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兄弟应该知晓,先皇武帝时期我大汉北上千里,痛击匈奴,接连取得数次大捷,但大胜的背后是以我大汉举国之力换来的,武帝时期我大汉便外强中干,财政空虚、国家疲弱,所以实行盐铁官营、酒榷均输等策令,让朝廷广开了财源,增加了赋税的收入,得以有了比较雄厚的财力物力来支持北方长期的战争,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情况不断发生变化,官营盐铁、酒榷、均输等策令的实行,使相当一部分财富集中于朝堂之人的手中,或是与朝堂之人关系密切的大商贾、各种达官豪贵手中,而朝堂之外则出现官吏“行奸卖平”,而“农民重苦,女红再税”以及“豪吏富商积货储物以待其急,轻贾奸吏收贱以取贵”的情况,百姓生活日趋贫困。因此,昭帝即位之初,霍光就派遣廷尉王平等五人出行郡国,察举贤良,准备召开盐铁会议讨论此政策得失。”
“喔?盐铁会议是霍光大人为百姓所为?倘若之前策令对现在时局已然没用,取消了便是,为何还大费周折开这个盐铁会议?”陈九不解。
“陈九兄弟问的好,其实不然,刚才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大家可知实行盐铁官营、酒榷均输等策令是何人提出?”
公孙策与赵广汉、陈九有些茫然。
“是曾经的搜粟都尉、大司农、现在的御史大夫桑弘羊!而计谋召开盐铁会议的是霍禹、霍沐雪之父!当朝重臣大司马、大将军霍光!武帝给昭帝留下四位辅臣,这二位尽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秺侯金日磾、左将军上官桀,秺侯金日磾在昭帝即位一年多便病亡,而上官桀则和霍光是儿女亲家,霍光是儒臣,盐铁会议召集的都是民间的儒家子弟,桑弘羊则是法臣,其政策条令皆具法家之意,几位兄弟现在可知这盐铁会议召开所谓何意?”
“盐铁会议背后其实是法儒之争、权位之争”,赵广汉轻轻说道。
“不错,从某种意义上民间疾苦皆成了群臣互博之砝码,武帝的四位辅政大臣,现在只剩两派,霍大人与桑大人,一个是儒、一个是法,这也是从秦以来,一直角逐不休的两股势力,这盐铁会议,只不过是一个角斗台。”刘病已静静盯着赵广汉,公孙骞二人。
“不知二位,是儒,还是法?”刘病已轻轻放下酒杯,淡淡问道。
空气中忽然平静,只有远处灯花轻轻的爆裂声。
“平之如水,愿做一獬豸”,赵广汉提酒举杯。
“哈哈哈哈哈,我敬二位一杯”,刘病已一仰而尽。
“二位也步入了仕途,不知对今后有何志向?”
“在下不才,如今饿殍遍地、民不聊生,百姓生存步步维艰,但仍愿倾尽所能,护天下百姓之安康,使大汉民殷财阜,此生足矣”,公孙骞正色道。
刘病已听闻惊讶不已,也正色回答:“我游侠至今,所到一处,都会结交不少当地仁人志士,其中不乏一些长吏官属,我常问他们有何治国安邦之志向,然他们常常回答我治理一县、一郡、一国之得失,唯独公孙兄弟你所言不同,你现在仅仅一郡县普通决曹,但却心系着天下百姓之冷暖,在下敬佩!人言道,虫莺燕雀只顾十丈之温存,唯有雄鹰鸿雁方知南北之宽途,我敬你一杯!”
“子都兄呢?”
“刘兄以为当今国势疲弱根源在何处?”赵广汉不答反问。
“噢?子都反探一我营,哈哈哈,不如我们将各自答案写在手上,一同亮出。”刘病已笑着提议道。
下人上来笔墨,二人在手心写下各自答案,同时亮出。
“吏”
二人手中答案一模一样,刘病已震惊看向赵广汉,其眼眸中已褪去笑意,只有一种严肃的郑重:“子都也是此意!”。
“不错,民生艰苦,皆在吏治,吏乃天子与百姓之桥梁,吏治好坏将直接关系到百姓民生、大汉乡野秩序的稳定,可以说吏不廉平则治道衰。”
“吏不廉平则治道衰,说得好!”,刘病已喃喃自语这几句话。
“子都,那你认为现在吏治有哪些不足?”
“有三,贪腐、豪强、冤狱,即官吏搜刮民脂民膏,损公肥私;官吏勾结豪强达贵,欺压百姓侵占良田,使百姓流离失所,沦为流民;官吏办案不严,令行不法,使冤狱横生,民怨鼎沸。”
“正是!实不相瞒,我自幼在狱所长大,常见百姓之疾苦,在狱所中我见所谓之犯人竟半数以上是忠厚诚信的贫苦百姓,他们被扣上冤假罪名,直接扭送大狱,投诉无门,情形甚惨。”
“不错,若木偶杀人案中办案不言,平白冤死的奉三便成了凶手,而真正的真凶却逍遥快活,甚至可能坐上刺史之位,而涿郡百姓后果却不堪设想,冤狱背后往往是贪腐,贪腐又离不开豪强,吏处正中,其关键关系到大汉治乱兴衰。”
“子都,你有何良策?”
“以制治吏,信赏必罚,吏以法治民,切不可随心所欲”。
刘病已正色:“子都所言均是我心中所想,汝之学识,乃我识之人中上上之等,请饮此杯!”,刘病已整理衣冠,双手举杯。
二人同饮。
“刘兄明日便是要去参加这盐铁会议了?”,公孙骞问道。
“不错,虽然我不是贤良文学,没有登台而议的资格,但在台下仰望一下这些贤良文学的风采总是可以的吧,二位若可以,真想和你们一同前往。”
“朝廷还未下达诏令,涿郡也亦无太守,我与子都脱不开身。”
“倘若你们有朝一日可到长安,请派人到‘云外楼’说找掖延刘病已,我便会前来寻你们。”
“如此甚好!”
“刘兄,我有一事想要请教你”,赵广汉忽然问道。
“子都请讲”。
“你是怎么知道‘柳叶亭’之人后颈是有柳叶刺青呢?”
“哈哈哈,道听途说而已,我出生在长安,长安之人对当年那事都心有余悸,对‘柳叶亭’之人是何特征也都有所耳闻,口口相传,我当时突然想起便告诉给你了。”
“原来如此”。
“子都对‘柳叶亭’很是好奇?”
“‘柳叶亭’犯此大案却能转瞬间断臂逃生,我们除了花名册上的人,再也找不到其他关于‘柳叶亭’的踪迹,我有些好奇它背后是有一个多么大的能量让它能如此运转”。
“你哪一日到了长安,也许你会找到什么线索,那是柳叶亭当年集聚又消失的地方。”
“或许吧···”,赵广汉笑了笑,但其心中却忽然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他突然想到,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弄明白,‘柳叶亭’之人为何要不惜那么大代价毁了涿水河堤呢?他们有什么目的,没有人能给赵广汉一个解答,他只能暗自将这个疑惑压在了心底,‘柳叶亭’的阴谋总归没有得逞便是了。
众人开怀畅饮,所谈甚多,直至深夜才昏昏睡去。
第二日清晨,涿水码头,刘病已携妻逍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