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當當。
這群潑皮端的是滿了大半個時辰,為首者提溜著個袋子,其中不時傳來嘩啦的沉悶聲響,想來必是些碎銀,瞧模樣得有個四五十兩,這定然是孝敬那絡腮胡須大漢的。
而其他的例如銀筷、算盤之類則被各潑皮瓜分,端的是各自搜刮地盆滿缽滿。
少年巍然不動如山,兀自端坐桌前,咂吧口酒夾塊菜,兀得是老神在在、逍遙快活。
得了好些銀子、銀筷,那些個潑皮甚是快活,哼著小曲便打算轉身離去。
正所謂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那為首的惡漢行至門口了,卻是倒吸口氣,一拍腦門轉身折返回來,啪得聲將巴掌重重砸在少年跟前的木桌上,端的是將那杯中酒激得是四溢潑開,惹得滿桌酒漬。
“你這娃娃,不怕我麽?”
那惡漢喝的是醉醺醺的,數次險些被自己踉蹌的腳步絆倒。一開口,那不知多少時日未曾漱口的惡臭並著肉屑酒菜味噴湧而出,熏得少年皺著眉別過臉去。
“我為何要怕你?”
丁小磊心中好笑,自己正思量著要如何逼迫這廝乖乖聽從自己號令呢,他卻送上門來了。
嘿。
這惡漢不曾想卻是碰著了個釘子。定了定神,挺直腰杆,那肥碩的肚皮兀然撞在桌上,卻險些掀翻了酒壺。
“你可知我是誰?”他煞是神氣地豎著拇指,向後挑了挑,示意少年去瞧那早已命喪黃泉的一老一少。
聽罷此言,少年卻是極為認真地端詳了他數眼,嘴角挑起絲絲不屑的弧度。
“你,當死之人。”
寂靜,那十餘個潑皮卻是麵麵相覷,旋而猛然衝了回來,滿臉怒不可遏。
“這小子怕是活得不耐煩了。”
“大哥,弄死他。”
數日來,少年逛遍了街市,知曉這新野雖是小縣小城,可那劉備治下手段卻是格外嚴厲,雖是戰時,也絕少敢當街鬧事、欺壓良善之徒。
可眼下這十餘個亡命徒,卻好似根本未曾將那將令王法放在眼中,渾然副傲氣懍然、不可一世的模樣。
“你,你當你是那可飛天遁地的學士啊。”那惡霸嗤之以鼻,神色中盡是不屑“若你是,又豈會在這尋常百姓喝酒吃飯的店鋪待著。”
得,卻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
瞧著跟前潑灑過半的杯盞,少年舉至嘴邊,一飲而盡。
“本道自然不是學士。”
本道?
眾潑皮欺他年輕,乍然聽聞以本道自稱,卻是誤將他當成了那小道士,不由得更加狂妄無邊。
“小道士,你不在道館裏歇著,來找死啊。”
話至末處,那惡漢卻是悍然揮拳,直抵著少年天靈蓋砸去。
若是尋常少年,這下若是夯實了,不死也得丟了半條命。
可丁小磊,豈是可供軟捏的柿子,電光火石間,他卻是輕舉動右臂,五指化爪,輕輕捏住那堪比沙包的拳頭,稍稍一擰。
哢嚓哢嚓。
骨骼碎裂之音不絕於耳。
“疼疼疼。”那惡漢疼的是滿頭銀毛細汗,渾身酒氣卻是被驚出體外大半,神色中滿是驚懼“學士大人饒命,饒命啊!”
唰,砰。
少年如若未聞,再度用力拽動,卻把那惡漢的臂膀給硬生生扯斷開來。
血,濺得漫地皆是。
隨手將斷臂摔在側旁,那惡漢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且疼且懼且畏,卻是令他膝蓋發軟,立不起身來。
“饒,饒命。”
撲通撲通。
身後十餘個潑皮卻是齊齊跪倒,滿臉冷汗。
能輕而易舉將惡漢臂膀扯斷的存在,絕不會任由他們輕鬆逃脫的。
“都說了,你們是當死之人,留不得。”
少年搖搖頭,卻是極為篤定認真地答複著他們的求饒。
求生,乃是生物的本能。
那惡漢被烈酒麻醉在先,失血過頭腦袋昏沉在後,加之求生欲望使然,卻是猛然起身,奔著那門框便要奪路而逃。
“切。”
丁小磊嗤笑,雙手捏起根筷子,很是隨意地甩出。
嗖。
音破聲傳至,卻是險些震破耳膜。
那梨木質地的筷子極為柔韌,便是個三歲孩童都可輕而易舉地將其折斷。
可目下,這筷子卻仿若無堅不摧的神兵,貫穿那惡漢腹腔,拉出絲極為醒目的血線。飛出數丈之遙後,有折返歸來,直逼他眉宇,眼瞧便刺入前額,將那腦漿攪得粉碎。
“我家大王乃是舉人境中期,他定會替我報仇的。”
死之將至,絕望無比的惡漢狂吼一聲,卻已是褲子盡濕,一股騷臭味彌漫的滿屋皆是。
噌。
那木筷卻是兀然停住,卡在了那惡漢額頭前半寸。
冷汗涔涔,順著臉頰流淌而下,並著那腹部的鮮血、褲襠中的黃水,在地上匯成道臭不可聞的溪泉。
“說下去。”
少年如若催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清冷中夾著數分狠厲。
“我家大王,乃是二龍山當家的。”
那惡漢不知少年是何用意,哆嗦著身子,殘存的左臂扶著門框,勉力維持著身軀不倒。
“繼續。”
那催命的木筷,卻是遠離了三寸。
“我家大王名為崔琰,乃是個不第的士子,因偶的卷天書,修到了舉人境中期,麾下聚攏了近五千兄弟,呼嘯綠林,占山為王。”
丁小磊心中暗喜。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還在這兒憂心去哪尋這三千破落戶,這卻是送上門來了。
瞧著惡漢作風,怕是那崔琰絕非良善之輩。
三千當死之人,有了。
“很好。”少年陰冷的話語不由得轉柔了數分,臉頰上鮮有地掛起數分笑意,再瞧那木筷,啪嗒地落地,撞在那門檻上,折做兩半“你轉過身來。”
那死裏逃生的惡漢哪敢不從,哆哆嗦嗦,顫顫巍巍地回首,麵如金紙,氣似遊絲。
“我若讓你生,你便可生。”
語落,兩抹粉末並著那截斷肢,懸空而起,飛回那惡漢身上。
未名的粉末入體,股股暖流遊遍四肢五髒六腑,不僅那腹部的貫穿傷瞬間生出肉芽、結起血痂,便連那斷臂也再度同身體粘黏在了一塊。
斷臂愈合?
這件事堪稱仙法。
“我若讓你死,你便必死。”
言罷,卻見那少年右手執杯,隨意甩動,數十滴晶瑩水液,呼嘯而出,砸在十餘個潑皮身上,如箭矢飛蝗,瞬間奪取了十餘條性命。
救人如神,取命似魔。
做完這一切,那少年風輕雲淡,好似毫無感覺,隻是淡淡開口。
“你,可知曉?”
噗通。
惡漢跪倒,雙手撐地,渾身抖動地猶若篩子。
“王林,願為牛做馬,供神仙驅使。”
恩威並濟,震懾地那惡漢哪還敢有半點異心。
“很好,前麵帶路,本道要去會會你那山大王。”說話,卻聞道風聲悠遠而至,數道燦然金光激得那王林是滿目絢爛“百年黃金賞你的,好好做事,別有二心,黃金我多得是。”
黃金,少年納戒中多得是。對道門修士而言,此物卻是同塵土無異,可對那惡漢而言卻是珍逾生命的東西。
百兩黃金,那相當於萬兩白銀。
哆哆嗦嗦地將黃金收好,他顫顫巍巍地立起身來,陪著笑臉。
“小神仙,我且去購兩匹好馬來,這便上山。”
少年端坐會桌前,並不搭話。
那惡漢王林飛奔出去,瞧模樣哪還有剛受過重傷的模樣。
噠噠噠。
不多時,馬蹄聲在屋外響起,聽聲響極為篤定厚重,果然是好馬。
翻身上馬,在那王林的帶領下,一騎絕塵。
不多時,有數名巡街的兵卒匆匆趕來,瞧著屋內滿地鮮血與那十幾具屍體,麵色驟變,當即捉來數個路人問個詳細。
“竟是二龍山的賊寇鬧事,還拐走了丁先生。”
“得趕緊向將軍報告。”
縣衙,風塵仆仆的劉關張三人正端坐議事。
“此去襄陽城,劉表竟遣我兄弟三人去那許昌探明虛實,豈不是令我們送死嘛?”
張飛性格暴烈,一拍桌幾,卻是滿麵怒容。
“報——”
兵士飛奔進來,麵色慌張,待道明原委,那劉備卻是大驚失色。
“二龍山賊寇竟來我新野撒潑,還擄走了孔明先生的師弟?”劉備起身,在堂中團團打轉,卻是急的如熱鍋螞蟻。
那劉表不安好心,已然令他心生焦急如今這丁小磊又被二龍山匪徒“擄”走,著實令他沒了主意。
“大哥,那諸葛孔明哪有那麽神,他師弟被擄走隻能說明他無能。”張飛原本便心中有氣,但聞此言卻是說起來泄氣話“先過了眼下這關,那諸葛孔明能否邀來,日後再說。”
劉備的步伐戛然而止,卻是回首瞪了眼張飛,沒好氣地言道。
“倘若如此,我劉備定是道義盡失,惹天下人恥笑。”言畢,他以左手化拳,右手作掌,擊打在一塊“傳令下去,點起全城兵馬,同我圍剿二龍山,救下丁小磊。”
新野這邊調兵遣將,被“擄”走的少年則跟在那王林身後,駕馬疾馳。
不多時,一座險峰峻嶺橫亙在眼前,山腳下的石碑赫然刻著三個紅色大字。
“二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