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他们家的事情吧?湛哥说起来,其实应该算是父母亲现在都还健在的。只是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出轨,他爸爸因为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所以情绪上头,一不小心就把那男的给打死了,因此也进了监狱,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的消息。他妈妈也是个绝情的人,直接把他丢在了奶奶家,自己改嫁离开了,不知音讯。”
杜龙伟说的情绪低沉,如同提及了什么禁忌不能说的往事。
这些事情夏纯确实不知道,江湛从没跟自己说起过,如今猛然听到,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夏纯你先坐,我给你看样东西。”杜龙伟重新提起情绪,然后往屋子里面走。
夏纯没有跟过去,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等杜龙伟再次出来,手上多了一个木头盒子。他在夏纯旁边的位置坐下,手上的雕花盒子很是精致,不用凑近,就能闻到一股檀木的清香味儿。
夏纯抬眸,不明白这有什么用意。
杜龙伟用眼神示意她打开看看。
夏纯半信半疑,小心地打开,只露出了一个角的时候,她的动作就顿住了,手上像是灌了铅,沉的厉害。
她有些不确定,直到打开了整个盒子。
里面整整齐齐地放满了轮回手绳,红蓝色的,和当初他亲手扯断的那一条都是一模一样的。
夏纯的心里好像被一声闷拳重击。
杜龙伟解释,“这些手绳都是湛哥自己一点点编出来的,自从你走了之后,他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去一次玉浮山,在观音庙外面的摊子上把所有一样配色的手绳全部都买回来。无论是在家还是在汽修厂,我总能看见他看着这手绳发愣。”
“我原先还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大概是和你有关吧。”
夏纯的指腹抚摸过上面的纹路,每一下都像是针扎一般,自言自语道,“他这又是何苦?”
“他这人就是倔的厉害,这里面看着怎么着也有百十来条了吧?”
“他这些年,过的还好吗?”夏纯问了一个压在自己心底很久的问题,面对江湛,她问不出口。
杜龙伟回答,“应该还不错吧,湛哥没上过大学,自从高中毕业之后为了能跟你匹配上就一直在不断地努力,只是后来没想到你们竟然会走到那一步。不过这些年他已经变得越来越好了,现在的连锁店比骆驼哥的还要多,也收购了其他几家游戏厅,怎么着也算是半个小土豪了。”
夏纯闻言,没有说话。
“不过夏纯,我看得出来湛哥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只不过他怕自己会拖你的后腿,所以才一直把你往外推的,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机会吗,可是我已经给过了啊。”
夏纯合上了木头匣子,把它重新递回了杜龙伟的手上,嘴角弯起,说不出的无奈和苦涩,“我不想强迫他什么。”
“可是,错过真的不会后悔吗?”
这个问题夏纯没有回答,
她想她会的,她会永远怀念那个救她与泥沼之中的少年,
而不是现在如此胆怯的江湛。
晚上饭桌之上,酒杯碰撞,烟雾缭绕。
江湛单脚踩着凳子,懒散得靠在后面的靠背上,眼神呆滞地盯着面前的酒杯发愣,思绪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湛哥湛哥,咱们好久没一块儿聚餐了,上回在台球厅那一回简直太爽了!”宋泽端着酒杯凑过来。
江湛没听清,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宋泽懵了下,“湛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在旁边的杜龙伟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摆了摆手示意宋泽和几个小兄弟们先接着喝,自己则拖着凳子离江湛更近了些。
“湛哥,下午的时候,我出去追夏纯了。”
江湛的眉心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之后皱了一下,“你去追她了?”
“嗯。”
“她,她没事吧?”
“还好,仔细算算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杜龙伟想着,“大概是因为马上就要订婚了吧,看着比以前要成熟了不少。”
“订婚?什么意思,她要和谁订婚?”江湛拿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晃了一下,里面的**洒出来些,看起来有些失态。
杜龙伟把一切都看进了眼底,“你还不知道?听她说好像是一个学医的,我不认识。”
学医的,宁祈吗?
江湛心头一紧,第一个就冒出来了这个名字。
“不过听夏纯说这个医生已经是二婚了,实在是家里催得紧,这才想着先跟他凑合一下,把婚定下来的,湛哥,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的我……”
“别说了。”江湛打断了他说话,直起身,仰头喝尽了杯中的红酒,而后起身,凳子随之往后一撤,“我出去走走,你们玩儿吧。”
提前离席,他很少会这样。
夜晚的棉城灯火通明,高楼大厦上挂着的彩灯看起来格外的繁华。
江湛站在天桥上,视野最佳,能看见路灯沿着街边像是一条长龙一样蜿蜒的看不到尽头,消失在如雾一般的山野之中。
他点了支烟,含在唇边,掌心聚拢着打火机的火苗轻轻点燃。尼古丁的味道让人上头,烟气过肺,又被或深或浅地吐了出来。
白色缭绕,映衬着那双装着夜色的眼眸,如墨一样深沉。
他犹豫纠结了好久,最后暗自骂了一句,拨通了那个早就在通讯录里落了灰的电话号码。
电话是通的,说明这个号码她还没有扔,让江湛的心里多了丝酸涩。
三秒钟,嘟声戛然而止,对面传来了意料之中的女人声音。
“喂。”
一个音节,足以让江湛的心尖一震,他的喉咙口好像被堵住了什么东西,发不出声音。
“有人吗,没人说话我就挂了。”
两边同时沉默了半晌。
耳边的夜风呼啸而过,江湛的眼圈红了,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他开口,“夏纯,是我。”
四个字,尾音发颤。
对面的人嗯了一声,“猜到了,有事吗?”
“你今天和我说,你就要走了,是真的吗?”
夏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情绪不太对,他好像哭了,可她并没有看到,“真的,有人还在A市等着我,我该回去了。”
“是宁祈吗?”
夏纯停滞,过后回答,“是。”
“可是你不喜欢他。”
“那我喜欢的人呢,他会和我在一起吗?”
“……”
夏纯深呼吸了口气,“江湛,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前的我会把喜欢放在第一位,可是现在,我想喜欢也许没有那么的重要了,就像是慧姨说的那样,只要合适,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与其等一个没有结果的人,我该学会取舍。”
一段话说完,电话的两边再次陷入了沉默。
江湛垂着头撑在天桥的栏杆边上,夹着烟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他用另一只手压制着,可还是控制不住。
成年人从来不轻易掉眼泪,可是当情绪冲到了某个顶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地哭了出来,眼泪打在了手臂上,流了下去。
夏纯听着细微的声音,眼圈跟着泛了红,“江湛……”
她喊了他的名字,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时间过了许久,江湛才逐渐地缓了过来,吐了口气,“夏纯,祝你幸福。”
几秒钟的安静,“好。”
电话挂断。
天桥的人彻底放肆起来,泪水肆意,他任由自己被情绪左右着。
他的话没有说完,
他想说,夏纯,我祝你幸福,但如果你感到难过的话,回头看,你的利刃其实一直都在。
自卑和怯弱让他弄丢了自己的公主,如今成了一柄被丢弃的剑,公主遇到了王子,不再需要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