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凤翔行宫里。
张淑妃与自己的侄女卢巧稚,一边聊着天,一边为自己幼小的孩子,缝着日常穿戴的衣物。
张淑妃的心中,此时却是心潮澎湃,并不平静。
看着日益成长起来的儿子,张淑妃的心中,不时会涌出一种强烈的母爱之情。
张淑妃不得不常常独自沉思,为自己母子们的未来,做着精心认真的设计。
“臣妾的孩子们,如今都是如此地弱小,而陛下的年纪,又日渐衰老。
万一某一天,臣妾年老色衰,陛下对臣妾的红颜,不再感兴趣,臣妾母子,将如何过活呢?
或者某一天,陛下撒手西去,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我们母子,孤苦伶仃,无人帮助保护,又将如何去度过宫廷中尔虞我诈的日子,苟且偷生呢?”
一种强烈的担忧,笼罩在张淑妃的心底。
“宫内外的敌人和对手,是如此之多,如此之强。他们个个都对臣妾现在的位置,虎视眈眈,一有不慎,臣妾就会全军覆灭,甚至身首异处,打入冷宫的。
皇宫中又是美女如云,她们常会悄无声息地出现,抢夺臣妾在圣人心中的地位。
如果回到京师长安,陛下再次纳妃,臣妾的对手,岂不是就会更加年青厉害。到了那时,臣妾可怎么办呢?
这是一个十分现实,而又十分紧迫的问题啊!
必须趁陛下还深深宠爱眷恋臣妾时,首先解决好这一切啊!最好的对策,就是能够使陛下下定决心,把臣妾的亲生儿子,立为太子,臣妾就高枕无忧了啊!
太子的位子,如今还没有最终敲定,臣妾的儿子兴王佋儿,还是大有机会的啊!
虽说广平王新近平叛靖乱,为国家立下了大功,但确立太子的决定权,却都掌握在陛下的手里啊!
臣妾只要能够争取到陛下的大力支持,那谁人还敢说东道西呢?那太子的位子,不是会唾手可得吗?”
2
想着想着,张淑妃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些笑意。她似乎看见她自己,已经被皇帝立为了皇后,自己的儿子兴王李佋,也顺理成章,被皇帝立为了太子。
但现实的忧虑,很快就又涌上了张淑妃的心头,张淑妃沉吟道:
“广平王立下的功劳,是越来越大。形势对臣妾母子,是越来越不利了啊!
外在的威胁,也是越来越大了啊!
哎,为了儿子们的美好未来,臣妾也只有豁出去了。臣妾必须当机立断,主动出击才行啊!
广平王在陛下的诸子中,年纪最长,功劳也最大,朝中又有李泌等重臣的鼎力支持。
文武大臣,也大都倾向于广平王,臣妾的夺嫡计划,面临着太多太大的问题啊!
臣妾的阵营中,如今只有李辅国、程元振等,还倾向于臣妾,南阳王呢?则是骑墙之态,难以让人放心。
可是,李辅国、程元振等却又是一群见风使舵,不太令人放心的人。
他们这些人都是势利小人,善于见风使舵,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背叛臣妾啊!他们究竟能不能靠得住呢?
李辅国、程元振这些人,他们完全以部下的好恶,以及事情对他们是否有利,来决定他们自己的行动。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靠得住呢?说不定见势不妙,他们又会转而投靠广平王呢!事实就是如此的残酷啊!臣妾怎么能够不未雨绸缪,事先防备呢?”
张姝姝突然有了一种,孤苦无助的无力之感,“臣妾本想借稚儿,来笼住陛下最听从,最信任的李泌。
但李泌这个臭道士,竟然是如此的不领情!陛下对他,又是如此的宠信,广平王对他,又是如此的亲近。
哎,臣妾可怎么办呢?”张姝姝的担忧,越发强烈,禁不住长叹了一声。
“只是听陛下说,李泌这个老道,不久将会离开朝廷,回山去隐居。
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啊?世人都贪慕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李泌这个心口不一的老道,他舍得这一些荣华富贵吗?
要是真是那样的话,那可就太好了。李泌这个老道一去,可去了臣妾心头的一个大敌,解去了臣妾的心头之恨了啊!
到那时,如果臣妾能够与李辅国、程元振等人紧密联手,并借助陛下的力量,那臣妾还是很有机会,扳倒广平王,为心爱的儿子佋儿,谋得太子之位的。”
想到这里,张淑妃既忧虑,又有些欣喜起来。
张淑妃就这样又喜又忧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几乎忘记了侄女稚儿,忘记了自己手中的活计。
3
“姨姨,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怎么愣愣地一动也不动的呢?小心针刺着姨姨的手啊!
姨姨,你是不是又在想着我们的陛下了啊?是不是呢?
陛下昨天晚上,去陪李泌先生,才刚刚离开姨姨一个晚上,姨姨你就这样依依不舍了啊!
姨姨,你究竟是不是啊?”看见姨姨张姝姝默默沉思的神态,卢巧稚开着姨姨张姝姝的玩笑道。
“稚儿,你这小傻瓜!你怎么没大没小,也敢取笑起你的亲姨姨来了呢?
当初,姨姨真该把你,嫁给那个不懂风情的臭道士啊!可恨的是啊,那个老家伙,居然是如此地不懂风情,也不会领别人的情,让我们美丽的稚儿,空怀春心。”
张淑妃恨恨地说道。
“姨姨,你就不要提那件旧事了吧!我自己的事,不要姨姨你操心啊!”
稚儿也有些惆怅和失落,对姨妈张姝姝说道。
“我说姨姨啊,你似乎至始至终,都对敬爱的李先生,抱有成见似地啊!
在稚儿心里,李先生可是一个全心全意为国,一心一意为民,没有半点私心的大好人啊!”
稚儿由衷赞叹道。
“你这小丫头,你还嫩得很呢!你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哪里知道人世的艰难,人心的险恶呢?你真是太天真、太幼稚了啊!
李泌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人面兽心,心口不一,你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好心呢?
姨姨觉得庆幸的是,听说这个老家伙,不久就会离开陛下,回深山修道去了。
这样最好,也免得姨姨我,一看见他这个老道士,心里就恶心,烦心!”
说到李泌的归隐,张淑妃的心中,就有些畅快,不自觉地说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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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姨,李先生真的要离开陛下了吗?陛下愿意先生离开吗?他离开了,对陛下,对朝廷,可是一大损失啊!”
稚儿关切地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稚儿,姨姨骗你干什么呢!听圣人说,我们收复东京洛阳以后,李先生就会回山隐居的。
这真是太好了啊!姨姨我又少了一根眼中刺,肉中钉,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张淑妃依然沉侵在李泌即将离去的快意中,完全没有在意侄女对李泌的关心。
在自己的亲侄女稚儿面前,张淑妃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去特意掩饰,自己对李泌离开朝廷这件事的欣喜之情。
“姨姨啊,稚儿真不明白你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想的究竟是些什么呢!
姨妈啊,你怎么会那么仇视李先生呢!李先生其实并没有怎么得罪姨姨,也没有做个什么对不起姨姨的事情呢?
当初,李先生给圣人的建议,都是为朝廷好呢!你怎么一直对李先生耿耿于怀,对那些往事难以释怀呢?
姨姨啊,稚儿劝你,你整天和李辅国、程元振那些过见风使舵的奸佞小人,裹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啊!”
稚儿不满姨姨的行动,她善意地提醒着张淑妃道。
“姨姨啊,对李辅国、程元振那些见利忘义,没用是非对错,把姨妈吹得天花乱坠的小人,姨妈你,还是小心一些,多长一个心眼才是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定某一天,你们利益相左,李辅国、程元振那些家伙,也会转而背叛你,出卖你的呢!
你不要看李辅国,程元振他们,如今对你,似乎好得很,处处逢迎你,顺从你,巴结你,你就得意忘形,失去警惕了啊!
李辅国、程元振等人的听话顺从,百依百顺,那都是表面现象,都是讨好你啊!
你说说,人与人之间交往,无利可图,谁愿意放弃自尊,曲意逢迎别人呢?
这个道理,姨姨恐怕应该比稚儿更加明白的啊!
稚儿恐怕,李辅国、程元振这些人有权有势,羽翼丰满之后,他们会与姨姨你为敌的。
姨姨那时,就是想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啊!
稚儿其实也懂得一点姨姨的心思的。表弟表妹们的年纪,都还那么小,姨妈你何苦要千方百计,挖空心思,想把大表弟兴王佋儿,弄成为什么太子,成为众矢之的,让弟弟佋儿去遭受他人的嫉恨,受那些活罪呢?
姨姨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不见历朝历代,那些妄想夺嫡的人,他们大多数人最终的结果,往往都是身败名裂,引来杀身之祸,甚至国破家亡吗?
姨妈啊,你不见武惠妃的例子吗?
武惠妃千方百计地陷害太子李瑛,想把自己的儿子寿王李瑁,扶为太子,最终人算不如天算,结果如何呢?”
稚儿反问姨妈张姝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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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儿不断地劝说张淑妃,希望能够使姨姨张姝姝醒悟。
不想,卢巧稚的话语,更加触犯了张淑妃的忌讳,招惹了张淑妃的怒气。
“稚儿,你休要胡说!这些话,是你一个小女子,能够胡言乱语的吗?
李辅国,程元振等,不过是我宫中的一些个狗奴才罢了!他们有什么大的能耐,有什么不好对付的呢!”
张淑妃很是自信道。
“你这个小丫头,懂得些什么呢?姨姨现在真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想到,把你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弄进宫来。
姨姨原想找一个能够谈话解乏,互相照应的贴心人。想不到,姨姨的亲侄女,你却处处都帮着别人!”
张淑妃脸色突变,似乎真的动怒了。
“姨姨,你以为稚儿,真的想进宫里来吗?我整天就像关在牢笼里的金丝雀一样,没有一点自由。”
稚儿倔强地顶起嘴来。
“这皇宫里尔虞我诈,你争我斗,一片肮脏,没有什么东西,是干净的。稚儿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姨姨,你不赶我,回到长安以后,我也会很快离开姨妈你的!姨姨,你去过你的大富大贵、大红大紫的生活吧,我这样的贱丫头,还看不起呢!”
稚儿与姨姨张淑妃赌着气,气呼呼地冲了出去。
张淑妃看着稚儿稚嫩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侄女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