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百纳”和“朗宁”之间的争夺日益严峻;暗地里,宋窈对宁汐是威逼利诱步步紧逼。
周四下午,宁汐刚走出电梯就接到薛晴子电话。
“下班后有时间见面吗?”晴子轻声细语地问道。
“可能得加会儿班,说不上到几点。怎么,想我了?”宁汐咯咯一笑。
“没……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喝个东西聊个天。”
“那——”宁汐想了想,“要不咱们改天?周末?你选地方,你埋单我掏钱!”
晴子沉默不语。半晌,犹犹豫豫地说:“宁汐,如果不忙的话,我觉得咱们今天还是见一面吧。”
宁汐听出晴子语气中的阴晴不定,答应下来。
七点十分,宁汐出现在“有间”咖啡。刚才找桌子坐下,晴子迫不及待地问:“宁汐,像你们这个级别的大型公司,如果审查出中高层管理者手头的账目出现问题,他们是不是存在被行业除名的风险?”
宁汐当即愣了两秒,然后答道:“每家公司情况不一样,但基本上都在行业内混不下去。”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侧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谁出问题了?是我认识的人吗?”
见晴子久久不语,宁汐好奇心更重,沉吟片刻,以那种难以置信的口吻追问:“难道……难道是我师父?”
薛晴子猛地抬起眼帘,道:“宁汐你别瞎猜,我也就是好奇。不是咱们认识的人!”说完这句,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反应有些过度,跟着解释,“最近我不是被派去几家公司做账目审核吗?结果查出一个中层所管理的部门账目有问题。突然想到这儿了,就问问你。”
突然想起来?用得着这么上心吗?
“晴子,你老实告诉我,究竟是不是我师父?”宁汐不罢休。
晴子避开视线,就在这时候,一个电话打断了宁汐的追问。
即便薛晴子并未言明,可宁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既然她不说,她也只好佯装无谓。
从咖啡店出来,晴子打车回家。在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中,宁汐拨通了江源的电话。一番旁敲侧击的询问,却被告知晴子最近的确在做审核,但不是他们公司,而是江怀电子跟朗宁国际。
宁汐疑惑,晴子职位普通,怎么会被安排去审查朗宁国际这种权高位重的公司?江源解释说,不是安排,是朗宁的向总点名要人,可能是晴子业绩出众的缘故。
宁汐不知道也正常,当初晴子参加酒会,恰巧与这个向总有着“一针一线密密缝”的渊源。
即便如此快,她一秒钟就反应过来了,挂掉电话,紧跟拨下了另一个号码——响过三声,对方接了起来——
“喂,宁汐?”
“秦川,你下午有时间吗?一起吃饭吧。”
……
朗宁国际被查帐这事儿很快传到了百纳内部,百纳趁此加大力度。眼看就要拿下aab的西南独代权,千钧一发的关头,出事了。
当日洽谈还没结束,宁汐被叫到总监办公室——“三分钟之前,咱们跟aab的业务合作遭到百纳的拦截。”
宁汐顶着一头雾水:“我不负责这项合作,您找我来是……?”
“我就不卖关子了宁经理。朗宁那边突然打电话给aab项目经理,说合作有猫腻,很可能牵涉到内幕操作。”
“内幕操作?”
他们的项目负责人宋窈提供了一个令我们所有人震惊的事实——”总监不由抬高了声调,“你和aab执行董事之一的儿子是男女朋友关系!aab立马提出介入调查并要将洽谈延期。”
宁汐用力捶向桌面,铿锵有力地大喝道:“放屁!宋总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真是名不虚传!紧要关头真是什么阴招都使得出来。”宁汐转过身,目光直逼总监,“我男朋友他爹,老曹,跟我爸相识多年,是个退休没多久的老头儿!人退休后天天见见老友跳跳广场舞,时不时来家里做顿饭打扫打扫卫生!怎么,人还是商业间谍不成?刻意向我们隐瞒身份?其实是个百万大亨?”宁汐觉得好笑,冷哼:“我能不能告他们朗宁诽谤啊?要我说她宋窈根本就是耍手段,不过是为了拖住aab给自己争取时间!”
“她真敢这么做?不怕吃官司?”
“那您可是不了解她!为了自身利益她怕过什么?那豁得出去的名头可不是轻易就能得来的!再说,她要真能拿下aab的合作,就算天塌下来都有公司给她顶着!”
这下换做总监吃惊了:“难道他们朗宁真是耍了个花招?应该不会吧,人家都指名道姓了,说aab那个董事姓贺,叫贺……贺什么来着?”
贺?
宁汐狠狠狠狠地怔住了。姓贺?难道是——
宁汐回到家,贺宇韩正手持纸筒在卫生间里上蹿下跳。
“你这是干嘛?”宁汐不解。
“有只虫!好大一只虫!”
宁汐解腰带的手停在半空,不由向后大退一步,“哪儿呢?哪儿呢?你可别吓我,我最怕蟑螂了!”
贺宇韩指了指洗衣机,“就在你旁边的墙面上!”
“啊——我害怕!”
即便如此,可宁汐还是扭头看了一眼,只见芝麻大的小飞虫正扇着翅膀向贺宇韩摇手示威。宁汐松了一口气,“不怎么大呀!”接着迅速抽出纸巾,二话不说摁了下去。
“你们女人就是这样,一边害怕尖叫,一边让它死翘翘!”
待宁汐收拾好残局,突然端正了脸色,冲贺宇韩说:“你来客厅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呀这么严肃!难道你——”他笑着,目光直指宁汐小腹。
“比这还要严重!”
晚上十点,门铃声响起。
老曹趿着双拖鞋走来玄关,拉开门:“小韩?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说着便招呼儿子进屋。
楼道昏黄的灯光衬得贺宇韩的脸色有些阴沉。
“怎么了儿子?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贺宇韩径直走向沙发:“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回来了?”
“谁?”老曹先是一惊,接着目光开始四下闪躲。
“您何必明知故问?”
“……”
“您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明白你指什么。”
老曹的装聋卖傻貌似激怒了他,贺宇韩沉了一口气,说道:“爸,您明明一直跟他有联系,您以为我不知道吗?有次您躲在阳台上接电话被我听到了,后来我问您,您硬是给我搪塞过去了!可您想过吗,您之所以能搪塞过去还不都是因为我相信您,相信您所做的每一件事,相信您说出的每一句话,可是您呢?”
老曹在黑暗中叹息,背影写满了踟蹰。
“您说话呀!”
“他是你爸爸,就算你再恨他,再不愿承认,他终究是你爸爸。现在你既然知道了真相,那接下来的事情我就没资格参与了。”老曹话罢就要往里屋走,却被贺宇韩厉声拦下了——
“谁说您没资格?您不是我亲爸但胜似亲爸!他当年扔下我们母子自己拍屁股走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以后还再回来呢?对我贺宇韩来说,这世界上只有您一个爸爸!”
伤心之余,老曹倍感欣慰。
“既然如此,儿子,你就听我一句劝,眼见不一定为实,道听途说大多虚假。你应该给他一个站在你面前的机会,至少听听他怎么解释。”
……
见完秦川,宁汐驱车回家。然而她没有在自己家楼层停下,而是直接上到了薛晴子家。
开门瞬间,薛晴子注意到宁汐一脸阴晴不定,二话不说拉她进自己的房间。
“我听说,你最近在查朗宁的账目。”她决定开门见山。
晴子点头。
“那天你说账目出现纰漏的那个人……是宋窈吧?”
晴子低头沉默。
“晴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
“我需要你站出来,指明宋窈的账目有问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原本打算替她瞒天过海的对吗?”
“宁汐,咱们几个人相识二十年,二十年啊,你要我怎么忍心下手毁掉她呢?”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只是做了本职工作!她那叫自毁前程!你难道不知道秉公执法的重要性吗?你难道想跟她一样亲手毁了自己吗?”
“宁汐,我…….”
如果说宋窈的野心是写在脸上的,那么宁汐的野心是藏在心里的,职场交锋她从来不缺脑子。生死存亡的关头,她不得不使出杀手锏。犹豫良久,她从包里掏出只大号信封递给晴子。
“这是什么?”
“自己看看。”
晴子将照片一张张看过,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良久,她猛地抬起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没错,宋窈跟樊昆好过。不仅被我撞见了,还被秦川给拍下来了。秦川原本当时就想拿给你看,找我商量,当时你刚跟樊昆分手,我怕给你伤口上撒盐,就执意给拦下了。”
晴子看着照片,沉默很久,眼圈终究是红了。
宁汐伸出双臂拥她入怀,轻声安慰道:“不值得的晴子,为了谁都不值得。你好好想想吧。”
当天晚上,宁汐收到了晴子的消息——
“没错,是宋窈。我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职责所在。”
4.
百纳国际成功拿下aab合作的那天,正是宋窈转身投身茫茫失业大军的那天。宋窈被行业划入黑名单,靠此前的投资分红维持生活。
可恨祸不单行。老赵中风瘫痪,经济来源被切断的宋惠明为了女儿再次投身红尘,周旋于不同男人之间,很快便在邻居中臭名远扬。
这事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宋窈。
这日,她气势汹汹撞开家门,一进门便指着宋惠明的鼻子大喝道:“你这么大年龄的人了就不能自尊自爱吗?半老徐娘还周旋在那么多男人之间,你知道别人都在背后怎么议论你吗?你觉得光荣吗?”
“你讲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可是你妈!”
“我妈?你配吗?根本没有人爱我。我只有出人头地,别人才会多看我一眼。这么多年你除了给我脸上抹黑让我遭人非议还为我做过些什么?”
“我宋惠明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孽种?”宋惠明没忍住,一个耳光抡上女儿的脸。
宋窈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响,眼前的世界恍惚一片。她站直身子,即便意志力瓦解却偏要搬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来,颤抖着声线说道:“宋惠明,你觉得我的嘴脸恶心吗?觉得我讲话刻薄吗?我就是你!跟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还没意识到吗?孩子是父母的一面镜子,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从我身上看到的根本就是你自己!”
“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滚出去!”
“让我滚?可以!”宋窈冷笑,“但你醒醒吧宋惠明!这是人老赵的房子,你终有一天也会卷铺盖卷儿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