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延國胄,左納良逸。
——潘嶽
平林漠漠,洛水迢迢,楊容姬離開洛陽的時候,又是一年春盡時節。
屈指一算,她離開父母所在的荊州,已經一年有餘。
一年前,她懷著濟世救人的夢想,孤身入邙山拜孫登為師,想要獲取治療百病的雲穀玉髓。可是如今她回去時,所謂雲穀玉髓卻俱成雲煙,她兩手空空地來,又兩手空空地回去。
唯一不同的,是來時同樣空空****的心中,此刻卻滿滿當當地裝進去了一個人。
楊容姬摸了摸心口,唇邊不由自主漾起了一個笑容。礙於禮法,未婚夫妻不宜擅自見麵,而潘嶽的父母為人謹慎,成日怕他一步行差踏錯便引來滿城風雨,更不可能放他前來相送。可楊容姬卻覺得,她的檀郎,時時刻刻都陪伴在自己身邊。
馬車過銅駝大街時,她仿佛看到他站在高高的車轅上,率領著抗命的人群奔赴東市,氣度高華,神情慷慨;
馬車出宣陽門時,她仿佛看見他端坐在馬車上,平靜麵對周圍瘋狂追逐的人群,豐神俊朗,不可方物;
馬車駛過洛水驛橋時,她仿佛看見他隱藏在遠處的茫茫邙山之中,將一隻山楂果雕刻的小鴨子遞到自己麵前,俏皮得意,璀璨如星……
心心念念都是他的一顰一笑,楊容姬不由自主掀開車簾,側頭往來路望去。滾滾煙塵之中,青灰色的洛陽城在漸漸遠去,連帶那個風采絕世的人一起珍藏進她的記憶中。楊容姬想,未來的幾年,自己就要憑借這些記憶來活著了。直到,她以全新的身份回到這裏為止。
那個身份就是——他的妻子。一想到這幾個字,一陣暖流又從心中湧起,讓楊容姬白皙的臉頰也被烤出了紅暈。
一陣馬蹄聲忽然從遠處傳來,穿越滾滾煙塵,越來越近。楊容姬手一抖放下車簾,坐在馬車內連呼吸都要忘記了——是他嗎?她的檀郎,還是不顧禮法不懼人言前來與自己道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