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若飛龍,疾似閃電。
少年的身影,恍若道虛影,在靈力所化的火球與那燎在屋舍上的火苗中急速穿行。
身後,數十黑袍魔怔般奔跑追趕的,像極了群廁所的屎殼郎,嗅見了排泄物的味道。
黑袍妖俢的數量越發多起來。
四麵八方的妖人們,如若聚攏的沙子,不斷匯入,這令先前那數十個頭腦明顯不太靈光的妖俢很是不悅。
“都給爺爺滾開,這個寶物是我先瞧見的。”
“什麽寶物?”
後加入的妖俢乍聞此言,卻是越發興奮。
“就是能夠一劍斬斷你頭顱的劍。”
聲音很是不悅,卻又充滿了傲慢。
當即,後加入的妖俢越加興奮,好似嗅見血的蒼蠅,猶如瞧見腐肉的鬣狗。
“真的,真的?”
他們叫囂著,喧鬧著,歡欣鼓舞,好似參加了場極為熱鬧的盛宴。
雖是少年年歲尚淺,可這道理還是明白的。
可那群明顯大腦不夠用的家夥們,卻似乎根本未曾能夠明白這個道理——或者說靈力、血液被魔化的他們,早已忘卻了生而為人的天性與本能,隻剩下無邊的殺戮和毫無道理的嬉鬧——他們動手了,分為數個陣營,且追趕且互毆。
丁小磊曾同妖獸打過交道。
一階妖獸,智力低下,隻懂得依靠本能廝殺,以氣味分明敵我。
身後那群已然聚攏到百餘名的妖俢,呈現出的模樣,同那妖獸如出一轍。
他們在墜落魔道之前,乃是各個山門的。
如今,道心墜落,走火入魔,卻仍然以殘存的記憶與熟悉的氣息,分做數隊,各自為營,戰作一團。
這座位於震陽峰上的玄陽宗門聖地道城不大。
從先前少年所處的邊緣地帶行至核心位置,議事廳所在的地方也不過二十餘裏。
若是平日中,少年使出五行遁術,不過十分之一炷香的功夫,便能轉瞬即逝。
可今日,他行的很慢。
房屋在燃燒,火舌燎著晦暗的蒼穹。
陰晦不明的光罩,失去了往日的光芒,越發黯淡,不少地方呈現出巨大的空洞。
而道城正中央議事廳上方的光柱,也由上次所見的光華大盛,轉變為血紅色。
難不成,這巨大的護罩,也會妖魔化?
丁小磊,對此並無太大興趣,隻是不慌不忙地在火光中穿梭。
整座城市,好似燎原的星火,點點滴滴,盡是紅光。
這倒也省去了他不斷激-射而出的靈力,隻需借著那久久不熄的火光跳躍穿行便是了。
“錯了錯了,你的位置錯了。”
初始的數十妖俢,很是“熱心”地提醒道。
丁小磊恍若未聞,身形飄渺,每次消逝與再度出現的間隔越發短暫,而穿梭的距離月越來越近。
他在繞城行走。
他不知道這座城池中,有多少修士已然墮-落成了妖俢。粗略計算,整個玄陽宗門內,有兩千餘築基以上修士,按照近日來聽來的風聲結合數日前清雷子提供的數據。
妖兵入境,折損小半修士真人,殘存的一千五百左右的修士,除卻極少數的駐守各山門外,絕大部分皆退守宗門聖地,玄陽道城。
奔雷峰反叛,急忙間戕害同門近半,餘者除極小部分逃竄對抗外,餘者盡數被轉化為妖俢。
也便是說,此間的妖俢數量不過七八百。
七八百築基實力以上的妖俢,若要完成從道家正統向魔道妖俢轉變,至少需要數十日。
這段時間,瘋瘋癲癲的他們,除了本能的殺戮外,幾乎很少有理智的存在。
這是丁小磊絕好的機會。
他以議事廳為中心,繞著城池邊緣逐步向中央區域突進。
半日功夫,他身後所跟著的妖俢已然達到了二百之多。
他們相互攻擊,各施功法。
靈力尚未完全魔化的各式攻擊夾帶著既不純粹的靈力,卻有著無上的破壞力。
也不知是腦海中殘存著的最後數縷清明使然,還是妖俢的本能所至。
他們下手極重,每每皆是殺招。
待少年行至離議事廳極近之處,已然還剩不過寥寥數十人。
餘者,盡死於同伴之手。
如此大的動靜,想要不驚動妖俢高層,絕無可能。
就在丁小磊再度使出五行遁術時,隻聽聞耳畔傳來聲巨響,碩-大無比的魔象由天而降。
那魔像呈半透明,手持把三丈三尺的長柄闊斧,猛然劈下,卻是斬斷了丁小磊那由五行遁術所化出的赤紅甬道。
行在甬道中的少年,隻覺得前方黑暗無比,好似深邃的夜空,又好似無邊的暗井。
他稍加猶豫後,果斷的腳下猛然點地,躥出那赤紅色的甬道,穩穩地站在了地上。
“嘎嘎,抓住了抓住了。”
數十妖俢將少年圍困中央,水泄不通,卻是極為高興,仰天長嘯。
那巨大魔像施施然前行,明明是半實質化的虛影,可每邁步伐,都引得天地震**,大地轟鳴。
“小鬼,你端的是好手段。”那魔像蹲下身,碩-大的腦袋上,八隻堪比磨盤大小的魔眼死死盯住少年,其間有極強的波動迸射。
猝不及防間,少年隻覺得神魂動**,險些眼前發黑,癱軟在地。
“哦?神魂攻擊?”
丁小磊冷笑。
穩住心神後,當即鼓**靈海靈力,順著經脈,若江河巨浪湧入腦海,固守靈台,滌洗神識。
秘境長夢五十載,或許修為並未有太大的精進,可對神魂的控製,神識之力卻是空前茁壯成長。
莫瞧這魔像巨大,如擎天巨柱,可想要攻破少年神魂,紊亂靈台,攥取神識卻無異是癡人說夢。
“哦?”那魔像稍加遲疑,臉上卻有驚愕的神色閃爍,呐呐自言自語,卻好似耳畔炸雷“有兩把刷子,竟能抵擋住本尊的神識幹擾。”
旋即,他再度發力,幾乎實質化的神識好似兩把利刃,直插-入少年雙眸。
“小兒科。”
丁小磊撇了撇嘴。
靈力順著腦海匯入雙瞳。
刹那間,異瞳再現,黑暗並行。
左眼光明,右眼黑暗。
深邃的眼球末端,好似有具骷髏手持骨劍,殺將而知。
“轟隆。”
“哢嚓。”
“啵——”
數聲異聲,幾乎是在瞬間接踵而至。
那魔神隻覺得投射而出的雙刃被打回,同時有堪比飛蝗流矢的海量攻擊,直撲而至。
轟隆之聲,便是頭顱碎裂。
哢嚓之音,卻是那八隻堪比磨盤的眼球鏈接眼眶的血經被砸斷,跌落下來。
數聲清脆,卻是那眼球盡數炸裂,好似湖麵氣泡被尖銳之物戳破。
“你是何人?”
那巨大魔像被創,卻是急速萎縮,不多時便化作同少年相仿的大小,臉上掛著微微的驚愕與無盡的怒意。
“我?”少年瞧著眼前麵色有些蒼白,發絲後梳,短發齊耳,身著黑袍,繡著五爪妖龍的青年,無視那將自己圍困的數十妖俢,慢步前行“別擋路。”
劍出如龍,氣似長虹。
電光火石間,數名築基修士的頭顱飛上天際,血濺起步,妖冶地好似紅花綻放。
在好似瀑布噴灑的頸血激-射澆灌下,少年漫步前行,帶著淺淺笑意,恍若久違相逢的故人。
“你們不是找我很久了麽。”少年拔劍、揮劍、收劍,一氣嗬成,如行雲流水,如雷霆閃電“歸元峰,築基初期修士,丁小磊。”
他駐步不前,負手而立,好似千年的磐石,猶若萬年不化的寒冰。
那黑袍青年微微眯著眼,眸子中的妖光稍縱即逝,卻不知是否怕了少年了強若漫天雷雨的神識攻擊。
築基初期修士?
此言雖是平平無奇,卻好似無比譏諷。
他揮劍而出,談笑間,數位墜落魔道的築基修士應聲而倒,這份實力,隻是區區的築基初期修士?
須知,妖俢的實力,遠超同等正道修士,可這丁小磊輕描淡寫地,便如同鐮刀斬秋草般,將其盡數收割。
平淡無奇,卻又狂傲至極。
那青年雙眸顏色逐漸轉為尋常,卻是一抖長袖,拱手相迎。
“卻是老友來訪,不如且飲幾杯粗茶再走如何?”
音調平淡,好似那凡塵俗世中,數載不第的秀才童生偶遇相逢,落寞中帶著數分熟稔的客氣。
“極好。”方要前行,少年有乍然停住腳步“冒昧打擾,確實罪過,不過在下有兩位好友,不知你可曾瞧見?”
那青年挑了挑眉,卻是副心有成竹子的模樣,好似早知少年當有此問。
“都在,都在。”那青年壓低著聲音,身體稍稍前傾,好似在泄漏著件極為隱秘的事情“隻是境遇不是太好,二人冥頑不靈,敬酒不飲,非得喝那罰酒。”
少年眉宇一皺,卻是劍眉倒豎,雙眸寒星迸射,煞氣外泄。
“還要請閣下多加相勸,否則我也是為難的很呐。”
青年話語平淡,可其中的血腥味極為濃鬱。
二人佇立不言,空氣中卻好似有火光迸射。
“哈哈哈,請進請進。”
那青年一掃先前的陰霾,好似忘卻了先前交手失利之事,無比歡欣。
丁小磊附和而笑,倒好像未將先前的話語放在心上。
“尊君開口,自然是要相勸。”旋即他仰麵望天,那離地萬丈的震陽飛峰的上空,卻是空氣稀薄,星辰璀璨“隻是小子初來乍到,不知這玄陽已然新生,竊自認為若無些許煙火為賀,著實是失禮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