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正题,风梳香此刻犹如一个移动炮台,正对不能动弹的大魔实行定点打击。
跟魔族不必讲人权,再加上被掐了脖子,新仇旧恨叠在一起,她动起手来相当痛快,直接就奔着物理超度去了。
虽然不清楚为何自己的灵力跟裴临的合在一起会有迫击炮的威力,但没关系,好用就行。
地动山摇中,绚烂火花接连绽放,淹没了大魔的身影,冲击波于山穴回**,搅得碎石如雨砸落,水潭浪翻如龙。
风梳香在其中灵敏穿梭,抽空回头喊道:“快躲起来!”
保险起见,她让裴临先苟住不要出手,免得剧烈消耗之下,再被大魔的灵识压制。
那可真要玩球,两个人都得死在这里。
看她打得兴起,裴临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本体在攻击下不断溃散,大魔恼怒极了,发狠调来更多的灵识,想要不顾一切先夺下这具躯体。
“住手!你胆敢再伤我,我就先让他死!”
它短暂占据上风,借裴临的口咆哮出声,眼里红芒急剧跳动。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倒霉。
爆炸戛然而止,正值蓄灵法器告罄,风梳香干脆掉头回来。“别开玩笑了,他死了,难道你就能活?”
“那也好过我一个死!”它大叫一声,声音不甘又激动。
风梳香不想听废话了,假意欲走,果然大魔借裴临之口慌忙出声。“等等!何必斗得两败俱伤,我愿意退一步!”
“怎么退?”她颇感诧异。“你是要自裁吗?”
大魔一噎,气急败坏道:“我不要这具身体了!只要你们带我离开这鬼地方,我立刻就走,决不纠缠!”
风梳香:“……”
不是,宁可真精啊,怎么都不吃亏。
等离开了秘境,天高任鸟飞,你就能随意夺舍了是吧?就能天天换新皮了是吧?
想得美!
风梳香气急反笑,要不是它现在顶着裴临的皮,她真想用点不太友好的方法让它清醒一下。
一想到这话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裴临怕是也气得够呛,很快那脸庞便一改癫狂,乌沉眸光重新出现。
“我不接受!”
他冷笑连连。“一个窃贼,还妄想谈条件?”
大魔的声音顿时从中心石柱上冲来,像被砂纸揉搓过一般,难听的让人想自抠双耳。
“你别不识好歹!这对你我可都是件好事!”
裴临眉峰下压,挺拔身躯披上了冷峻,像一把迫不及待要饮血的刀。
“别跟它废话了。”
他拿走风梳香手里耗尽能量的八卦盘,把一支判魂签递给她。“用这个。”
风梳香接过来,签牌入手微沉,约有小臂长,通体哑黑,上覆殷红纹路,她摸了摸,反应过来是裴临的血。
此物散发的波动肖似黑符,她瞬间明白了对方意图,手掌翻动间,灵力凝结成等身长弓。
风梳香毫不费力拉开,判魂签搭上弦,长度本该差一截,却被她指间不断涌出的破邪火弥补。
淡金火焰柔顺服帖,覆盖在上面,是最耀眼不过的翎羽,当她松开手时,这枚融合了恐怖力量的箭矢拖着长长焰尾,沿途留下尖锐的空气擦响,仿如流星将陨。
而这只是个开始。
“再来。”
耳畔传来一声低笑,又一支判魂签递到了她手里。
血从唇边滑落,裴临悄无声息抹去,声音依旧简洁而有力。新一轮石雨摇落,他望了望,抬手抛起一轮卷轴,张开的纸面上绘着栩栩如生的玄武。
古老而神秘的呓语响起,蛇尾缠绕着龟身,蓦然从纸里挣出,化作虚影盘踞在两人头顶,将沉坠的危险皆尽挡住。
风梳香没有注意到这些。
四下混乱翻搅,视野因乍明乍暗模糊不清,但有牵引的气机在,她拈弓搭箭如行云流水,努力保持住稳定与冷静。
直到裴临将最后三枚签牌一起塞进她手里。
风梳香的消耗太大了,几乎没有喘息之机。庞大的力量压在弓弦上,她满身被汗打湿,又被炽烈火焰迅速烤干,手臂也开始不自觉颤抖,险些握不住弓。
一双手忽然探出。
裴临站在她身后,微俯下身,托住她的手,缓慢而稳定地重新张弓,直拉到满弧。
血逆流而上,冲出咽喉,带来满口腥涩,将他的唇齿浸得鲜红,纵是牙关紧锁,仍阻止不了温热**溢出,打湿衣襟。
“裴临?”
风梳香缓过气,状态安定了些,便感觉他情况有些不对。
裴临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松开了手。
秘境似乎都在齐射的三箭下变色,令人耳鸣的巨响直贯天地,牵引着死气沉沉的天庐重现眼底,那是山体再也承受不住,谦卑地奉上摧折的头颅。
哪怕只是溅起的一滴水,也在此刻被赋予了强大的杀伤力。
上空的虚影玄武同样没抵挡住,在它溃散的一瞬间,巨石滚滚而下,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
但在这之前,风梳香和裴临已经被反弹的冲击扔了出去。
风梳香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起,完全无法作出有效的反应;裴临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人似一只断线风筝,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只来得及甩出金茧丝,将自己和同伴缠裹进去,便迎来了剧烈撞击。
怎么说呢,风梳香觉得自己就像一坨摔平在案板上的面饼,痛得一霎神思恍惚。
瘫在茧丝撑起的小小空间里,她呼吸急促,几与落石同步,稀薄的灵力在经脉里疯狂奔流,替主人修复着身体损伤。待外面动静渐平,她挣扎着起身,才发现唇边血迹犹温。
“裴临?裴临!”
风梳香拍了拍身边的人,黑暗中辨不清位置,她只觉掌下衣服湿漉漉的。
是被水打湿了么?
她思维还有些迟钝,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些恐怕都是血。
“!”
完蛋,人还活着吗?!
风梳香大惊失色,陡然清醒过来,下意识去探裴临鼻息,慌乱中不知触到哪里,引得疑似嗝屁的人闷哼出声。
夜明珠捏在手里,柔和的光照亮了这处空间,他苍白的脸上眼皮颤动,让人不由得提起心,猜测着醒来的会是哪一抹灵魂。
好在否极泰来,最终开出的是一双点漆黑瞳,着实让风梳香松了口气。
狼狈到无以复加的两个人看着彼此,忽然笑了起来。
裴临伤到了肺腑,边笑边咳,朝风梳香摊开一只手。那里托着只灵力凝结的匣子,锁着一团正横冲直撞的魔气。
“抓到它了。”
他语气淡淡,眉目舒展,由内到外散发着轻松。能活着,谁又想死呢?何况是在遇见她之后。
风梳香接过来抛了抛,看魔气随翻动的匣子滚撞不休,而后召出破邪火,两手搓丸子一样不断靠拢。
拜拜了您嘞!
这缕非法入侵的大魔灵识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被烧得连渣都不剩。
伤重的两人又缓了缓,以瓶为单位嗑了不少药,才把血条拉回安全状态。
金茧丝摇摇晃晃,顶开上方碎石,片刻,一颗脑袋探了出来。警惕观察完周围环境,风梳香才一跃而出,再控制茧丝把裴临高高拱起,送到身边。
眼前山穴已面目全非。
山头整个塌了下来,露出一方灰扑扑的天,大大小小的碎石以各种姿势铺满地面,被水面填充了缝隙。
萧无寂多年前布下的,用来抽取大魔修为的法阵也毁得彻底,断成碎片的符文漫天游弋,一如散落的余烬。
两人辨认过位置,抬脚向大魔原本的位置走去,那里的石柱已然崩倒,混在不显眼的废墟里,好一会才叫人寻到一星半点的魔气。
一只头顶俩牛角,等人高的扁头鱼被埋了半截,周身魔气只余薄薄一层,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若不是它尾鳍轻微动了动,风·扒皮·梳香已经转身走了。
既然活着,魔晶就可以留下来了,就当医疗与精神损失费好了。
她剑尖一戳一挑,暗红晶体飞出,直直落进手里。随意瞧了瞧,她正要转身递给裴临,大魔霍然睁开了死鱼眼。
它尾巴用力拍打着,上半截鱼身像被电了似的连番抽搐,嘴里有听不懂的奇怪声音正在念诵。
风梳香一脸懵逼。
这个回光返照的动静……有点大哈。
裴临却面色大变,拉住她闪身急退。
以大魔为圆心,周围的崎岖地面忽然“咔咔”开裂,随即诡异地陷了下去,留下一个幽黑空缺,还有奇怪的气味飘了上来。
“?”
风梳香转头看裴临。
“它献祭了剩余灵识,激发了地脉深处的熔岩。”裴临脸色异常难看。
熔岩?
那岂不是要火山爆发?!
“还等什么!跑啊!”风梳香一下子跳起来,仿佛火已经烧上了屁股。
天灾啊,这可不是人力能挡的,至少现在的她不行,抓紧逃命才是正经。
“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