白,抖抖索索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壯慫人膽啊。
形勢急轉,少年尚未來得及反應,自個身邊就多了個女孩。
再瞧清雷子那客套心疼的樣子,倒好似個遠嫁女兒的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