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哟,伤口看起来很严重哈。”
999到底低估了某人的无耻程度,忍不住插进话来,机械音把阴阳怪气稳稳拿捏住了。“不过也好,死在这儿随便一扔就是,倒省得埋了。”
风风背后没长眼睛,看不穿那阴险之人的诡计,它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正想开口抖露个干净,999忽然想起自家宿主非同寻常的脑回路,便揣着看热闹的心硬生生憋住。
风梳香没有辜负它的期待,一个想法不合时宜地钻了出来。
她说什么来着,这家伙果然有隐疾吧?!
看症状,怕不是凝血功能障碍?
她有心劝裴临趁年轻有病治病,莫要讳疾忌医,又怕直白说出来伤及他自尊,好一番犹豫后,还是选择了按下不提。
她轻咳一声,迂回表达自己的看法。“那什么,人食五谷杂粮,生病乃是常有的,及时诊治大都能痊愈。”
毕竟修真界看病可不讲科学,她怀疑癌症晚期也就是一颗灵丹妙药的事。
“这是自然。”裴临一脸莫名,见她言语认真,还稍稍坐直了些。“肉体凡胎,生老病死正是天理所在,纵是修士,一日不飞升,也难出其外。”
说完,他想起刚立的人设,又咳嗽着歪了回去,还心机地两眼涣散。
全过程999瞧得清清楚楚,白眼快翻上了天。至于被套路的风梳香,她本能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时半会又搞不清楚。
好在她从不为难自己,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一把捞起裴临的手,药粉哗哗地撒,止血符连番地拍。
这地方空气不太流通,裴临不怕失血而死,她还怕自己被血腥气熏倒。
风梳香**腹诽:又不是反刍动物,做什么要跟胃过不去,吃进来再吐出去。
噫,恶心!
两颗夜明珠摆在地上,像两个小月亮交相辉映,在凑近的两人身后拖出交叠暗影。
裴临垂着眼,趁风梳香不得闲,投来的目光毫不遮掩。
唉。
经过一些小小的波折,虽然计划重新驶回正轨,但气氛完全不对味了。
他好像成功了,又好像没成功。
裴临苦恼地皱一皱眉,瞅着被风梳香托住的手,复又得逞地勾起了唇。
罢了,慢慢来吧,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沐在莹光里,风梳香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光彩,愈加出尘耀眼起来,在晦暗背景板的衬托下,恍若一位降世的神明少女。
可惜画面再美,也跟本尊格格不入。
“好了。”
没人作怪,血很快不再渗出,风梳香松了口气,提醒道:“有药吧?自己吃点。”
很好,她的隔夜饭保住了。
裴临目光随意扫过,发现这么点时间,伤口的痂印都快要脱落了,只得慢吞吞收回手,心里不无遗憾。
他自认讲究,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嫌用的药太好了些。
“所以方才,你到底是怎么了?”
看他不再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风梳香起身踱了两步,投来了探究的眼神。
魔修在此地有天然优势,她怀疑裴临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这才招致走火入魔。
手搭在膝头轻敲,裴临笑眯眯道:“姑娘不必担忧,我无事。”
谁问这个了!
风梳香抱起手臂,板住脸没好气道:“别贫!”
“好吧好吧。”裴临便摊摊手,不急不恼。“说来怨我,我卡在小境界有些时日了,本想借这里的魔气再上一层,可惜心急之下弄巧成拙,差点害了自己性命。”
他整整微乱的衣裳,将夜明珠抛起抓住,光线错落,映得一双眸子流光溢彩。“幸而有你在,不然我怕是要葬身于此了。”
说着后怕的话,可惜他神态散漫,直接给可信度打了个骨折,让人不由疑心话里的真实性。
不过相识许久,风梳香晓得这人爱装,这种反应倒算正常,便没生出疑心,转而端详起他脸色。“那你现在如何了,方才情形混乱,怕是伤得不轻吧?”
“早便无碍了。”
骨骼连响,裴临活动着关节,不动声色将脉门掩住,不给她“偷袭”的机会。“走火入魔么,清醒过来就好,不是什么大事。”
见风梳香还要再说什么,他几步上前,按着她的肩转了个圈,懒笑声随即响起。“风大小姐,这鬼地方我可不想多待了,早些除了那大魔,你我也好早些出去不是?”
他惆怅叹息,话里添了几分抱怨。“自打进来秘境,镇日打打杀杀,连歇息的功夫都没有……呵,早知便不来了。”
风梳香:“……”
你的筹谋呢?你的壮志呢?你要扬了萧无寂的决心呢?
革命尚未成功,好逸恶劳要不得啊铁子。
被连番打岔,她早记不得最开始打算说什么了,垮着脸闷头再出发,觉得自己实在不必担心旁人。
裴临哼着小曲跟上,青玉风铃随步伐在腰间叮铃作响,他低头摸了摸,眯眼悠悠笑了。
行走间气流被卷动,没两步,无处不在的魔气像是被什么吸引,绕开前面的风梳香,迫不及待向落在后面的人撞来。
笑意隐没,裴临顿时阴沉了脸色,却无法阻止丝丝缕缕的魔气再次钻入身体。
不远处便是令风梳香迷失的岔路,待她转头看来,他已经收拾好了表情,重新挂起毫无破绽的笑。
他缓步上前,打量着两道相仿的甬道:“这个简单。”
风梳香做洗耳恭听状,就听得不紧不慢的后半句。“各走一条便是。”
她霍然扭头,忍不住看看这是哪里来的大聪明。
走火入魔还能造成大脑永久性损伤不成?
谁知裴临神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已经自顾自择了路,只等她点点头就能各自动身,一套下来可谓是安排的明明白白。
脸上浮起一个问号,风梳香懵圈中机智爆发,觉得裴临怕不是又搞了幺蛾子。
这份草率就很不裴临!
念头一起,她越想越觉得这厮行举蹊跷,思维一路发散,已经飘到“某男子心狠手辣,竟做掉同伴抛尸荒野”等骇人听闻的法治新闻标题上去,当即就是一抖,看过去的眼神都变了。
裴临还在等答复,对上她变幻莫测的脸色,不解地挑了挑眉。
岔路就在那里,不远不近,不增不减,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存在感。风梳香视线来回扫动,突然伸手一指。“可以分开走,但我要走这条!”
她指的正是裴临先选的那条。
裴临没有出声,脚下却退开几步,将路让了出来。
这份坦然令风梳香更迟疑了。
……是她多心了吗?
站在择定的路口,她不住看向裴临,简直想跟老天借上一双透视眼。
目光在半空触碰,裴临淡定依旧,率先迈步踏入,很快就被山壁遮挡了身影。
这就走了???
短短一会儿,风梳香觉得脑门上涌出的问号快要无处存放。
她扒着中间山壁,悄咪咪伸出脑袋,就见裴临头也不回,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对比之下,举棋不定的她简直是个憨憨。
这个认知着实令人丧气,她索性不去想了,只管提剑在手,闷头一通竞走。
空气渐渐湿润起来,不知走了多久,风梳香忽然踩进小小水洼,溅起一蓬细碎水花,再往前,水洼变多,依稀有光撞进眼中。
她精神一振,疾步而行,待探出隘口,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地下暗河在此露出,汇出一汪深邃水域,光从裂隙漫射而下,被浮动的水雾切割,妆点出绚烂虹彩。
水面波澜不兴,唯有从中奔涌的魔气昭告出这里非同寻常。
看来路走对了!
风梳香收起剑,在岸边撩水玩,等裴临过来会和。
只是给冽水洗过两遍澡,来时的路依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等了又等,她开始犯起嘀咕。
或许,裴临提议分头而行,不是故弄玄虚,而是为了……支开她?
水潭就在身后,只看浓郁魔气,便可知大魔离得不远了,说不得潜下去就能照面。
但想起分开时那张平静的脸,风梳香莫名其妙生出不安,她掉头折返,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着跑动起来。
裴临绝对瞒了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