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付出本身也是一种快乐啊。就像你,暗恋也很美,不一定非要在一起。”
臧易萱质疑地透过泪眼看她:“你觉得我现在快乐吗,我把你当朋友,你能保证不再来刺激我吗?”
左晗一次次用餐巾纸给她擦眼泪,都被她一甩手推开了。左晗委屈地说:“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没错,左大小姐哪里会有什么缺点?”
“你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
“好,那我们说点有意思的,你不是一直对我道德评价吗?但是我至少知道自己的喜好,而你呢,明明喜欢,却不敢表露。做一件事总是要前思后想怕出错。”
“不是这样的,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那你知道我更喜欢什么时候的你吗?”
“原来我还是有让人喜欢的时候啊。”
“工作时候的你最美,我说的不是因为你投入、专注或是业务能力突出,而是因为只有在工作的时候,你才敢想敢说,无所顾忌,清楚地知道自己想破案,其他一切的阻碍和困难,你都不在乎。”
“可这样,常常会越俎代庖,得罪人。”
臧易萱摇头:“那又怎样,业务能力强,即使别人有意见,也得忍着,领导还指着你呢。”
“感情的事情我还没想明白,我们能不能一个一个解决?”
“别。我的事情……工作我不会耽搁的。但你不是没有想明白,是跨不出这一步,不肯直视自己的内心……”
桌上吃了一半的牛排僵硬地躺在孤零零的的餐盘里,左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臧易萱熟悉这种游离的表情,是她遇到误解难题时的面容,也是她强烈抑制纠结心情的状态。
臧易萱把票据收起来,朝侍应生招手,随后转向左晗:“你活得累,我看着也累。你不觉得有时候太过完美本身就是一种悲哀吗?”左晗不置可否。
她们回到大院的时候,还没走近电梯,就听到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声,夹杂着辱骂声。她们听到曾大方的声音,寻声找去,没见到池逸晙的影子,刘浩正拉架忙得里外打转,曾大方在好说歹说劝慰,极尽忍耐功力,看似也是黔驴技穷。
她们走近了,才看清,哭嚎着的是一个打扮整齐的中年女人,嗓门之大和仪容端庄形成的巨大反差让人啼笑皆非。她手里鼓鼓囊囊的,原来是杂乱地捏着一大团餐巾,她的手还在指指点点戳着一个人。这时,左晗才看清,被她斥责的正是那天参加现场勘验的小法医,此刻他欲言又止,脸上的痘痘更红了,凸起地整张脸特别有质感。
“怎么了?”臧易萱拉过刘浩问,曾大方焦灼地朝他们看去,左晗来不及听解释,就跑过去。
刘浩抓着头皮,直摇头:“家属说死者身高出错了,实际180的人,法医结论是176。”
臧易萱压抑:“整整差了4厘米?”
“可不是你不在吗,乱了套了!”
他说,寻人启事贴出之后,有家属来验尸,因为面目全非,只有DNA检验才能匹配对应。死者的母亲因为说出的体貌特征严重不符,一开始还被拒绝做检测。后来她急了,她把死者的裤子和鞋子品牌、**颜色一一说得对上号,曾大方特批让她参与检测。最后结果出来,偏偏她就是死者家属。
臧易萱听明白了:“肯定是尸僵没有完全释放,造成身高偏差。”她后悔自己没出现场,经验不足的法医的确容易犯这样的初级错误。从业五年来,她已经学会如何最快速度调整状态,练习在工作时保持高度的理性,尽管这需要残酷和严苛的训练,她依然具备了在其他方面尚不具备的强大自控力。
池逸晙匆匆赶来时,女人的情绪在左晗的柔声细语下平和了不少,但还在纠缠不放:“你说我的儿子死得冤不冤,你们这不仅仅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池逸晙上前伸出手来,女人迟疑了下,抹了把泪和他敷衍了一把。他请她到自己的办公室,给她泡上一杯白茶:“陈辛妈妈,我代表我们刑侦大队向您道歉。这样的差错,在刑队是从来没有过的,我监管不到位,也会让那位法医同志做出书面检查,深刻反省。”
女人看他诚恳,心气略平,似乎刚才的指责从她身上吸走了精气神,她浑身瘫软在沙发上,泪流不止:“你们的业务水准怎么让人相信尸体解剖的结果,我的儿子到底怎么死的,还能不能水落石出?”
“后续,我们会请我们的首席法医臧警官来主持这项工作,尸检这块工作,我也会第一时间跟进,随时和您通气。”池逸晙把茶杯双手举到她身前,“死亡原因出来后,我们要对案件进行定性,需要您作为家属的大力配合。”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他杀?”
池逸晙斟字酌句地说:“现在不能下任何结论,但倘若真是刑事案件,为了争取先机,我们前期的调查走访会同步开展,请您放心。”
抽泣着的女人嚎啕大哭,崩溃了:“我儿子他真的死了吗?他们都离开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怎么会这样?!”
池逸晙递过纸巾,等了一会儿,说:“李女士,我很理解您现在的心情,请您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找出事情的真相,按照以往经验来看,破案的黄金时间只有七十二小时。”
“过了这时间就破不了案了?”女人捂住脸,面孔扭曲、眼神癫狂,让人有点不寒而栗,“那我儿子就白白死了?儿啊,我对不起你……”
一旁的曾大方捂住脑袋忍无可忍要发作,池逸晙伸手作下压的手势,他一口气憋了回去,愤愤把头扭向别处,站起身,到窗口,把几扇窗户全部打开。一时间,冷峻的春风倒灌了进来,几人都不禁动了动身子。
池逸晙提高了音量,和颜悦色地说:“也不是这么说,只是在这时间段内破案成功率最高,证据保留完好度相对较好,如果过了,那难度就大大增加,时间也不是好掌控的了。”
女人一边哭,一边似乎也在仔细听他说。
“我们都知道要您现在不伤心是不可能的,要克制这种心情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但现在最需要保证的是理性,您多哭一分钟,不如我们多来挖掘下潜在的线索,您看呢?”
女人渐渐降低了哭泣声,恶狠狠地从桌面上的纸巾盒里抽着纸,桌上已然一座小山。
曾大方见状回到座位上,声音里没有任何语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
女人像是没听懂,思考回忆了一两分钟:“今天是星期几?”
“周一。”
她说:“我儿子在读研究生二年级,平时他周五下午学校下课,就会回家。有时候,下午没课,他中午就回来了。”
“每个周末都是这样?”
她点头:“他爸爸在他读初中的时候就和别的女人跑了,我儿子和我很亲的,他离不开我……”
“也就是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上周日晚上?”
“周日上午,他那时候就回学校了,他和室友关系不错,有时偶尔一起打打游戏。”
“他这次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或是其他异常举动?”
女人想起来什么似的:“他买了一个新的机械键盘快递到学校,他匆匆忙忙说已经到了,他要去取。”
池逸晙问:“他平时很喜欢打游戏?”
“我孩子比较内向,最大的爱好就是网络竞技游戏。我不懂,但知道他在这方面很投入,还捧回家过几个奖杯……”
左晗敲门,示意曾大方出来一下。
她告诉一脸狐疑的曾大方:“死者之前被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