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暴風雪

今夜有暴風雪4

字體:16+-

劉邁克又問:“連長,你……也要走的吧?”

曹鐵強這才回答:“留下來就真的那麽可怕?”

劉邁克理解了連長的話,他感到慰藉地說:“連長,咱倆今後就是伴兒了。”

這句話,使曹鐵強的心感到異常溫暖。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一隻手,輕輕攙扶著劉邁克。

一輛馬車從他們身旁飛奔過去……

全團八百餘名知識青年,從各個連隊來到了團部。遠的,幾十裏;近的,十幾裏。他們圍聚在團部會議室外麵,數百支火把,將團部機關區映照得如同白晝。沒有叫嚷聲,沒有示威聲,他們默默地靜立在凜冽的嚴寒中。

團長馬崇漢披著軍大衣出現在八百餘名知識青年麵前。

“知青同誌們!”他用做報告時那種洪亮的嗓音說,但卻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麽,於是又重複了一遍,“知青同誌們,我保證……”卻同樣不知道自己應該保證什麽。

“滾你媽的!”

一個聲音從八百餘名知青中突然地迸發出來。

“我們不聽!我們不受你的騙了!”數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

馬團長愣怔了一秒鍾,僅僅一秒鍾,便低下頭,轉身走進了會議室。在這一秒鍾裏,他意識到,自己被知識青年們視為團長的曆史,過去了。永遠。他心中產生了一種悲哀,一種大悲大哀。但僅僅是悲哀,絕不是悔悟。悔悟是反思的結果。任何虔誠的反思,都是在一秒鍾內不會萌發的。

從會議室外走入會議室內,幾步路,他卻覺得腳下無根,步步艱難。他感到自己仿佛像一棵大樹,驟然被雷電擊倒了。

他若有所失地走到政委孫國泰麵前,第一次用真正懇切的語調說:“孫國泰同誌,我……請求你……以一個共產黨員的……”他無法用語言明確地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

政委孫國泰伸出一隻手,像是要把對方輕輕推開去。他用這樣的手勢告訴對方,他完全理解了對方的話。請求他站出來扭轉眼前的局麵,對方要說的無非就是這句話。請求?他感到這個詞對他帶有一種侮辱性,盡管他相信對方是懇切的。難道不用這樣的詞,他會袖手旁觀,幸災樂禍嗎?那他還算是一個老共產黨員嗎?不,連一個北大荒人都算不上了。至於能否扭轉這種局麵,怎樣扭轉,他並無把握,更缺少自信。不錯,在知識青年當中,他深知自己有著比團長馬崇漢牢固的根基。十年來,他的足跡遍布全團二十幾個連隊。他熟悉他們,愛護他們,關心他們,甚至,還很有些同情他們。他罵過他們,也挨過他們的罵。他的耳膜曾被他們的牢騷怪話幾度磨起繭子,他也時時將自己胸中的鬱悶煩愁借機朝他們發泄過。這種正常而又畸形的溝通,在他和他們之間架起了理解和諒解的橋梁。可是今天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