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们浑然不觉,越走越近,情绪也逐渐昂扬起来。“哎呀,反正打秘境灵狩结束,大家就都说随风师叔喜欢风小姐呢!”
“可不是嘛,风小姐静修养伤,随风师叔就见天往小竹苑跑,连自己院子都不太回了,生怕她闷到呢!”另一个小姑娘笑嘻嘻道。
风梳香:“……”
哈,随风,喜欢,她?
当真是好大一口瓜。
吃得她差点当场裂开。
风梳香伸手扶住树,觉得自己需要缓缓劲。
然而暴击还没有结束——
“说起来,我在水幕里看到他们并肩作战的场面了,相配得紧呢。”
“可风小姐毕竟出身不凡,及有可能是云寒宗下一任话事人,师叔他……他们能走到一起吗?”
“风小姐上无父母亲眷,云宗主又刚刚飞升,这种事自当是自己拿主意。若风小姐也有意,想必好事将近。”
“哇,那师叔是不是以后就要长居云寒宗了?”
“……”树林里,风梳香亲耳见证了谣言的发展过程。
不对,这已经不是谣言了,这是毫无事实依据的虚构!
同人文都不带这么能编的!
妹妹们,你们修的怕不是仙,而是月老事业编吧?
这信誓旦旦有理有据的,若她不是主角之一,还真就信了。
两个小姑娘渐渐走远,风梳香抓着树一通乱摇,心里郁闷稍减,转头去看裴临。
裴临也正看着她,不知是不是树翳的缘故,他的眼睛格外幽深,像是两个能把人抓进去溺毙的漩涡。
他一直没说话,也没发出一点动静,整个人静静站着,像是与树林化为了一体。
心跳得有些快,风梳香吞了吞口水,第一句话就是“别听她们胡说,没有的事。”
话落,她才觉出奇怪。
她干嘛急着跟裴临解释?
裴临笑了一笑,没有给她继续思考的机会。“我虽在闭关,却也能觉出随风时常出现在小竹苑。”
他声音平淡,并没有什么情绪显露,却让她噎了噎,想说的话忽然堵在嘴里,不知从何说起。
嘿呀,好气啊!
“大家都在,又不独他一个。”
半响,风梳香拍拍衣服上沾的碎枝草屑,重新回到石阶路上,难得带了点赌气在。
“我又不喜欢他!”
后半截路撒满了响亮的脚步声,昭示着主人不太美妙的心情。
风梳香边走边纳闷,到底是哪位猹这么拼,为了吃瓜竟然还亲自种了一个出来?
平白污了她单身狗的清香!
身为另一位被造谣者,随风都不管管的吗?!他不是辈分地位都挺高的吗,竟容人如此造次?!
还有她后面突然就修闭口禅的裴临,仿佛她背叛了革命友谊似的。
过分了,她才是受害者没错吧?!
憋闷的情绪在她与小竹苑外蹲守的顾盼对视时达到了顶峰。
宛如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风梳香僵硬地后退一步,心道今天的老黄历上怕是写满了出门不宜!
她动,顾盼也动。
数步外,长阶尽头,快站成树桩的俏丽少女活动着四肢,投来死亡视线。
下一瞬,顾盼攸然奔下来,笑容灿烂亲切,声音高而亮,像是特意说给谁听一样。“阿拂,你可回来了!怎么样,跟裴公子出去玩得开心吗?”
喵喵喵?
风梳香被这不同寻常的反应搞懵了,没来得及躲,一把被扣住了手。
“我、我回去就做功课,熬夜做!”这种时候,原地认错总是有用的,她试图争取宽大处理。
谁知顾盼完全不按套路走。“你伤才刚好,做什么功课。”
她挽着风梳香手臂,亲昵地摇了摇。“呀,新买了裙子,真好看!”
风梳香被摇得惶恐极了,想起刚听来的瓜,灵光乍现。“……出什么事了么?”
在视线死角,顾盼压低声音,眼刀接连飞了过来。
“阿拂,我的好师姐,你知道太墟学苑近来最热的话题吗?”
押中题的风梳香两眼一黑。
“你倒是跑出去逍遥了。”顾盼轻哼一声。“要不是有人跟云宁打探消息,大家还被蒙着呢。”
“实不相瞒,我也是才知道。”风梳香真诚道。
顾盼用力瞪她。“我今天遇见澹台仪了,看见没,她就是这样瞪我的!”
风梳香尴尬一笑。“你没顺便解释一下?”
“随风今天还来给你送东西了,你叫我怎么张得开口?”
顾盼皮笑肉不笑,满脸写着“累了,毁灭吧”。
风梳香又想挠头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随风是很契合的朋友,也并未从他身上感受到有关于喜欢的,哪怕一丝半点的传达。
好吧,在其他人看来,或许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其实,解决流言并不难。”不紧不慢跟在她们身后的裴临忽然开口。
少年抬起一张清俊的面,笑悠悠道:“就像顾小姐最开始打算的那样,让大家以为我同风姑娘走得更近就是了。”
“哦?”顾盼停下脚步,目光隐含锐利。“说来惭愧,我最初确实是这般想的,可再一想,这不是平白把裴公子牵涉进来?”
她摇摇头,慢条斯理道:“不妥不妥,还是另作打算吧。”
“顾小姐此言差矣。”裴临笑意愈浓。“若不是风姑娘相救,在下说不得已葬身秘境,如今既有机会,自当舍身相报。”
顾盼呵呵一笑,心道可拉倒吧。
真当别人是傻的?
两人相持不下,转向风梳香。“阿拂,你怎么看?”
已经有了想法的风梳香摆摆手。“不用这样麻烦,改日我去寻随风分说清楚,传言自然就散了。”
“正是如此。”顾盼当即附和,得意地斜了裴临一眼。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小竹苑门前,风梳香毫无防备伸手一推,跟满院子转过来的眼睛对个正着。
“……”
诸位,吃瓜而已,不必这样拼吧?
她痛心疾首,觉得太墟学苑的课业有待加重,孰不知对面也是这样想的。
顾虔安以一敌众,跟送上门来的一帮人坐而论道,谈笑间不落下风,杀得对面流水落花。
一群猹仿佛被叉进了高数课现场,当真是欲生欲死,在心里直呼“恐怖如斯”。
囫囵打完招呼,风梳香干笑着退场,浑然没接收到猹们求救的眼神。
进到竹屋,一个素雅木盒在她窗前案几上摆得端正,结合顾盼的话,八成是随风才送来的。
她揭开盖子,一枚青莹的宝相花跃入眼中,下穿霜色流苏,原是一条精致剑穗。
风梳香不由看向腰间,冽水的剑柄上空空****,原本悬挂的穗子留在了秘境里,而她还未及换上新的。
这可真是……
她心里沉了沉,叹口气把东西推到一边,准备说清楚的时候一并还回去。
“被人喜欢,竟令你苦恼至此吗?”
隔着一道窗,裴临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忽然问道。
“我不喜欢他,给不了他回应呀。”风梳香两手托腮,望着疏朗夜空,轻声道:“但我又不知怎样拒绝他才好。”
“问这个做什么?”收回目光,她跟窗外少年对视,有些困惑。
少年长久地沉默着。
衣上的橙花熏香游**兜转,气味已经很淡了,就像眼下的时机,其实并不适合表露什么。
但当难以言喻的感觉占据心头,裴临心绪骤然起伏,就像奔涌的洪水冲击着堤岸,想冲出一个缺口来。
他迫切地想将暗藏已久的话说出来。
就在风梳香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裴临弯起惯常的笑,手臂交叉抱在身前。云团恰好此时散开,清皎的月光斜穿而来,照亮了一双灼亮眸子。
他故作漫不经心,借此来掩盖自己破天荒的紧张之态。
“如果我说,我也心仪于你呢?”
清朗声音入耳,风梳香却像个过载的处理器,好几息才读出话中之意。
大脑因震惊而一霎空白,她不知怎的勾倒了凳子,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哎。”
见到她这副情态,裴临忽然自如起来。“怎的还摔了,在下有这般吓人吗?”
“不是,你刚才说啥?”
一双手伸出,风梳香扒着案几爬起,凳子都顾不上捡,眼睛睁到了极限。
“那我再说一遍?”裴临施施然俯身,手臂横搁在窗棂上,莞然道:“在下心仪你呢,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