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容姬走後,潘嶽回到家中,又開始了深居簡出的日子。因為再過兩年就要加冠出仕,父親潘芘深恐他再像之前一樣惹出貽禍家門的事來,幹脆連太學都不讓他去了,隻命他閉門讀書,修身養性。
若是以前,潘嶽少不得要鑽些空子,偷跑出家門去與司馬攸、夏侯湛等好友聚會。可是如今他滿心都是楊容姬的倩影,對周遭的一切興致缺缺,仿佛魂魄都跟著楊容姬去了荊州,留在洛陽的不過是一具無知無覺的軀殼罷了。
潘嶽以前從來想象不到,相思之苦竟能如此深重,仿佛無邊無際的海水,淹沒了他的耳鼻口舌,讓他什麽都無法感知,不願感知。就連晉王司馬昭去世這樣的大事,也沒能讓他從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清醒過來。反正他尚未出仕,晉王的喪禮也隻有擔任官職的父親潘芘和兄長潘釋去應付,對他毫無影響,而他想對司馬昭說的話,都早已說完了。
蝸居日久,已是不知殼外寒暑,直到有一天,兩個人闖入了他的房間,焦急地喚道:“安仁,你真是好悠閑!”
潘嶽放下筆,抬頭一看,兩個風度翩翩的少年站在自己麵前,正是夏侯湛和韓壽。他尚未來得及答話,韓壽已經轉到了書案後,將潘嶽墨跡未幹的字句念了出來:“漫漫三千裏,迢迢遠行客。馳情戀朱顏,寸陰過盈尺。夜愁極清晨,朝悲終日夕……——夏侯兄,我就說安仁這些天躲在家裏犯相思病,你還不信,這可不讓我抓住了證據嗎?”
聽韓壽將自己為楊容姬寫的情詩大聲念出,潘嶽大窘,一把抓過案上字紙,揉成一團遠遠拋了出去。
“德真,別鬧了。”夏侯湛皺了皺眉,喚了韓壽的字示意他安靜,又轉向潘嶽,“安仁,這些天你為了楊小姐失魂落魄,竟連二公子的近況都不在意了嗎?”
“桃符怎麽了?”見一貫脾氣溫和的夏侯湛難得地露出了責備的神色,潘嶽頓時一凜。這些日子整個洛陽都沉浸在司馬昭的喪禮中,司馬攸作為司馬昭的親子,自然正在靈堂為晉王守孝,還能出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