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棉城已经是下午了,一路颠簸疲惫,男生们招呼着一起在大排档吃了晚饭,然后才各自回家。
夏纯一路小跑着,好在回去的时候小区门口的谢记包子铺还开着门,老板和老板娘正收拾着准备闭店。
“请问还有包子吗?”
老板娘看了眼气喘吁吁的夏纯,笑道,“还有最后两屉猪肉白菜的,小姑娘你要不?”
“要,麻烦帮我打包吧。”
“好。”老板娘转过身去笼屉里取,“真也是赶巧了,你要是不来的话,这些包子我就都带回去给我儿子了,他最喜欢吃猪肉白菜的。”
“您家的包子很好吃,我弟弟也喜欢。”夏纯笑,付过去了钱。
回到家,客厅里黑着灯,只有卧室里泄出来了一道光亮。
“爸妈?”
没有人回应,难道都出去了?
“阿季?”夏纯换了鞋,过去推开了卧室的门。
夏季正带着耳机俯身在课桌上写作业,听见些动静回过头,惊喜道,“姐!你回来了啊!”
“爸妈都没在家?”
“嗯,爸爸出去跑出租去了,妈妈今晚上和商场的人一起去跳舞,给我做完饭就走了。”
“哦,这样啊。”夏纯微笑,把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拎到了桌角,“作业还多吗,一会儿再写吧,先吃点包子。”
“真买回来了啊,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夏纯和夏季两个人打小的时候就很爱吃这家的包子,每次遇到夏成军发工资或者是倪红心情好的时候都会给他们买回来点,姐弟俩总会吃的津津有味。
夏季停了笔,迫不及待地拿起来一个,被烫的来回换了好几次手,“姐,你这回跟着同学去玉浮山好玩吗?”
“还行,环境挺好的。”
“那就行,我听我去过那里的同学说,山上还可以坐索道,露营烧烤,可有意思了。”
“阿季也想去吗?”
夏季抬头,眼眸里的光亮划过,可是转瞬的功夫又暗淡了下来,“我的腿,能去吗?”
夏纯的心抽了一下,摸了摸夏季的脑袋,“当然能,等爸爸妈妈有空的时候,咱们一家人一起去。”
“好!”少年重重地点头回应。
“我们阿季最乖了,慢点吃,小心衣服。”
夏纯坐在床边给夏季递过去了一张纸巾,手里的手机忽而接连振动了好几声。
“姐你有消息。”
“嗯。”
她低头打开看了看,是江湛发来的好几张图片。
挨个点开,每一张照片里都有她。有她在庙里拜佛的背影,有她在缆车上吓得不敢低头看的窘迫样子,还有晚上因为喝了果酒而微微泛红的脸。
最后一张是夏纯蹲在路边用吃剩下的火腿肠喂一只山上的野猫崽子,没记错的话那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走在了前面,不知道江湛到底是什么时候拍的。
新的消息弹出来。
Z:怎么样?
春夏:什么怎么样?
Z:照片,拍的怎么样?
春夏:还行。
Z:什么叫还行?五块钱一张。
夏纯手指顿了顿,已经能想象的到江湛此时那张得意又玩味的脸。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什么,就看见聊天框左边的人以飞快的速度把图片一张张的全都撤了回去。
Z:小本生意,转账,不做赔本买卖。
夏纯被逗笑,喃喃低语,“是小学生吗,还这么幼稚。”
“姐。”夏季一连吃了四个包子,又拿起了第五个,轻声叫了一声。
夏纯回过神,“怎么了?”
“你没觉得你变了吗?”忽如其来的问题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变了?”
夏季点头,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笑眯眯道,“姐你是不是在学校交到新的朋友了,你没发现吗,你最近一段时间都变得爱笑了。”
“我不是一直都很爱笑的吗?”
“才不是,你以前的笑都是假装的,刚才那样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你骗不过我的。”
是吗?
夏纯垂眸看了眼手机,她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很爱笑,在学校对着同学老师笑,在家里对着爸爸妈妈笑,在外面对着不熟识的朋友也在笑。
她总是在笑,可就是这样,她却还是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快乐。
以前总搞不明白是为什么,直到刚刚的话醍醐灌顶。夏纯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却在这方面反应迟钝。
原来笑能装出来,但快乐不能。
夏季的包子吃完了,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热水,“姐,我觉得,跟你聊天的这个人一定很厉害。”
夏纯浅笑:“你又不认得他,你怎么知道?”
“啧,我就是知道,能让我姐喜欢的,一定超级超级厉害,像电影里的那种大英雄对吧?”
“快别瞎说了。”夏纯按灭了手机屏幕,在夏季的脸上轻轻掐了一下,“写作业吧,小心妈妈回来说你。”
“好,知道了。”
夏季略显病态的小脸挂着笑意,懂事又乖巧。
-
几场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短短几天的功夫就把棉城的整体温度拉下去了好几度。
树枝都掉光了叶子,树干也光秃秃的冻出了好几条裂痕。
“阿纯,桌子上有鸡蛋饼,还一杯热豆浆记得喝了,外面天凉。”倪红在厨房里做饭,抽油烟机的声音嗡嗡地响。
夏纯站在镜子前面套了好几层的衣服,有些臃肿,光看样子甚至会让人误以为已经进入了冬天。
“知道了妈。”她提前背好了书包跑到了客厅,一杯热豆浆下肚,身上暖和了不少。
桌子上还有一张鸡蛋饼,金黄色的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气四溢。
“妈,咱们家有一次性的塑料袋吗?”
“有吧,就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怎么了?”
夏纯跑过去拉开抽屉,抽了一个干净的袋子出来,甩了甩,用筷子把还发烫的鸡蛋饼装了进去,“没事儿,今天期中考试不能迟到,我想把饼带到路上吃。”
“行,那你先走,路上慢点。”
“好。”
大门一开一合,外面比屋里还要再冷上几分,夏纯出门瑟缩了下脖子,几步就跑下了楼。
正是上学的点儿,小区里能看见好几个穿着校服,推着自行车的人。
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和往常一样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地上原本留下的两个不深不浅的脚印已经被落叶覆盖。
夏纯看见了他,小跑了过去。
江湛外面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外套,皮肤冷白,微挑了下眉尾,伸手习惯性地去接夏纯的书包,“今天下来的还挺早。”
夏纯稍稍欠身躲开,没把书包递过去,反而把装着鸡蛋饼的袋子放在了那只落空的手掌上。
冰火两重天的温度相接,江湛愣了下,“给我的?”
“嗯,你早上应该没吃饭吧,这是我妈做的,还是热的。”
夏纯如实回答,江湛的眼底划过一抹亮色,映衬地整个人都温柔了些许,“谢谢。”
去公交站的路早就烂熟于心,夏纯走在马路内侧,“江湛。”
“嗯?”
“你是什么时候到我家楼下的?”
“比你早半个小时。”
夏纯哦了一声,他总是这么回答。自己出来晚的时候他比自己早半个小时,可出来很早的时候,他还是比自己早半个小时。
听说他家好像是南风巷那块儿的,走到中街也有一段不近的路程,不知道每次这不多不少的半个小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江湛。”夏纯侧眸,旁边的少年满脸倦色,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状态骗不了人,他应该挺累的吧。
江湛停下了脚步,嘴里的饼咽了下去,稍稍皱眉,“夏纯,你今早上喊我名字两遍了,有事就说话,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他平时算不上是一个急脾气的人,除非感觉事情不太对的时候,就比如现在,夏纯喊了他两遍名字,就很不正常。
“没有,就是,要不你以后别来接我了。”
“她们威胁你?”
“没。”
“那是怎么了?”
夏纯抬头看他,头发被风吹到了脸的两侧,“我怕你太累了。”
这个回答在江湛的意料之外,他怔愣了下,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黑眼圈吓到她了,忽而就轻笑了出来,“就这?”
“嗯。”
“夏纯啊。”江湛抬手在面前人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不轻不重,“都说过要保护你了,我当然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