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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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進入冬至的時候,上工的鈴聲響得就晚,往往日上柳梢頭,腳下的凍土溶化出了稀泥,才能聽到隊場上那棵大柳樹上傳來鈴聲。偶爾天氣陰冷,隊場上的鈴聲隻在午後打響一次。但老羊屠子賣羊肉的叫聲,一大早在河穀下的每一個村莊就會淮時響亮起來,羊肉嘞

——賣羊肉啦——

老羊屠子的叫聲就像一麵敲響的銅鑼,有餘音繞梁的效果。住在行馬河東莊的人,能聽見他從六塘河南傳來的叫賣聲。還沒起床的女人就推一下隔著孩子的丈夫,你快點起床,老羊屠子都在河南賣羊肉了,你快起床把灶子火點著,小三的棉褲要在火頭上烤烤,昨晚尿濕了。水燒開了,舀三勺山芋幹麵,加半勺玉米麵,不要放多了。今天隊裏不上工,你早點吃飯,把那十幾斤黃豆扛上街賣了,換成一掛豬大腸子,明天是小三他外公的生日,剩下來還能給大丫頭做個罩棉襖的褂子。

老羊屠子頭頂著嚴霜,嘴裏呼呼冒著熱氣,在嘹亮的叫聲中走家串戶,入東莊出西村,再跨過六塘河大橋,在行馬河東莊結束自己的叫聲。

老羊屠子臂膀挎著那籃羊肉,首先進入的是六塘河南的支老莊。支老莊是塊風水寶地,上輩人走岀莊子,麵朝南天幹大事的人多,有在外拚命一生,回村拄著殘疾人的拐杖以養天年的軍人,還有做過區長、縣長,現在在縣公檢法司做幹部的人家也是不在少數。他們的家屬大都住在村裏,經濟條件較為寬裕。所以,一隻羊身上的優等肉要從支老莊開始來賣。

支槐鈴姊妹三人,她是老大,下麵還有兩個妹妹。母親長年不能在集體幹體力活,所以生產隊長就安排她做些諸如春天理山芋種,秋天曬棉花等輕巧活。活幹的輕,當然得到的工分也就少,因而每年到年底生產隊分紅結算時,每年大隊補助給父親的六百工分就充了公。一家五口人靠生產隊分發的平均口糧計劃著度日月。父親支文理每個月幾十塊錢的工資算作家庭油鹽火耗、禮尚往來的開銷。即使是這樣,支槐玲家仍然相對比一般人家的經濟寬裕。