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密潜伏

24军统特务,噩梦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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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的那个下午,教育局局长带着三个人来到了冯冠生的办公室,局长为冯冠生做了介绍:那三位同志是“组织”上的人,要冯冠生过去配合调查一些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冯冠生很兴奋,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也许是组织上有了师兄林仲伦的消息!若不然,组织上也不会如此神秘地找自己。果然,吉普车将他们带到了市区内一座幽深的小院落,这让冯冠生对自己的猜测更加深信不疑。

可是,当走进了一间阴暗的小屋,面对一盏刺眼的台灯时,冯冠生感觉事情不妙了。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好像没必要太过紧张,这样一想,他还真的就坦然了下来,可周围压抑的气氛还是让他不由地心生忐忑。

有两个人走进了房间,坐到了冯冠生的对面,可那盏台灯刺眼的光线让冯冠生根本看不清黑暗中两人的样貌,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就是冯冠生?”

冯冠生点了点头,他知道,“询问”开始了。

那个声音依旧冰冷,但是音调却提高了不少:“请正面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冯冠生回答道:“是,我是冯冠生。”

“东安城新中国成立前,你在国民党的东安省政府工作!”明明是一句问话,可那人却用了一种肯定的语气。

“是。”冯冠生做了回答。

“当时你的职务是什么?”那人又问。

冯冠生如实回答:“秘书,省政府机要处的秘书。”

“我看过你的资料!”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你在材料里说,当时你在为我们党做地下工作,负责收集和整理省政府的情报。”

“是这样的!”冯冠生用了毋庸置疑的口吻。

“可是……当时你并不是党员。”话音里似乎带着些讥讽的味道。

冯冠生有些急了,他义正词严地说道:“可那时候我已经在为‘党’工作了!”

讥讽的味道似乎越来越浓了:“说清楚,你在为哪个‘党’工作?”

冯冠生一时语塞了:哪个“党”?还能是哪个“党”?

那人又问话了:“你是在为‘林仲伦’工作吧?”语气里满是轻蔑。

“是!”冯冠生觉得可以这样理解,并心头一喜:终于有师兄的消息了。

接下来,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问题传到了冯冠生的耳朵里:“林仲伦当时在‘军统’,具体负责什么工作?”

“军统?”冯冠生猛地怔住了,他惊慌地解释道:“我师兄他不是军统特务,他是我们的地下党!这一点我可以证明,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和党性保证,师兄他是咱们的地下党员,他不是军统的人!”

那个人笑着,戏谑道:“你能证明?那……谁来证明你?”

冯冠生的身体松懈了下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一个很“罗圈”的问题,师兄能证明自己的身份,自己想证明师兄的清白,可谁来证明他俩呢?他想起就在不久前,他还在那张表格“证明人”的一栏里写着师兄的名字。

另一个声音问道:“你刚才叫林仲伦‘师兄’?他是你的什么‘师兄’?”

冯冠生很无奈地解释:“他的父亲林老先生,是我大学的老师,所以我就称呼他为‘师兄’。”

“哦,是这样。”那个声音冷笑着问道:“不过……你不觉得自己的解释太牵强了吗?”

另一个声音似乎已经下了结论:“你在为林仲伦工作,又称呼他‘师兄’,我们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也是军统的特务!”

冯冠生几乎要崩溃了:“我说了师兄他不是军统特务!我也不是!就算当时他在国民党的省政府工作,他的公开身份也只不过就是‘省政府机要处的秘书’!”

那人的声音变得尖利了起来:“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话音刚落,那人起身走了过来,并将一张照片丢到了冯冠生面前的桌子上。

冯冠生拿起照片一看……天啊,竟然是师兄的照片,照片里的师兄英姿勃发,可他的身上……竟然是一套国民党的美式军服?

“嘭!”……那人狠狠拍击了一下桌面,吓了冯冠生一个激灵。那人一声暴喝:“冯冠生!你还要顽抗到什么时候?”

冯冠生绝望地闭上了眼,审讯的人接着喊道:“我们已经查明!林仲伦,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军统)保密分局高级特务、上校军衔!冯冠生,保密局是什么单位你不会不清楚吧?那可是军统局的核心部门!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你是要顽抗到底吗?”

怎么可能?师兄怎么可能是军统的特务?可那照片上他真的是上校军衔!要知道,军统局在国民党内部一手遮天,手握生杀大权,但是他们的军衔却普遍很低,就连号称“东方间谍教父”的、赫赫有名的军统特务头子戴笠,也只不过是少将军衔而已。而师兄竟然是上校?这怎么可能?可那照片上又分明是师兄!

接下来的问题开始变得尖锐,却又是那样可笑、荒唐……

“你在军统的身份是什么?担任什么职务?负责什么工作?什么军衔?”“你潜伏下来的目的是什么?你的接头人是谁?”“电台在哪里?你如何与境外的特务组织取得联系?”……

当那个人问到“方秀兰是你的下级还是上司”的时候,冯冠生真的慌了,他不明白,自己和妻子勤勤恳恳为党工作、为党的工作兢兢业业,为什么竟会遭受如此的猜忌和审讯?而且,一切又都是那样无从争辩。

冯冠生预感到:厄运降临了!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只要秀兰不要被卷入这浑水,其他的,就让他一个人来承受吧。

两个“组织”上的人离开了,小屋子里一片黑暗。冯冠生不知道此刻外面是否还是白天,他只在心里惦念着妻子,想到妻子也许会遭受同样的委屈和不白之冤,他的心隐隐作痛。但在沉痛之余,他也坚定了一个信念:共产党是不会委屈好人的,真相也不容许扭曲,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之后连续几天,没日没夜地审讯,审讯的内容还是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由于冯冠生根本无从回答,彼时的他除了“潜藏敌特”,还被扣上了一顶“顽固分子”的帽子。

冯冠生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些人本应该是自己的同志、自己亲密的战友,可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在接受审讯的过程中,冯冠生交代了他所知道的新中国成立前东安城所有的事情:杜鹃、牡丹、海棠、大陈,还有贾作奎……可那所有的一切都是令他绝望的,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竟都是无法考证的!

正如冯冠生预料的那样,方秀兰也被“停职接受调查”了。

方秀兰当然不能接受“组织”上的那些说法,对于林仲伦和冯冠生的那些历史,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们是真正的党员、最优秀的党员,在新中国诞生的征途中,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功臣!她甚至对“组织”上的人说:“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担保!”可她面临着一个和冯冠生同样的问题:谁又能为她“担保”呢?

日子,在暗无天日的审讯中一天天度过,什么时候结束?黎明在哪里?方秀兰不知道,也没有人来告诉她。

终于有一天,几个“干部”将方秀兰带出了那座小庭院,方秀兰在看见阳光的同时,也看到了她的爱人:冯冠生。此时他们才知道,彼此魂牵梦萦的两个人,竟然就被关押在距离很近的两间小屋子里。

见面是欣喜的,也是心酸的,他们发现彼此都憔悴了太多太多。尽管如此,冯冠生依旧挤出了一个笑容,他朝方秀兰亮出了自己握紧的拳头,那是他们的暗语:加油!

两个人被分别带上了两辆吉普车,车子疾驰着离开了庭院,也离开了青阳城。

要去哪里?去那里干什么?方秀兰没有问,她知道,即使她问了也不会有人回答,看押她的两个女干部一直阴沉着脸,满脸的铁面无私。让方秀兰欣慰的是:押送冯冠生的那辆吉普车一直就在前面。是啊,去哪儿都可以,只要能和冠生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