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眼看随风想也不想,同那散修一并消失在悬崖,澹台仪脸色一变,奔到豁口边,抬脚就要跟上。
“喂喂喂!你要干嘛!”
顾盼赶紧去拉她。
正杀得激烈呢,背后突然一声巨响,阿拂就坠崖了,裴临和随风二话不说,哐哐哐地直接跟着跳了。
救人也不是这么个救法啊!谁知道下面有啥呢!
不说别的,眼前还有狼群在,也不能直接带下去吧?
那不是添乱吗?
“放开!”
澹台仪却不管那许多。“你们待在这里便是了。”
陡峭的悬崖边上,一人要跳,一人拽着不给跳,共同演绎了一场教科书式的危险范例。
顾虔安鸣鸿在手,银光急闪剑招迭出,杀退一帮狼,跟过来劝说道:“此地不稳,恐有危险,还是换个地方再行商榷?”
话音刚落,脚下传来细微声响,三人瞬间僵了。
“……”
下一秒,山石碎裂的沉闷声再度响起。
二次垮塌,get√。
呆瓜似的三人无一幸免,整整齐齐掉了下去。顾虔安眼疾手快,离山壁也近,强行把剑捅了进去。
他抓着剑,人悬吊在空,空出一只手及时拉住顾盼。顾盼则捞住了澹台仪。
三个人挂在山壁上,像一根藤上摇摇欲坠的三个瓜。
“你们什么意思?不救风梳香就算了,还不让我下去?!”
澹台仪却不领情,夷则别在腰间,昂起头就要去扳顾盼抓着自己的手。
“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
几次三番下来,顾盼也烦了。“醒醒,阿拂是头一个掉下去的,我们比你还急。”
她哪知道随风动作那么快,拦都来不及拦。
“你们太墟学苑的人,都是一副热心肠么?”思及此,她不由脱口问道。
澹台仪动作一顿,没好气道:“总归比你强些。”
最上方忽然飘来顾虔安的苦笑。“盼儿,澹台小姐,你们不必再争,这崖要整个塌了……”
轰隆声连响,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滚落山石间,终究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着一个送,谁都躲不掉。
人在半空,风梳香被抓住的时候,心情十分之感动。
人间啊,自有真情在。
尤其当她发现,来搭救的是裴临时,这种感慨直接冲到了顶点。
半空大抵也有迷障在,一同掉下来的狼王已经不知所踪,他们两人互相抓着手,倒仍在一处。
这是一处平坦宽阔的山谷,甫一落地,裴临便放开她的手,坐在地上摸了摸腿骨。
他跳得匆忙,又使了千斤坠,才能抓住风梳香,也因坠落速度过快,来不及调动灵力护体,以致在山石上撞断了小腿。
瞧见他不自然的动作,风梳香心里一凉。
完了,又被她带衰一个。
“你怎么样?”
蹲在裴临旁边,她期期艾艾道。
“骨折而已。”手上调整着位置,裴临说笑间一个用力,就把骨头接了回去。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他唇角弧度不改,神色自然,反倒是旁观的风梳香脸瞬间皱成一团,已经在心里“嗷”了出来。
短短一刻钟,她已经是第二次替别人疼了。
少年,你们的痛觉神经暂时罢工了吗?
瞥见她扭曲的表情,裴临垂眼笑了笑,扯断一截衣摆绕在腿上固定,就要扶着岩壁站起来。“也不知掉到了哪里。”
眼下只有他们两人,倒像是回到当初结伴的光景中,叫他的心情无端美妙起来。
风梳香赶紧把他按回去。“我去探路,你伤到了不要乱动。”
在她伸来的手上借力一撑,裴临已经稳稳立起。“还是一起罢,哪有这般娇气。”
他试着走了两步,除了慢些,竟与常人无异。
好嘛,修士大概已经锻打出了钢筋铁骨,伤筋动骨一百天完全不适用,眼下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
不过风梳香记得,骨折患者在恢复期是要拄拐的,便又取出一柄长锹给他当平替。
“你且将就着用吧。”
裴临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笑容有些破裂,脸上写满拒绝。
“拿着啊。”见他不动,风梳香催促道:“受伤了就得仔细些,要是恢复不好,以后长短腿可怎么办。”
“……”
这个简单,再断一次就是了。
裴临撇过头,不紧不慢向前挪动,心里如是回应。
风梳香跟上去,倒着走在他身前,歪头道:“我晓得了,你是怕我笑话你?”
她眨巴着一双眼睛,努力释放真诚。“不会的,我这人素来知恩图报,最厚道不过了。”
裴临不置可否,推着风梳香肩头一转,示意她看着点路。
要是摔出个好歹,两个人怕是凑不出一双好腿来。
让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以锹做拐,确实有些煞风景。
风梳香瞅着他叹气。“其实我还有个主意。”
她双手平抬,做出一个托举的动作,试图唤醒裴临的记忆。“像上次一样,我可以抱着你走。”
讲真,跑八百米都喘的她一朝男友力爆棚,那感觉让人不要太迷恋。
这样既不影响探路,又能给裴临的腿以充分的修养时间,遇到危险还跑得快,可真是一石三鸟,她就是小机灵鬼本鬼。
但另一个人显然不这样想。
觑见裴临瞬间发黑的脸色,风梳香弱弱改口。“……呃,你不愿意的话,背着也行。”
“我、自、己、走!”
裴临盯着她一字一顿,俊俏的脸仿佛刚被墨水洗过。
被人趁受伤一把抱起,还挣脱无果,对他来说,可谓是十八年来最羞耻的体验。
若是旁人如此,指不定反手就被他劈了,但当初竟只回敬了风梳香一场山巅蹦极,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唉,那便算了。”风梳香颇感遗憾,慢悠悠跟他保持同步。“就把我的肩膀借你搭把手吧。”
他们似乎从悬崖直接掉入谷底,周遭山势平缓,环绕着大片冲积扇,本该视野开阔,可惜半空有灰翳浮动,让人看不到来处。
好家伙,空气测量仪搁这儿要爆表吧。
也不清楚其他人怎么样了,希望他们好好呆在上面,千万别跟来送人头。
这地方,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厌恶感。
风梳香还不知道,灰翳遮住的不仅是她的视线,水幕同样投映不到谷底场景,他们已是流离世外,与外界暂时断了联系。
沉默走出一段路,裴临注视着前方,忽然道:“你对所有人,都如此亲切么?”
他不要拐,风梳香也没把锹收起来,自己拄在手里,还被不平整的路激发了强迫症,看见坑就一锹拍过去。
听到问语,她偏过头很是讶然。“怎么会。”
怼余焕一可不要太开心。
“哦?”裴临弯起眼,状似不经意道:“你跟随风不是很投契?”
“对呀。”风梳香眸子亮起,情绪瞬间高涨。“大概是一见如故吧,明明才认识,却仿佛相熟已久。”
裴临的笑容一僵。
没看出他表情里的勉强,风梳香开启唠嗑模式,细数和谐人际关系。“也不单是他,还有盼盼、虔安、其他师弟师妹,大家都待我很好,我自然也要以心待之。”
想了想,她噗哧一笑。“还有你。”
缓缓看向她,裴临脚步停住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风梳香乐颠颠道:“最初被你蒙骗威胁,着实恼恨了一阵,可后来嘛……”
她发现,这人也不是那么坏,就是爱放狠话罢了。
周身充斥着“惹我你就死定了”的气质,却又偏偏焊着一副流水线批发来的笑脸,反差之大,让人不由得想试(挑)探(衅)一下。
可能是恶趣味吧,她就喜欢看一级变脸艺术家现场演绎。
生气了也不怕,毕竟对方打不过她。
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