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航全然不知该追向何方。他只能凭本能做出反应,指引自己冒着危险追赶持枪者。他扶着墙壁费劲儿地爬着,胳膊肘和膝盖磨得生疼。即便这样,他还得继续爬。冥冥之中,他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告诉他要向右走。敌人往右洞逃走,追进右洞你就能找到林静。他知道时时处处遍布危险,枪击、刀砍、棍棒,还有陷阱,但别无选择。冷航一边慌乱地爬动,一边想着有效的追与躲的计策。这时,他听到拐弯处传来脚步声。
他躲在黑暗里,悄悄地往前摸索,没有开手电。
暗坑,冷航猝不及防,人已经栽倒进去,他没想到这种拐角处会设计机关。估计错误让他完全暴露,不仅整个身子难以迅速移动,而且失去了墙壁的庇护。幸运的是,他是腿脚先滑进去的,没有倒栽。但这个有利并没有帮到他什么,坑不大,双腿几乎被夹住,想跳出来却使不了劲儿。
正在他愣住的当儿,子弹“砰”的一声打在距头顶不远的石墙上。他感觉自己像立定跳远赛手一样抬起身子,不由自主地蹦了起来,空中位移,落在洞壁下,弓着身子、低着头猛地滚向射出子弹的地方。子弹再次“嗖嗖”地在身后溅起鞭炮似的火花。冷航像一个石碾子似的,一次次地移动方位,失控一般不断地撞击着墙壁。
就在这时,冷航看到了林静,她倒在通往另一个洞穴的拐角处,瘫作一团。林静!她那**的雪白的双腿蜷缩在身子下面,一动不动。不知怎的,冷航觉得林静肯定还活着,可他就是来不及救她。
敌人绕过宽敞的地宫往冷航所在的拐角逼近。他知道转瞬之间一切都会结束。敌人举起了枪,冷航别无选择地翻身滚过,拖起林静,利用拐角当掩护。但他又失算了,再次摔进一个坑里。与此同时,不断飞来的子弹打在大理石墙壁上怦怦作响。
冷航连忙爬出坑道,往拐角躲了躲,感觉自己是头逃亡的困兽。这边好像又是一间宫殿,因为无论他怎么探,都摸不到墙壁。好地方,至少适合逃生。
找到林静,他放心不少。背负着一起逃,显然不合适,不如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解决掉敌人再来接她。他打开手电扫视了一下地宫,果然宽若一间大殿,右侧堆积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一件似乎专门为他而备——一口黑色的棺材。
太好了。冷航想,要是石棺那就更好,可以防弹。他拖着林静滚过去。那真是一具大理石做的简陋棺材,冰凉坚硬,粗糙硌人。摸索着站起来,托着林静的腰和腿,把她放进去,还真是出乎意料地合适。
脚步声在身后拐角处响起。
想必是刚才的手电光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此刻,冷航别无选择,只得将身子滚开,紧贴着另一侧的墙壁。枪声再次响起。
伴随着子弹的呼啸声,冷航体验到他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感觉。一发子弹擦身飞过,耳边传来的风声如锯木机切入湿木头般吱吱作响,那发子弹打在大理石墙面上,溅起一阵粉碎的石屑,在他**的脸和手臂等处留下多处血痕。
神经在各处关节**,血液激烈地奔涌着,身体像弹跳起来似的,滚进另一个角落里。摸到墙角,冷航费力地竖起身子,以侧位掩体,决定开枪反击。
“哎哟!”敌人中弹了。
冷航接着又对着发声的黑暗处连连开枪。他确信对面那块狭小的空地将成为敌人的葬身之地。子弹带着强大的气流,撞击在对面的墙壁和地板上,飞溅起一片片火花和石屑。
呼啸的枪声变成了空枪膛扣动扳机时发出的冰冷的“咔嚓”声。
他一时僵在那里,就连眨一下眼皮子几乎都担心发出响声。刚才太紧张,求功心切,子弹就这么浪费了。但他不能再待在原地,强忍住让人战栗的疼痛,身子弓得像只猫似的,连大气也不敢出。终于移动到安全距离,他侧耳倾听敌人移身的动静。
四周一片沉寂。他想到了林静,他渴望去救她。
紧接着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
一块石头像千斤巨碾似的从哪里滚下,然后在大理石地板上碾着,直向冷航冲来。冷航感觉到处在晃动,人几乎要瘫倒在地。幸好,石头突然歪向一边,滚向右边的杂物堆。棺材首当其冲,“哗啦”一声在他身边被撞碎了。整个棺材板四分五裂,倒转着砸向他。
随着棺材的散架,冷航意识到即使林静不被扣在棺材底下,也会被棺材板压扁。他顾不上躲避石板,缩着脖子,收紧身体,双臂紧贴身体两侧。滑过去试图接触到林静,等待那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但是,石头碾起的杂物继续飞溅开来,棺材的上边缘在转了圈后,依旧落在他的左胳膊上,几乎把他掀起几米远,吓得他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不过,他原以为左臂会被撕裂,没想到竟然奇迹般地完好无损。
四周依然漆黑一团,石块停下来后,四周很安静,杂物散乱一地。冷航摸索着过去,手和腿时不时地被扎伤。但他已顾不上这些,甚至不管敌人是不是躲在暗处伺机袭击。他心里只想着林静,想着去救她。
摸到了棺材,摸那几片巨大的石块。但是,不论他如何探摸,都是生硬冰冷的石块,直至他摸到墙根下,还是一无所获。不管不顾地打开手电扫视一番,地宫坦陈眼前,杂物一地,石屑一地,甚至时不时看到锃亮的弹壳,就是不见林静的身体。
林静哪里去了?
是她清醒过来,趁乱逃走了?还是敌人趁乱掠走了她?
刚收起手电,冷航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胳膊,像条凶猛的巨蟒似的抓住他的脖子,然后紧紧卡住不放。那只钢铁般有力的手这时扼住了冷航的喉咙,他试图还击,却发现右臂像斩断了似的,麻木无力,甚至根本抬不起来。仅凭左手与一个双臂敏捷有力的人搏斗,哪不必败无疑吗?
冷航双腿下蹲,将所有的重量压在那只卡喉的手臂上,伸出一条腿试图去踢那人的下身,但是那人早有防备,没有机会。脖子上的那只手越掐越紧,他就像被人提着脖子的小狗似的拼命地蹬着腿。叠在一起的棺材板滑动了一下,虽然幅度很小,却给了冷航启示。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叠在上面的棺材板像搁着的跷跷板似的,被冷航踢得旋转起来。石板的其中一头“砰”的一声砸在敌人的胸肋上,敌人压低嗓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那只捏着冷航脖子的手顿时松开,整个人萎靡地倒在地上。
冷航在黑暗中挣扎着扑向敌人,敌人却把那块石板再次推向了他。躲避不及,“轰”的一声,石板一头撞击在墙壁上,一头将他拦腰抬起。敌人趁机往左边逃去。
大殿再一次陷入一片沉寂中。
没有人在旁边窥探,也没有人攻击,地宫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冷航在黑暗中躺在那堆杂物中间,强忍着渐渐袭上心头的恐惧,转念又想到了林静。
你在哪里,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