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谁成想竟出了事,两三日后,金光观的观主灵云道长,开始拿出一本不知从何处拿来的道经叫什么《碧游宝录》,说不讲云辰子所安排的道经,改讲此书。这一讲,就出事了……”
吴逸听到了事情的关键,便疑问道:“讲经能出什么事?”
老僧一声长叹,身子也佝偻了几分,也颓然坐了下来:“初时是没事,灵云道长还说听完此经后备此经于家中可以宁神辟邪,听了百利而无一害。后来,这书在城北一带刊印成批,由金光观发给听讲香客,我这哪吒庙几个僧人是佛门,虽然不用他的道经,但金光观赠送经书之事也有所耳闻。没过几天,城中就传出有人猝死于家中的消息,接二连三,都是忽然倒地,全身干枯而死。死人越来越多,惊动了将军府,结果金烈将军亲自调查之下,发现死的每一户人,家中都有一本《碧游宝录》。将军说那书上尽是妖言,邪气弥漫,常人沾之不多久,就要没命。”
吴逸心中有了猜想,出口便道:“看来是这云辰子埋下的祸根了?”
老僧听了却是摇头道:“不不不,云辰子素有贤名,四方皆知,他五年前在此地施法求雨,降服山怪,义诊百姓不受分文的事迹可是做不得假的,将军也与他交好。只是那徒弟灵云道长,修成了邪法,心性大变,官兵一到金光观,他见事情败露,还想负隅顽抗,结果被将军生擒。后来大庭广众会审问供之下,那灵云道长才全数承认,说是云辰子临走前嘱咐他千万要销毁,绝不准碰的妖书,他贪念大起,不光没有销毁,还解开云辰子封贴,练成邪法,大肆批印,最终酿成大祸。”
吴逸听到此处,已大致有了个猜想。
这所谓的妖书,也许最开始就是云辰子布的局。
他装得道貌岸然博取声名,后来找了这金光观的道士借刀杀人,散布妖书,他自己倒逍遥法外,只不过从时间看,之后不久就是枯月岭一战,死在了自己手上。
这云辰子找的也是好徒弟,看老僧言语,死了都没把他师父供出来,全揽了罪名。
“也就是说,现在城中盘查这么严,都是因为妖书的缘故?”
老僧叹道:“是啊,金光观平日也算与人为善,有所修持,结果一本妖书竟弄得人心惶惶,现在城里道观都被封了,前几日搜捕全城把各家中藏匿的妖书都搜了出来,由将军设法焚毁。后来又给城北附近接触到经书的几百户人家设了去除妖气的法事,由将军亲自作法,费了不少功夫才将剩余百姓体内邪气去除。现在还在后续巡查,也不知何时此地人心才能平复啊……”
妖书,金光观,云辰子……
“听大师所言,好像这将军似乎颇为神通广大,竟能把蔓延几百户的妖气余毒清干净。”吴逸一时间想不通,就对这案子里说到的将军产生了兴趣。
老僧抚了一把须,念了声佛号点头道:“自然,施主有所不知,这镇守宝象府的金烈将军,是个有道的仁人义士,宝象府周围三十年全无妖患,就是虎豹之害也无,全赖他云气护佑。这妖书案若是无他坐镇,只恐生灵涂炭矣……”
难道说,城头那一大片紫气是这金烈将军的??
……
吴逸了解事情大致原委,就告别了老僧,出了禅房。
他在想一件事情。
金光观的道士,是出于什么目的,用妖书害人的?
据圣尊师傅所说,云辰子和黑山将军,一个求雨积聚湿气,传给黑山将军,是为了让他更快成就第六转妖丹,吸取阳城全城百姓的血气。为此黑山将军还将洞府放在了地底,隐蔽形迹,不知筹谋了多久。
可这金光观,却好像急着要赶去投胎似的,云辰子刚走,就迫不及待地散布妖书,祸害城里,而且丝毫不考虑隐蔽形迹。
如果是为了什么目的而作恶,如此着急,确实不大正常。
“碧游宝录……”
吴逸走在大街上,轻轻念叨着这个妖书的名字,若有所思。
他又走了几条街,途中发现了一两间道观,确实都贴上了宝象府的封条,也看到了几家还在挂着守孝白绫的门户,越走,越发现,这宝象府繁荣之下,仍是藏着一丝丝恐慌过后的余韵,人行路过道观时,会不自觉地避开路旁的道观,哪怕大路宽广,也是如此。
自己路过几家道观门前时用凤目悄悄扫视过,发现它们与周遭的房屋并无不同,没有什么残余的妖鬼之气。
难道要去金光观才能知道一二?
吴逸瞧了一眼旁边的住户,便走了几步,上前找了一家铺子,朝着台前掌柜笑着问道:“敢问店家,这金光观怎么走啊?”
那掌柜本来和善的面容,一听到金光观三个字,瞬间变得有些恐慌,有些愁眉苦脸地道:“年轻人,你不知道这城里发生的事?还敢问金光观?”
“我是外地来的,听说这儿有座金光观,香火旺盛,就想来看看,出什么事了吗?”吴逸和善地笑道。
掌柜愁眉不展,扶着额头叹道:“唉,这城北边的金光观,本来香火确实旺盛,谁想到后来出了那些事……”
接下来掌柜所言,与哪吒庙的老僧说的并无差别,都是灵云道长某日性情大变,分发百姓邪经,导致不断有命案发生,后面官兵搜查金光观时更是袭击官兵,被将军出手直接擒住。
在吴逸再问之下,掌柜才指出了金光观的方向,就在往北二十里外的北城玄龟大道旁。
眼下青天白日,吴逸就这么一路晃**走过去,难免惹人怀疑。他本来只是抱着吃瓜的态度,倒也不急,就决定吃吃逛逛,夜里有时间再去。
收拾心情,吴逸脚下的步子便变得欢快了不少。
日近正午,太阳蒸蒸,吴逸身上却不觉热,反而悠哉之下,玄气自然吸聚阳光悠悠运转。
他自知道了妖书案的前情,一路走过来,才发现每隔一条街,除了偶尔经过的巡城卫士外,还都立着一块布告牌。
吴逸凑上前看,上头一手极为工整的馆阁体写着妖书一案的处置事宜:
“有金光观妖道灵云一干徒众,敢倡乱道,四散妖经,祸害人命,现依《东秦律例》令首恶灵云伏法,枭首示众于城北忠义坊,其余依法处置。犯者虽伏法,东西南三方之百姓仍务必严守自家,一遇可疑道人与书物,立当报与官军,不得有误。宝象府知府,宝象府兵马司布告于此。”
嗯,一手好字。
这妖书案虽然玄乎,但对于眼下吴逸而言,当务之急还是换身衣服要紧。
当吴逸又找到一家衣裳店,从里头换了身差不多款式的衣服时,他隔着衣服摸了一把怀里的钱袋,脸上隐隐一副肉疼的表情。
形制用料都差不多的一件衣服,在阳城彩云间只用了五百文,但在宝象府刚刚出来这一间,却是足足花了他一两多。
确实该想想怎么弄钱了。
为了找寻落脚的酒家,吴逸走了不知多少条街,才走出了民房聚集众多的坊区,他一路走着,望见道路两旁都是各色店铺酒楼,远比前面待的地方更为密集,这才确信,自己应该是来到了市集。
不过,这一排过去酒楼客栈少说七八家,自己虽说不怎么挑,但一瞬间竟也犯了难。
正犹豫这一瞬,他鼻头轻动,过人的嗅觉令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香味。
嗯?
他目光顺着望去,前方街道处一侧,一条长长道上满是花屑,楼阁上红绸高挂,梁柱旁,栏杆间,都是穿着各色绫罗绸衫,淡妆浓抹皆有的年轻女子在吃吃笑笑,时不时往外招手。
如果他没猜错,这就是……
“青楼?”
显而易见,吴逸摸着下巴笑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青楼,乍一远望和古装剧里也差不太多。
就是这几个姑娘长相,远望过去也和古装剧里的一般路人差不了多少。
吴逸本着单纯的好奇心,就沿着花瓣路迈步上前,准备凑近些看。
毕竟阳城小地方,他还真没看过这世界的青楼。
行到正门前,吴逸抬头望。
雕栏画栋,红绸当空,几乎一整座楼都是如此。
好气派!比电视里看的怡红院之流还大上不少。
他驻足观看着满花楼的这一小会功夫,一旁揽客的姑娘已经裹着一身香粉味凑了上来,笑吟吟道:“公子,进来看看呀!”
连口气都和古装剧的老鸨那么像!
吴逸这边尴尬地笑着,还没作出回答,体内圣尊的声音已经悠悠传至:“本尊先提醒你,进去喝花酒你要是破了童男,你这身功力就废了,再练可就比一开始难了千百倍。”
这句话出来,一下子他差点没站稳,吴逸嘴角抽搐,先不说我没打算进去,怎么搞得好像我进去就一定会那啥一样,把我当什么人了?
不过那句破了童男功力尽废,倒是让他颇为在意。
眼下虽然离谈恋爱远着呢,但以后万一真遇上了,总不能当和尚吧。
吴逸悄悄用心念问道:“师傅姐姐,这个功法,练了后……一辈子都不能**吗?”
圣尊在他心口懒散地答道:“现在不能,等你练成体内金丹再说吧,杞人忧天。”
那就好,吴逸脸上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也不打算进去,看了几眼,就准备动身离开,结果才动开步子,圣尊的声音又冷不防地传来:“走干嘛,里头那股妖气你就不管了?”
“你说啥?”
吴逸听得那一句妖气立马惊得又转过身来,悄悄运起凤目,扫视满花楼门前上下。
没有感觉到妖气啊。
“这里头真的有妖怪?我感觉不到啊。”吴逸一边假意应付着身边姑娘的招揽,一边放慢脚步,缓缓跟圣尊秘密对话。
“是妖气,不是妖怪,像是个裹着妖气的什么东西,那妖气有些特别,没准,和你听到的妖书案有关。”
好家伙,说来就来?
吴逸虽然不喜欢主动找事,但他偏偏又八卦爱吃瓜,这下心里想着,反正有云体风身和师傅姐姐兜底,进去看看也无妨。
想到此处,吴逸自信满满,轻飘飘的脚步,踏得实了些,直往满花楼内走。
在外头姑娘看来,这又是一个初来乍到玩心满满的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