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了一整夜,夏纯裹紧棉被一夜好眠,大概是做了一个美梦,昏昏沉沉的睡了好久。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大亮,少女懒洋洋地起了床,穿着厚厚的棉睡衣在厨房里做早饭。
临近年末商场里的生意变得越来越忙,倪红今天一大早就出门进货去了,夏季周末也赖床,哼哼唧唧了半天又睡了过去,夏纯拿他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由着他去。
鸡蛋在油锅里煎到两面金黄,滋啦滋啦的声音伴随着香气。关了火,用铲子盛出来装盘,溏心的蛋黄,外焦里嫩。
夏纯刚准备去热牛奶,听到了大门口的门锁转动的声音,她探过身子看了眼,是夏成军从外面回来。
他穿着一件几年前买的旧皮衣,脚上的靴子两边沾满了雪,在门口跺了跺脚才进门。
“爸?您现在才回来?”夏纯眉头一皱,今早上起床之后就没看见夏成军,还以为他早早的出去跑车去了,可是眼前这情形,不像是早出的,倒像是一晚上没回来。
夏成军脸上笑呵呵的,进门换了鞋,“啊,对,昨晚上生意好,你都不知道,一晚上跑了小200块钱呢!”
“您一晚上没回来睡觉休息?”
“害,没事,之前上夜班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夏成军说着,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到了夏纯的手上。夏纯低头看,是两根透亮的冰糖葫芦,上面还撒了一层芝麻。
“刚在外面路过市场门口的时候看见有卖冰糖葫芦的,果然冬天到了,我想起来你和阿季小时候的时候好像都很喜欢吃这个,就给你们买了回来。”
夏成军脱了外套,十分疲惫地伸了伸腰。
自从他丢了工作跑出租车以来,这样没日没夜连轴转的情况已经不在少数了。生意好的时候就整宿整宿的在外面等活儿,生意不好的时候也是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休息,凌晨五点钟又穿好衣服出门。
“爸……”夏纯拎着塑料袋,手指几乎要攥进了掌心。
她知道夏成军身为男人的压力,也知道丢了工作之后要养起一个家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可是总不该拼出去自己的身体去换金钱。
“行行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夏成军两个眼皮累的直打架,强撑着去卫生间洗了把手脸出来,“咱们有话以后再说,我先去补个觉。”
夏纯点了点头,看着男人疲惫的身影,那些早就说烂了的话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出来。
上午请了半天假,等到吃过晌午饭之后夏纯才去了便利店帮忙。
前些日子张慧去附近的集市上买了些干货瓜子回来,临近年关,总有不少人要置办年货,店里的生意也就跟着变好了许多。夏纯闲的没事的时候就总总账,营业额比之前几个月几乎翻了一整倍。
张慧是个豪爽性格的人,心里一高兴就说要请夏纯吃饭,结果正巧被骆远听见也吵着说要一起去,最后大老板大手一挥,干脆整个汽修厂的人她都请了。
吃了一顿饭,利润少了一半,不过张慧倒也是不怎么在意,毕竟家里还有其他的生意,便利店只是她随手开着的一家小店,并不那么在意盈亏。
半下午店里没什么人,除了有两个开货车路过的男人进来买了两盒烟之外,再没什么其他的客人光顾。
见夏纯在店里面闲的没事,陆程跟着杜龙伟偷懒溜过来找她聊了会天,吐槽了这些天的无趣和骆远“惨无人道”的对劳动力的压榨。
夏纯听着热闹,偶尔跟着笑笑。只是眼神时不时地往外瞟,心也早就飞了出去。
“陆程,江湛今天没有来吗?”
陆程挠了挠头,“湛哥啊,他前一段时间忙的厉害,又是送外卖又是兼职维修工的,每天就差绕着棉城跑了,今儿估计是请假在家里睡觉了吧。”
夏纯:“他去送外卖了?”
身边的杜龙伟一胳膊肘子打在了陆程的身上,“啧,湛哥都说了不让往外说,你这破嘴是不是漏风啊你?”
陆程反应过来自己说秃噜了话,下意识地就往自己的嘴上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声,“那啥小夏同学我可啥也没说,你啥也没听见啊。”
夏纯的眼眸垂了下去,其实他们不说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那两万块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他的疲倦不是假的,她都知道。
自己欠他的好像越来越多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纠缠到了一起,再也不可能简简单单地抽身出来。
门外的一阵机车轰鸣声由远及近,戛然而止。便利店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江湛从外面走了进来,耳朵被冷风吹的发红。
陆程惊讶,“果然说曹操曹操到,湛哥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江湛嘴角勾了下,没回答他的问题,“骆远哥说你们在这里偷懒,要我把你们叫回去,再不回去小心扣工资啊。”
“哎呀行行行,真是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给了。”陆程摆了摆手,一脸无奈地拖着杜龙伟离开。
夏纯的眼睛落在了江湛的身上,从手边的保温箱里拿出了一瓶热奶茶,递了过去,“你怎么来了,陆程说你这两天太累了,请假在家里休息。”
江湛接过,“没那么娇气,我这不是来送你上学吗。”
夏纯抬眸,“今天周六。”
“我知道,我说的是舞蹈班,那天你们老师都跟我说过了,周六的下午上课。”
“哦。”夏纯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些什么,看了眼店里的电子表,距离舞蹈教室上课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的车修好了?我们骑车去吗?”
面前的人是骑车来的,她下意识地就这么认为了。
“早就修好了。”江湛仰头把剩下的奶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身上暖和了不少,“外面太冷了,我开骆驼哥的车送你。”
外面的雪停了,走在上面已经可以没过脚踝。
江湛给车轮上戴上了防滑链,开起来也比平时要慢了许多,到舞蹈教室的时候刚好下午三点五十,还差十分钟上课。
“东西都带齐了吧,缺什么告诉我,这附近应该有市场,我去给你买。”江湛说着话,把书包递给了夏纯。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跳过舞了,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夏纯把所有的衣服和行李都带了回去。没想过还能有重新回来的机会,幸好之前的舞鞋和舞蹈服都被保存的完完整整,没什么其他的必要的东西了。
“没了,那我先进去了。”夏纯拎着包着急上楼梯,上到一半的时候转过身,看着下面的人,开口问,“你要走吗?”
后者轻摇了下头,“不走,等你。”
“好。”夏纯的嘴角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外面天寒地冻,江湛站在车门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支烟,熟稔地用打火机点燃。
看着小姑娘穿着小袄跑进去的背影,他的脑海中不知怎的就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同样也是在南风巷,同样也是在这个舞蹈室的门口。
那时候的夏纯穿着宽松的大体恤从摇摇晃晃的楼梯上走下来,一双黑色的杏眸透亮,梳着马尾辫,汗水把细碎的发丝粘在了白嫩的脖颈后面。
她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急匆匆的,瘦小的身体灵活又轻巧,身后背着的书包几乎将她挡了个严实。
江湛看着的时候就在想,这小小的个子怎么背这么不合身的包,像是个小鸡崽儿一样能让人随手就从身后给拎起来,滑稽又可笑。
没想到时间一转竟然已经到了冬天,而当初的那个不合身的书包,现在在自己手上的时间几乎比在夏纯肩上的时间还要多。
江湛想着,不禁就低头笑出了声音。
“你好,请问是江湛,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