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时区

第六十七章 通报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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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副局长读了“市民热线”的投诉之后,会议上继续训话的内容,池逸晙就是机械地做着笔记。通报里点了“刑队”的名,一开始,大家齐刷刷把眼光投向他的时候,他故作镇定,脑子里还在估摸着又是哪个小家伙闯了祸。

曾大方暴脾气也不是没有可能,浩子这个冒失鬼时不时也会克制不住,臧易萱虽说说话不经大脑但好在对内不对外,和群众基本没交集。

想来想去,还没等他盘出第三个人,通报的下文出来,居然说了两个人名——“曾大方”和“左晗”。大家立刻窃窃私语,他倒是都听得分明。

“嘿嘿,老曾怎么又惹毛人家老百姓了。左晗是谁,这名字挺陌生的。”

“哦,没想到啊,就那个很漂亮的女警,据说是他新收的徒弟。”

“那个啊,听说痕迹检测很厉害,进队没多久破了好几个大案了。”

“也是运气好,分到了重案组,像我们,一辈子也碰不到一个这样的大案。”

“这么快被师傅带上歪道了啊?!”

“你有没有听清楚,这通报是两份,完全两件事情。”

以往每次都是纠纷。一次是碰到醉汉闹事,老曾骂人“你没家教,我来替你爸妈教育教育你。”还有一次是出警时群众唯恐天下不乱,乱叫“警察打人了”还把手机几乎要贴到他鼻子跟前,他也算克制着,往前几步用眼神和表情震慑了对方。

每次池逸晙都苦口婆心,还要顾及自尊拿捏着尺度变着法的劝,好歹也收敛住了,鉴于目前舆论大环境,刁民的故意挑衅,有时候,连池逸晙自己都忍得不容易。

通报上说,曾大方动手打人,造成对方轻伤。群众家属闹到市信访办,要求“剥皮”(开除)并刑事拘留。莫非,这次居然动真格了,当然也不排除被污蔑的可能性。

关于左晗的通报就比较离谱了,居然也是“打人”。池逸晙以为搞错人了,但会后他追问过去,政委拿了原文给他看,通篇就没有提到警号,直接点出大名,想必是卯上了。

池逸晙捧起文件字里行间仔细读下来,其实就是推了一把,对方自称撞到了腰椎,半个月躺在**不能动弹,还附上了检查记录,要求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池逸晙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脸色阴沉着,本来没人关注他心情如何,以往他因为队里案子破不了被骂了一上午,还是其他科室传出来消息,他从来是波澜不惊,不放在心上,更不会出气在队员头上。

但刘浩从他办公室签了文件出来,看他表情,顿感气压超低,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顺道就拐到了曾大方那里,问他和左晗:“头今儿是怎么了,掉了魂了?像是碰到了千年大难题。”

“莫非是你又闯祸了?”曾大方朝他瞟了一眼,笑。

“谁又给我闯祸了?”池逸晙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三人都怔了一怔,左晗意识到原来刘浩这回没有危言耸听。问题严重了。可是,谁也没敢多问一句。

“又有现场了?”曾大方率先站起来。

池逸晙缓和了下脸色,把一份复印件扔给他:“你琢磨琢磨怎么回事,回头我们商量下。”又扭头朝另两人,“跟我走。”

池逸晙车速比平时快得多,一路无语,连臧易萱都只是低声问着左晗:“这是哪儿啊!”

这日上半天还是晴好天气,艳阳万丈,此刻居然雷鸣雨崩,闪电一路保持着和雨刮器一致的节奏,路上的大光灯都打开了,车辆都有意识地放慢了节奏。尽管这样,还是隔几个路口,就能看到车辆追尾。

左晗看着窗外:“应该是要上省级高速了。”

臧易萱打量了下自己的衣服,鞋子,大降温下,她的装束是要挡不住风寒了:“啊,我们连行李都没准备,就出省了?今晚还回得来吗?”

“目的地是省际公路服务区的超市。”池逸晙看了眼后视镜,刻意避开了左晗的注视。

池逸晙发放了一次性雨衣,几人在车内套上,左晗又多要了一件,把工具箱严严实实地包裹好了,才下车。

收费站的负责人大老远地看到警车过来,撑着伞和几个工作人员就拥了上来:“池警官,就在盼你们来呢。不瞒你说,我从大学毕业就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多年来,还是头一趟碰到这种事情,惨啊!”

“死者是你们员工?”

负责人是个头发花白的大叔,眼眶红着,抹着泪说:“说来也不算,但我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小姑娘是在本市读大学的,超市老板是她爸。”

“他爸妈呢?”

“这不,过年后,她临近毕业,工作也找好了,还没到上班时间,她爸妈家里亲戚红白喜事一茬接一茬,就回去帮忙去了。店她一个人看着,谁想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们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间?”

“就昨天下班的时候,我还到店里去买烟,小姑娘客气得很,硬是塞给我一瓶饮料。”

旁边几个员工也还在震惊中,说来说去都是一句话:“是啊,她人很好,也很单纯,谁也没想到她会碰到这种事。”

池逸晙点着头,几人往里走。说是超市,在服务区进门口气派的大超市对比下,充其量就是个研究杂货的小卖部。但看货架上商品的摆放密度来看,品种不少。门口张贴着的营业时间上写着“二十四小时 全年无休”。

左晗拉开警戒线,让臧易萱先跨进去。进门口的货架上被扫**了一番,不少八宝粥罐头和膨化食品散落在地上。烟酒玻璃柜更加杂乱,其中的高档香烟被扫**一空,收银台的机器显示屏被折断了,抽屉打开着,其中只残留着一些小额纸币和硬币。

池逸晙最后一个进入现场。他一眼看到的是地上茂密的长发,如同枯萎的爬山虎一样贴附在水泥地上。死者的头顶在一处货架的铁脚上,面部侧靠在地上,靠着货架底部,面部表情扭曲而有些狰狞。最明显的伤口出现在腹部,她穿着的黄色羊毛衫已经被鲜血浸湿,染成了橙色,四周没有刀片,却是可以清晰看到几处杂乱的刀口集中在胃肠部位。

走近才发现,她的颈部有一根红色的绳索,这大概也是她的眼睛微睁、嘴巴微启的原因,像是要诉说什么内容还最终未能如愿。她的裤子被褪到了大腿处,从外面也能看到,她的文胸也被解开了。

“左晗。”臧易萱一转头就不见她的踪影,她拉住仲凌问,“人呢?”

仲凌放下相机,莫名:“我怎么知道,她在现场你又不是不知道,总是神出鬼没的。今天真是倒霉,一个脚印都提取不到,都被破坏了,一定是报警人和加油站的人干的。”

“头,今怎么老曾不叫他来,有其他案子?”刘浩在外晃悠了一圈,回到小卖店门口跟他打探。

“他有事,回头再说。”池逸晙的眼睛没有离开打量着小卖店的布局。

刘浩自讨无趣,转身又去其他店铺走访调查了。

现场很乱,非常杂乱。待工作人员拍照后,池逸晙扶起一个倒伏的瓶子,墙上每一滴血液的喷溅,都在诉说着当时被害人的激烈反抗。一个年轻姑娘,体格丰盈,个头有一米七多,要想完全制服这样一个守护家产并且自我防卫的姑娘,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以多年的刑侦经验,混乱不堪的现场,等于是再明白无误的犯罪行为重现,相当清楚地告诉池逸晙,这是一个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