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喝了一口气泡水,若有所思地往下说:“宋窈高中毕业那会儿曾向我示好,我妈跟我说她应该是个挺挑剔的女孩。那时候我不懂这话的含义,觉得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有什么挑剔不挑剔的?后来我才明白,我妈这话的意思是她太早通人情世故。如今反观,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她交的每一个男友不是高干子弟就是富二代,朋友圈里也装满了高大上的人脉。真心之类的好像也没多重要。”
宁汐接过话:“是啊,大人往往是从家长的行为中看孩子的。小孩子的行为模式受家庭影响,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的孩子未来很有可能就是你这样的人。”
“上学那会儿她总觉得老师对她不好,因为她的家庭问题看不起她。”
“这是自卑。”
薛晴子赶紧打圆场:“咱们也该多理解理解不是吗?你看那些太早通人情世故,善于察言观色的女孩子往往原生家庭条件很一般。因为她们没有强大的家人做后盾,只有靠自己。”
……
宋窈坐在出租车里,短信提示银行卡到账一笔。听声儿就能知道这是母亲每个月按时打来的“资助”。她冲着屏幕发了个短暂的呆,跟着在微信对话框里写道:“包背着合适吗?”
宋惠明秒回——“合适!不识货的都说一看就是高级货,识货的都羡慕死了,说香奈儿可不是谁都能背的。我说这都是我女儿用不过来淘汰给我的!”
宋窈再无多言,面目平平地发出一句:“合适就行。”便将手机丢回包里。
别看宋惠明成天在邻里面前秀女儿,可在宋窈心里她们母女之间始终存在着一条无法丈量的裂痕。学生时期的宋窈得不到关爱,跟着校外的一帮“大哥小弟”混社会,强大的社交能力就是那时候练成的。成年后的宋窈一直漂泊他乡,更是与母亲感情疏远,当母亲给予她经济上的支持,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便以将用过的奢侈品送给母亲的方式作为“回馈”。
但无论如何,她终归是善于包装自己的。多年来的职场生涯告诉她,美,是一种看不见的竞争力。
徐徐晨风眼看就要将炎炎夏天吹尽。六点四十五分李玉琳便早早儿蹲守在公司门外,她此番前来只为儿子昨晚的一席话——
“毕业那会儿我想去北上广发展,那时候小宛已经接到广州一间大公司的offer了,可你们硬拦着不让我去,说什么怕大城市人际关系复杂我应付不来,小宛考虑好久最终为我留了下来。她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大好前程都放弃了现在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妈您知道么,别说谭宛怪我!我自己都怪自己!!”
李玉琳下意识反驳:“那是她自己不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怎么能怪我儿子呢?”
“说什么都没用,一切都晚了。我现在工作没了,爱情没了,什么都没了!都没了!”
无论何时何地一旦想起,儿子痛苦的表现如同刀尖一般剜着她的心。
一直等到八点,那具身影才出现在目光深处。李玉琳立马冲上前——“谭宛!”
谭宛余光一瞥,呼吸瞬间固住。她下意识低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加快了步伐。然而没走出多远便被人从斜后方一把挽住了胳膊——“谭宛!”
“阿姨您这是……”
“谭宛,是阿姨不好,阿姨专程给你道歉来了,你别再怪秦川了好吗?”没等谭宛反应过来,李玉琳从腋下掏出一只牛皮纸袋就硬往她手里塞。
谭宛无意间触到信封的厚度立马明白过来了,她奋力挣扎道:“阿姨您别这样,我跟秦川已经结束了,您别让我为难。”话落就要跑开,怎料没出几步李玉琳突然追上前,绕过她身侧眼看就要拦路跪下,多亏谭宛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捞起来:“阿姨您真的别这样,这在我单位门口影响特别不好。再说我跟秦川已经分手了,请您就别再来找我了!”
李玉琳自是一番不依不饶,她紧紧攥住谭宛的手腕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是阿姨做得不好,你要怪就怪阿姨,别怪小川。我儿子太可怜了,跟你分手以后他成天到晚郁郁寡欢,对自己也是怨言不断。前两天他辞职了,说公司发展前景不好,研究生的学历也给未来升职限制了天花板,他想重回学校申请博士看看。阿姨求你了,你看在阿姨这张老脸的份儿上跟他复合好吗?你不是急需用钱吗?来,阿姨把钱都给你带来了!”
谭宛屏住一口气,面不改色地说道:“李阿姨,谢谢您。可这钱我是真的不需要。我也从来没怪过秦川,只是我们成长环境差异太大,对了,还有就像您之前所说的家庭层次相差甚远。性格不合才是导致我俩分手的决定性因素。”
“谭宛,阿姨之前说话是有些过分,可你听阿姨给你解释啊!”
“不用了阿姨。”谭宛指了指手表,“我这马上就要迟到了。咱们日后再说,好吗?”
李玉琳久久伫立于谭宛消失的背影中,夹紧腋下的手袋,无力感丛生。可怜天下父母心。只要是为了儿子她连生命都可以不顾,戎马半生换来的体面跟尊严又算得上什么?
话说闹了这么一出,谭宛的内心又怎么可能毫无波澜呢?上行的电梯里,她默默划开微信,置顶便是那条已阅未回的消息——“小宛,我被公司开了。”
就在三天之前,秦川被科技公司正式扫地出门。
此时此刻,她能够想象到他的无助。可这一次他伤人太深,她真的无法说服自己轻易做出原谅。可毕竟好山好水好过往,现在他遇到了人生瓶颈,难道自己真的忍心袖手旁观吗?
一时之间,谭宛陷入沉思。直到年轻的同事轻轻撞了她的肩:“谭宛,楼层到了,还不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