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运功一晚上的风梳香起身,精神有些萎靡。
天边依稀破开鱼肚白,她已在空旷处腾挪辗转,翠竹在剑气下寸寸断折,竹叶被卷作长龙,威态逼人。
黑白相间的滚滚仗着皮毛厚重,乐颠颠追着剑气走,一路吃起自助。
待收招归剑,风梳香给练早课的弟子演习了招式,又撸了撸越发扎手的滚滚,眼风便不住往某处飘去。
该来的,迟早都要面对。
她叹口气大步过去,准备趁早做个了结,也省得心里牵念不断。只是当手悬在门前,曲指欲敲时,她才察觉到屋里根本没人。
风梳香愕然后退几步,借着半开的窗扇看了眼,确定裴临不在其中。
这是……一气之下,连夜走了?
不至于吧,可大清早的,人能跑哪去?
她一个头两个大,正准备四处找找,顾盼从旁边拐过来,一把拉住了她。
“阿拂,你站这儿干嘛?”
顾盼推着没精打采的风梳香往前走。“昨天事情多,我都忘跟你说了,蓬莱剑派又约咱们擂台比试呢,你既然伤好了,可不能再躲。”
“啊,我……”
“你是不知道,桓不尘有多丧心病狂,不吃不睡跟住在擂台上了一样,太墟学苑山上的元婴期都被他挑遍,就差你跟裴临了。”
顾盼一脸生无可恋。“阿拂,快去跟他打一架吧,不然他都要住进小竹苑了。”
到那时候,这里还能有清净可言吗?
她不想吃饭睡觉都有人提着剑要比试,她会做噩梦的。
风梳香回头看向空空如也的屋子,欲言又止。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顾盼摇摇头,露出一个牙酸的表情。“他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反正人也不在,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啦。”
风梳香就这样被半路薅走。
浮台上一如既往的热闹,不少人同云寒宗一样,皆暂留了些日子,其中大部分都聚在这里。
着各色校服的修士混杂着,各围在升起的擂台周围,或观摩,或等候较量。
而战斗狂人桓不尘不愧秉承了纯粹的剑修意志,独占了最大的擂台,抱剑站在中央,孤傲高卓,一派独孤求败之态。
此处应配字一幅:是兄弟就来砍我。
他仿佛自带了对手检测器,几乎是风梳香刚下索道,踏上浮台的瞬间,一双饱含战意的眼睛就转了过来,牢牢定在她身上,很有“你不过来我就过去”的意思。
风梳香觉得最近叹气频率有点高。
她认命地拔出剑,脚下一点飞过人群,轻轻落在擂台上。“桓道友,早。”
打完架就放过她吧,求求了。
桓不尘露出罕见的一抹笑。“能与半步渡劫之下第一人比试,是不尘之幸。”
“桓道友……过誉了。”风梳香笑得勉强。
这个莫名其妙的定语是什么鬼?
她就养了个伤,怎么感觉全世界背着她通了网?
所幸桓不尘是个痛快人,没再继续比试前的商业互吹,直截拔剑指天,剑意寸寸迸现。
“我会全力以赴,也请道友莫要留手。”
话落,他已率先攻了上来。
凌厉剑气一晃,瞬间逼至眼前,风梳香挥剑横挡,唯一的反应就是“快”。
桓不尘是个当之无愧的剑道天才,方过弱冠之年,已至人剑初合的境界,通身锋锐之气毕露,刮得擂台下修为低的人生疼。
台上两人迅速打成一团,剑刃撞出噼里啪啦的火花,随两道虚影游移不定。
“也不知他们谁能更胜一筹?”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饶有兴致问道。
寇子久头一个接茬,握拳一脸兴奋。“那还用说,肯定是我们大师姐!”
嘹亮的嗓门穿过阻隔,精准传送到该去的人耳中。
被闭眼吹的大师姐想让他闭嘴。
要是打输了怎么办?她不要面子的吗?
为避免这种惨案发生,风梳香战力瞬间飙上一个台阶,桓不尘应对不及,竟被爆发的灵力生生掀开。
但战斗狂人可不会虚的。
不仅不虚,他精神甚至更振奋了。
寇子久“我没说错吧!我们大师姐就是最厉害的!”背景音里,桓不尘的剑上浮起一层剑意凝聚的虚影。
虚影越凝越长,隔着数步距离,憾天动地的威势已经劈到了风梳香面前。
此处当有“祭出四十米大刀.jpg”。
擂台上可没三十九米让她先跑,她也不能跑。
风梳香只能刚了上去。
好在她还是高出桓不尘一个小境界,这才没沦落到被动挨打的地步,但剑修恐怖的越界挑战能力也不是闹着玩的……
思来想去,风梳香放弃了平A,选择用直接开大这种略有些欺负人的方法强推,侥幸胜了此局。
桓不尘拱了拱手,约了“改日再战”,便干脆地跳下擂台,看样子是要找个空旷的地方复盘。
赢家目送他远去,茫然站在原地,跟台下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没自己事了。
嗯,可以撤了。
风梳香挽剑入鞘,正要去寻顾盼,余光瞥见一个人正朝她过来。
随风脚步匆匆,不时抬头望一眼,像极了听闻她在这里便急着赶来的样子。
好吧,择日不如撞日,先跟他说清楚也是好的。
“随风道友。”
风梳香干脆迎面而去。
“风姐姐,我晓得你要说什么。”随风笑容有些无奈,他顺了顺呼吸,侧手一指擂台。“不如先比过一场再做决断?”
怎么一个个都跟擂台卯上了?
风梳香一阵蒙圈,但见他已经上去了,只得抬脚跟上摆开架势。
顾盼刚比完一场,过来就瞧到这遭神奇的展开,不由抓着没挪脚的寇子久忧心忡忡。“阿拂怎的要跟随风比上了?”
境界差着一大两小,再生气也不兴动手啊,随风可禁不住打!
寇子久默了默,显然也没看明白。“顾师姐,是随风公子主动要跟大师姐比试的……”
顾盼的目光登时诡异起来。
难不成,某人是特意送上门给阿拂出气来的?
没等她想明白,台上两人已经开始一招一式的对战。
风梳香也晓得彼此境界差距,出手时不免有些迟疑,反倒是随风颇有章法,灵力与符文交错纷飞,把空间分割开来,一个阵法隐约下压成形。
太墟学苑近来的传闻不少人都听过,此时见两个话题人物比斗,纷纷围上前。可惜没过多久,随风布好的阵便彻底压落,黑翳翻滚着包围在外,隔绝了所有的视线与探测。
“这是万障阵?”有人讶道:“以随风道友的修为,怕是撑不了几息。”
阵内,光线好似都被吞噬,风梳香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唯有身畔冽水莹光灵然。
她第一次见到随风施展如此威力的阵法,试探着劈出一剑,心下有些不安。
但很快,不安就化作了惊骇。
在她前方不远处,随风歪头避过这一击,平抬的掌心突然窜起一丝淡金火光,映亮了他肃然的脸。
虽然一闪即逝,虽然波动微弱,但那确确实实,是只有风家人才能使出的破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