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秦埙拍了拍手掌,大声高呼道:“好了!大家上路吧,我们迎接到帝姬,可以回家了!”
南宋迎接帝姬使团全部聚齐,个个痛哭流涕。秦埙和假完颜洪随便道别,然后开始准备渡江回南宋。
怎么说呢?秦埙用三条人命和尊严作为代价,营造出了一个宋金大团结的假象。又是一桩隐藏在繁华世界下的肮脏交易。
但是,如同历史的轮回一般,这时候,总会有一个救世主出现。
满天的大雪之中,迎接使团为自己捡回一条狗命而欣喜若狂。踩在三条无辜的人命上,居然还能昂首挺胸,大跨步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都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脸皮去面对江南父老。
宋世昆一行跟在队伍的后面,特意走得很慢,他们不愿意跟这些人走在一起。花非花也和宋世昆他们走在一起,只是,她特意待了一个斗笠。现在正在下着鹅毛大雪,戴一个斗笠没人会挑理。但是,斗笠正好遮住了她的面容。毕竟,金邦的人认出她这个南斗院的叛逃人,那就麻烦了。
再往后,是观江楼的四个人。
“等一下!”一个皇城司密探高呼一声:“你们看!江边有人!”
镜头给过去,背景音乐响起,漫天的飞雪之中,江边摆着一张龙图案,两把太师椅。一把太师椅上,坐着大理寺卿宋青玉。一把太师椅上,坐着南宋名臣虞允文。两人,两椅,一桌,仅此而已。
“什么人?!”秦埙大喊一声。
宋青玉缓缓站起,用手把桌子上的积雪一把擦掉。然后,微微侧身望向南面:“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一般出现这些字就代表着要开始传圣旨了。
秦埙冷笑一下:“哦,这个声音很熟悉嘛,原来是大理寺卿宋青玉,宋大人!”
“放肆!”宋青玉大喝一声:“秦埙,我奉命传旨,你为何不跪!”
秦埙当即问道:“你的圣旨呢?我为什么没看到你的圣旨?宋青玉!假传圣旨可是要杀头的!”
宋青玉:“我传的是口谕,如果你不相信,回到南宋自己去问官家。”
秦埙长运一口气,然后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在了雪地之中。秦府死士,南斗院密探,宋世昆一行依次下跪。
宋世昆抬头看了一眼傲立在暴雪之中的宋青玉,心中百感交集。
花非花没有抬头,叹了一口气,把斗笠拉得更低。
史妍跪在地上,拉了一下花非花的衣角,小声说道:“不要害怕,花非花姐姐,就算是宋大哥来了,他想证明的帝姬假的,也得需要你的证词。有了这个大功,你一定能够死里逃生。”
最后面奚玉洁远远地忘了一眼宋青玉,宋青玉也远远地忘了一眼奚玉洁,一切尽在不言中。
假完颜洪和一众金邦骑兵,都随意地站在一边,对他们而言,南宋的皇帝可不是他们的皇帝,他们没有必要下跪。甚至,他们还有一种想笑的冲动。确实,不负责任的说,南宋的皇帝,其实就是一个笑话。
见众人跪好,宋青玉继续宣旨,圣旨大概意思就是宋青玉和虞允文接管全部事务,以上。宋庆玉并不是假传圣旨,他接到的渡江命令里就有这一条。而且赵构也特意交代了,一定要向秦埙传达一下。
这一点,一定要注意,赵构特意敲打了一下秦埙。这说明普安王猜对了,赵构派秦埙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很有可能是秦埙在替赵构执行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任务。
大家站起来,秦埙怒斥道:“宋大人,既然现在这里归你管了,说说吧,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宋青玉:“现在三名宫女在观江楼里被杀,我身为大理寺卿,理所当然该彻查此案!”
假完颜洪一听,立刻冲上来:“大胆,这里是大金的领土,你一个南宋的官员,凭什么审案?!”
宋青玉:“混账!被杀的是我南宋的子民,金邦既然是友邦,就应该给南宋一个交代。你们为何不派人查案?不查案也就算了,反而要阻挠南宋自己彻查此案,你是何目的?!”
假完颜洪:“你们南宋的官真是个个能言善辩。南宋年年向大金奉上岁币,即表明向大金称臣。就是你们的皇上对金通书信,都写的是——臣构言!既然你们是臣,就应该服从君的安排。这个案子,我们自会给一个交代,只不过不是现在。”
宋青玉:“岁币,乃是朝廷每年向外族输纳的货币,是南宋决心和平相处的体现。在宋金两国的所有和谈之中,没有一条写着岁币是南宋对金的纳税或者进贡。你对岁币的理解,正是你意图背信弃义,狼子野心的具体表现!”
假完颜洪:“好伶牙俐齿的南蛮!竟然如此侮辱大金使团的首领。我看你才是意图背信弃义,撕毁合约!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骨子里的主战派!”
宋青玉:“撕毁合约这顶大帽子扣不到我宋某人的头上,也扣不到主站派的头上,更扣不到南宋头上。这顶大帽子,有更适合的国家可以戴。”
假完颜洪:“你,你,你……”
宋青玉:“你什么你?!你这白山黑水之间出来的人却最擅长颠倒黑白。女真族原本是契丹族的一个附属民族,饱受契丹皇族的欺凌。你的先辈们奋起反抗不公,才有了金这个国家。看看你们现在所做所为,和当初欺凌女真契丹皇族有什么区别?你流着亲人的血,却学着仇人的行径!数典忘祖的败类!不配享受你先辈打下的江山!你百年之后,你如何面对两万女真先辈!”
面对宋青玉口若悬河,他却只能干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埙在一边都吓坏了,宋青玉这么辱骂金邦使臣,万一激怒对方,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想尽量挽回一下路面:“宋青玉,我……”
宋青玉一拍桌子:“我什么我?!靖康之变,大宋遭难,秦桧随徽钦二圣北狩,国仇家恨之下,桧竟摇尾乞怜,苟且偷生。归宋之后,在朝诬陷忠良,再野残民害物,上欺天子,下虐生灵!你秦家,三代禽兽为官食禄,五服牲畜狐虎之威,祸国殃民,恶贯满盈!你父乃是过继之子,故则桧乃断子。你丧尽天良,必遭天谴,故则桧为绝孙。似你秦家这等断子绝孙之家,有何面目在我面前大言不惭!你可知道,天下之人,愿食秦家肉,愿饮秦家血,愿寝秦家皮,愿燃秦家骨!”
再看秦桧这边,嘴唇都气白了。
虞允文一听,这就快不是人话了。他赶紧站起来,拉住了宋青玉,大声喊道:“宋大人,请您冷静一下。”
大家一看,还好还好,总算有一个人出来拦着宋青玉了。可是,大家只高兴了几秒钟,几秒钟之后,他们彻底绝望了。
虞允文刚把宋青玉拦下来,一转身,对着秦府死者和皇城司密探大喝起来:“尔等既食俸禄,便当为国效力,似尔等这般……”
原来虞允文不是为了让宋青玉别再骂人了,他的意思是,宋大人您先歇一会儿,我来骂几句。
“够了!”假完颜洪大喝一声:“你们骂够了没有!”
虞允文一抖手,心说,我刚要开始,你怎么就把我打断了?迎接使团的事情,奚玉洁已经通过飞鸽传书传送给宋青玉了。当然,虞允文也就知道了。他对使团的人的所作所为很不耻。
虞允文上前一步:“这位大人,您有什么指教?”
假完颜洪说道:“我也不想多废话,你们既然要查案的话,就赶快查吧。”
宋青玉轻笑一下,说道:“不用查了,观江楼里发生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了。”
假完颜洪的身形明显一顿,心中暗道:这不对呀,这个姓宋的官员一直不在这里,他怎么会知道观江楼里发生的事情?难道说在我们的人里,暗藏了他们的人吗?是谁?
“真是愚蠢,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明白吗?”宋世昆越过人群走到了最前面,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当然是我告诉他的了!”
宋世昆不得不这么做了,因为这样下去,很容易会把奚玉洁暗中协助宋青玉的事情给揭露出来。
宋青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错!这位是皇城司的宋大人,一直和我暗中用飞鸽传书,所以,观江楼里发生的三起命案,我心中已经大致了解了!”
“哈哈哈……”秦埙大笑起来:“宋世昆,我就知道你不能够自己独当一面,你就是这种甘心做宋青玉一条狗!”
宋世昆轻蔑地一笑:“你错了,我是天下之人!”
宋世昆的嘴挺损的,他和宋青玉对视了一眼。他们的默契还在。这两个人就算是互相不说话,只是用一个眼神,对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虞允文扫了一眼宋世昆:“哦?原来这位就是传闻中的宋少侠吗?这一年以来,两宋携手平反冤狱的事情,我耳朵里都灌满了。今天终于有幸亲眼目睹一次二位携手破案了。”
“好!那就开始吧!”宋世昆像是用掉了全部力气,自言自语地说道:“恐怕这是我和宋大人最后一次携手查案了。”
宋青玉叹了一口气,不敢去看宋世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对不起,我是一时糊涂。”宋世昆咬了咬牙,说道。
宋世昆没有向宋青玉说出自己是为了保全他的名声才那么做的。
宋青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用说了,今天要审的不是你的案子。”
宋青玉审过无数的案子,这一次是最特殊的一次。没有衙役喝喊堂威助声势,也没有乡绅听审助声望,更没有百姓围观助声名。这可能是史上最寒酸的一次审案。只有一个主审和一个陪审。
但是,有时候追逐真相的道路上,注定会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