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廊桥河畔热闹不同的是,上京城的西南侧,夜幕降临后,这儿便归于寂静。
宽阔的大马路两侧皆是高墙大院,府邸之内略见光亮。
马路偶有马车经过,停在某一扇大门前,走下来的人也皆是没什么动静,大门合上之后,又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府邸之间的巷弄内,几只花斑小猫从墙沿经过,喵呜声参杂着不知谁家府邸中传出来的看家犬吠,数道身影从漆黑中掠过,齐聚在了巷弄深处。
清一色的蒙面人,手执暗匕,齐齐的看着最后出现的同伴。
“确定了?”
顾成帷点点头,一股子淡淡的酒味从他身上溢出,为首的闻见眉头微皱:“半个时辰前我们已经派人探过,并无动静,会不会又是迷雾阵。”
对方着实狡猾,几次交手,好些人受了伤。
“就算是迷雾阵也得去。”顾成帷说得淡然,黑布缠绕过手腕,将脸蒙上,“我一个人。”
“那怎么行。”数人出声反对。
“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老规矩,一个时辰后我若没去那里,你们就撤。”顾成帷将一支精巧的金哨藏入怀里,就着墙沿一跃而上,翻入了墙内。
偌大的府邸内,从正门到后院,除了巡逻之人外,并没有几个人走动,若是仔细看能发现,每个区域的巡逻之人都严格遵循着自己的轨迹,绝不越过范围一步。
府邸的东南侧,穿过个小园子后,是一个空****的院子,院子内杂草丛生,只有一盏引路等挂在院子入口的墙上,照亮脚下方圆几步的路,远处的屋子却和这院子的破败不太相同,三面围墙包裹,一面有门有窗,窗户开的格外大。
轻轻的石子滚落声响起,并未惊动这院子的寂静,随后,角落里一道身影沿着个破水缸经过,果真在破水缸旁的杂草丛中,踩到了个凸起。
倘若此时将这院子内的杂草全部取出,便能看到如同列阵一般高高低低起伏的青砖,错落的分布着,看起来毫无秩序。
而院子墙上,从膝盖到头顶的位置,有数个细微的孔洞。
夜色中,顾成帷看不清楚杂草丛下的那些青砖,但他有手中的沉珠,看似像普通的石头,抛下后会与凸起青砖内的磁沫相吸,传回的声频就能判断位置。
无人看守的院内,似乎是在欢迎他的到来,数声落子,顾成帷到了屋檐下。
门上落了重锁,锁的痕迹很新,像是时常有人来开,但链条间泛的锈迹,可见其时间的久远。
门路不通就是窗户。
顾成帷抬起头,视线从身旁的柱子落到头顶梁木,下一刻翻身而上,藏匿在了其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院内多了个身影,匆忙地穿过了杂草丛,脚步看似乱却十分的有章法,片刻就来到了屋檐下。
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凝重,四下看后站到门的左侧,在墙上摸索了一阵后,将一个砖块推入,墙面上一道石门翻转。
男子刚要踏入进去,空气里轻而尖锐的哨声,一道银光破空射向男子的脖颈,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没入了脖颈内。
连叫喊都来不及,男子顷刻断气,顾成帷跃下梁木把他扶住,拖到了一旁,折身进了石门内。
一道幽深的暗道,墙上点着油灯,斑驳的墙面一看便知岁月,这个密室建立至少有十年之久,不流畅的暗道中气味并不好闻,久不见阳的霉味,还有隐隐约约参杂,似是血腥的气息。
这让顾成帷心中的把握多了几分,凌公公生性多疑,之前几次设下陷阱,也都是以假乱真,但有些东西不可作假,这里的确是关押人的地方。
而之前抓捕到的几个黑衣人身上的印记也的确是出自这里,他自己养出来的狗,总是能闻清楚主子在哪里。
暗道之后,顾成帷听到动静,放慢了脚步,他背靠着墙壁,不多时看到了一道影子先投了过来。下一瞬,一道长长的血溅开在墙上,前来的人捂着脖子倒地,瞪大着眼看着顾成帷,浑身颤栗。
顾成帷眼底的漠然闪了闪,似天性的悲悯划过,眨眼即逝。
这声响引起了密室内的动静,赶来的二人见有人闯入,朝着身后的墙面奔去,顾成帷知道他要通知,没有犹豫,甩了手中的扇柄,直接刺向了他。
兵刃相交,寒光乍现。
扇柄上的藏刃割破了来人的手腕,下一瞬,另一头射出的银针,没入了从背后偷袭之人的心口。
二人倒地,顾成帷没有恋战,直奔牢房。
密室内并立着三间牢房,两间内都关了人,另外一间中不知是尸骨还是什么,被裹在厚厚的衣服内。
听到动静,其中一间的人冲了过来,扒在门口殷切的看着顾成帷,宛若看救星。
顾成帷并未有所动,而是劈开另一间的牢门,看向里面的男子,满头白发,胡茬遮住了全脸,瘦骨嶙峋的坐在那儿,脚下拖着厚重的锁链。
“齐先生。”顾成帷轻轻喊了声,后者只微微抬了下头,似是回应,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我先带你离开这里。”顾成帷拿起刀正要劈开锁链,身后墙沿响起振铃,胸口中了针刺的人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攀爬起来。
“咣当”两声,顾成帷劈开锁链,将人扶起时,眸色微微一震,随即脚步并未停下,而是快步将人搀扶了出去。
密室内很快来了援兵。
顾成帷搀扶一人束手束脚,难敌进来的五六人。
几道剑影疾刺而来,顾成帷将人护到了身后,单手抵了四人。
身后之人埋藏在乱发之中的眼眸一闪,藏于宽大袖扣中的匕首拔出,趁其不备,迅速的朝着顾成帷身背后心口位置刺去。
前后夹击,命悬一线,顾成帷被牵制,匕首就要穿透顾成帷的后背时,他猛然一个松手,任由那四把剑朝自己刺过来。
继而身形一闪,从夹击之中躲避开去,匕首刺破了他的手臂,四把剑同时刺入了身后之人的身体里。
能够看到那乱发底下难以置信的眼眸,顾成帷看着那匕首:“像是像,可被你们狗主子关了十几年的人,哪里还有能站起来的力气。”
顾成帷并没有朝暗道逃去,而是砍了另一间牢房的锁后,朝牢房侧边的审问室跑去。
墙上挂满了刑拘,地上遍布都是泛黑的血迹,靠墙的十字木桩上还有残留的新鲜血迹,地方不假,可人已经被转移了。
顾成帷拿了墙上的鞭子,朝追进来的人抽去,随即用了带来的金哨,直接插入了其中一个挂刑拘的地方。
墙缝的位置,金哨触碰到一个弹力之物,顾成帷脑海中回想起白简的话,在弹力最大时,抽出金哨用力敲打了三五方位上的砖,将十字木桩折返。
另一道石门乍现。
再出来时,已经是院外,暗道连出了那间院子,是西侧的杂屋。
大抵是没有料到顾成帷能破解密室内的机关,西侧这边没有人守。
顾成帷抹了下手臂上的伤,环顾四周,嘴角微微勾起。
一刻钟后,火光从凌府西侧的屋舍开始蔓延,眨眼间就朝着南面侵袭而去,南边是凌府住院的位置,火苗又似会找主似的,沿着走廊疯狂舔噬而去。
街巷中缓缓驶来一辆华贵的马车,侧面的帘子半掀,忽而与马车外之人擦肩而过。
坐在马车内的蟒袍男子猛地转过头,只来得及看到侧脸,却是一眼就能辨认出,而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随之而来。
随即身后的侍从惊声:“公公,着火了!府里着火了!”
凌公公猛地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火光后,脸色顿变:“追!”
身侧的侍卫即刻明白他的意思,朝刚刚那擦肩之人追去。
而凌公公则是无视了府邸内冒出的火光,点了驾车侍从的肩膀,轻语一声,马车调转方向,遂朝着另一处直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