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桂英中一生最快樂的時光,蔡家固然已經敗落,大夫人歸入了空門後第一次下力操辦這種世俗事。初五這天,蔡府門外,掛上了紅燈籠,蔡家大院貼了紅窗花,堂前一雙紅燭特別顯眼。雖然除此之外,蔡府再無何喜慶裝飾,但對於戰後恢複生產的中國,也算得上富足。
大太太幾十年來第一次上妝,本來無甚血色的臉龐,瞬間看著豐腴紅潤了不少。
蔡元齊今天沒有穿軍裝,他認為軍裝他幾乎每天在軍營穿,應該與平常有分別,他穿起了他唯一一套白紋藍黑西裝,蠟起了四六頭,戴上了圓框眼鏡,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青年時代一般。
桂英姍姍來遲,在媒婆的攙扶下,清晨七八的點的陽光裏,湛江的初春宜人的氣候,桂英從房間中走出,身穿著一套富麗高貴的白色裙子。
桂英精致的五官麵容和曼妙的身材,讓蔡元齊想起了跳芭蕾舞的天鵝,卻又比那種舞池的天鵝舞者多了幾分王者霸氣,就像湖中央一隻卓爾不群的天鵝皇後一樣,泰然自若地在湖心舔理著自己白得耀眼的豐盈白羽,毫無顧忌展示著自己驚絕世間的婀娜身姿,讓周圍的天鵝紛紛失色。
“你美得讓人心痛。”蔡元齊單手接過媒婆遞給他桂英套著長白流紋手套的手,蔡元齊禁不住直接就親吻了這隻手。
由媒婆引領著二人進入堂前,桂英看著庭落中的槐樹,想起自己小時候和蔡元齊一起長大時的那一棵比這更高大的槐樹,可惜現在是初冬,槐花已經落光,但總算實現了她在心中幻想過千萬次的場景,終於嫁給了蔡元齊。
婚禮進行得很順利,似乎一切都在夢中一般,蔡元齊和桂英沒邀請到幾個賓客,一來他們是外遷來湛江,自然沒幾個親戚;二來是反革命的帽子套在了蔡建民頭上,有關係的人都早已避之遠之;他們也不打算再張揚,畢竟蔡家老爺還沒足百日。跪拜了大夫人以後,大夫人笑得像自己親生兒子娶老婆一樣,似乎篤信僧佛終於得到了庇佑一樣,使自己晚景不致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